第11章

窗外的晨曦刚刚染透天际线,灰蓝色的天幕晕开一层薄薄的暖金。沈棠正盘腿坐在客厅地板上,对着摊开的速写本和那支银色铅笔较劲,笔尖沙沙作响,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神韵。

“咔哒。”

公寓大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沈律穿着一身挺括的深灰色风衣,风尘仆仆地推门而入,手里还拎着一个.....巨大的、印着五星级酒店LOGO的保温食盒?

“哥?!”

沈律没答话,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客厅里扫了一圈,重点落在茶几上堆着的几桶泡面空盒上,眉头立刻拧成了“川”字。

他脱下风衣,随手搭在椅背上,动作带着惯常的冷硬效率。然后,他把那个沉甸甸的保温食盒“咚”地一声放在茶几上,盖子掀开。

一股浓郁鲜香的热气瞬间蒸腾而起!晶莹剔透的虾饺,皮薄馅大的蟹粉小笼,软糯诱人的流沙包,还有熬得浓稠喷香的海鲜粥.…..全是城东那家超难排队的粤式早茶招牌!

“顺路,就买回来了,过来吃饭”沈翊抽出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目光终于落在沈棠脸上,带着审视。

“顺路?”沈棠看看那明显是绕了大半个城市才能买到的早茶,再看看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心里瞬间涌上一股暖流,又有点酸酸的。什么顺路,分明是特意回来突击检查他这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妹妹!

沈棠乖乖挪过去,拿起筷子夹了个虾饺塞进嘴里,鲜甜弹牙,好吃得想哭。沈律就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也不吃,只是看着她,眼神复杂。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咀嚼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乌呜。

“哥...”沈棠咽下嘴里的食物,声音有点闷,“你...是不是不放心我?”沈律没立刻回答。只是端起桌边的水喝了一口,目光落在茶几上那本摊开的速写本上。

上面正画着顾砚白车窗里的侧影轮廓,虽然未完成,但那标志性的清冷线条和桃花眼的神韵已初具雏形。

他的视线在那画上停留了几秒,眼神深了深,随即看向沈棠,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

“家里那边,”他开口,声音低沉,“爸的意思是,你在外面玩够了就回去。画廊的位置,或者你想继续深造,都安排好了。”他顿了顿,目光锁住沈棠的眼睛,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锐利,“妈很想你。”

沈棠的心猛地一沉。玩够了?回去?安排好了?这些词像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刚刚被美食暖热的心房。

沈棠知道家里一直不看好这种自由插画师的生活,觉得不稳定,不体面。这次哥哥突然回来,果然不只是送早餐那么简单。

一股强烈的、被轻视的委屈和倔强猛地冲了上来。沈棠放下筷子,挺直脊背,迎上沈翊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

“哥,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我不是玩。”指着自己房间里堆满的参考书、数位屏、还有墙上贴满的草稿,“我很认真地在做我喜欢的事。虽然现在可能还没做出什么成绩,可能.….……还画得不够好”。

沈棠瞥了一眼速写本上顾砚白那未完成的画像,脸微微发热,“但我能养活自己,也在努力进步。我不想回去。”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我不想走你们安排好的路。我想……自己试试看。”

客厅里陷入一片沉默。只有窗外阳光渐渐明亮起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沈律看着她,那双总是冷硬锐利的眼睛,此刻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被顶撞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属于兄长的审视。他似乎在衡量我话里的决心,也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妹妹。

时间仿佛凝固了。沈棠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他下一句就是不容置隊的“收拾东西,跟我走”。

良久。

沈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很轻,却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抬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罕见地、带着点生疏的笨拙,轻轻拂掉了我嘴角沾着的一点点流沙包的碎屑。

“知道了。”他收回手,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妥协?或者说,是某种沉重的认可?“翅膀硬了。”

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动作利落。“我下午的飞机。”走到玄关,目光再次扫过客厅—那堆泡面盒,摊开的画具,还有沈棠脸上那混合着紧张和倔强的表情。

“小棠,”他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晨光,语气严肃,带着临行前最后的叮嘱,“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少碰泡面。有事.……”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措辞,“给我打我电话,或者找顾砚白。”

“哥....”沈棠眼眶瞬间就有点发热。这句“找顾砚白”,从他那张冰山嘴里说出来,分量太重了。那不是客套,是把他最不放心的人,托付给了他信任的朋友。

“走了。”沈律没再多言,干脆利落地拉开门。

“哥!”沈棠追到门口,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楼道转角,心里堵得厉害“你..你也要好好的!”

回应她的,只有楼道里渐行渐远的、沉稳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