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云缈峰山脚下乌泱泱站着一群没通过灵根测试的弟子,三三两两扎堆等着被遣送回家。
当众撅了苏寒月面子的李阎,自然也在其中。
李阎低头打理着简单收拾的包裹,玉佩在呢,卷轴也没落下,除此之外也没别的需要特别留意的了。
说来也怪,这卷轴明明是老物件,李阎总觉得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感……
“李阎?”
一声呼唤传来,将李阎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光听动静就知道是练红翎,她就杵在不远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李阎上下打量,带着几分试探道:
“听师尊说,你也重生了?”
“不是,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李阎把手一摊,无语道。
他还以为练红翎能和苏寒月一样,能从自己在大殿上的举动看出端倪,哪知道这姐们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合着关于李阎也是重生者这件事,还是苏寒月事后告诉她的。
李阎先是感到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发问的人是练红翎,便也觉得释然了。
毕竟练红翎的智商有若撒哈拉沙漠中心的水一般丰沛。
练红翎听完,先是惊得嘴巴微张,又赶紧抿上,梗着脖子强装镇定道:
“昨天大殿上的事真不赖我,师尊也是一番好意,你倒好,跟个炸毛刺猬似的甩脸色!”
“我要是不管,底下人不得有样学样?没办法,只能拿你开刀,立立威罢了。”
练红翎有意提高了嗓音,试图让自己显得更有底气些。
李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一声不吭。
炼魂鞭的威力李阎再清楚不过,昨天练红翎在大殿上抡鞭子的架势,摆明了就是要把他往死里整。
李阎相信,就算练红翎提前知道李阎也是重生回来的,她挥鞭的力道也不会因此弱上一分。
说到底在练红翎眼里,李阎就是个不入流的货色,压根不配跟她们这帮人平起平坐。
“至于前世捅你的那一剑,我也不会道歉的。”
练红翎压根不在乎李阎淡漠无比的眼神,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当时师尊师姐轮着给你放血,谁晓得要你命的是哪一剑?兴许是我,兴许不是我~”
“说白了,我出不出那一剑你都得死,所以你这条命,我不欠!”
“你当然可以揪着我捅你的那一剑不放,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错吗?”
说到这里,练红翎突然戏精附体,眼窝子里掺着三分怨七分痴,扭头冲李阎恨恨道:
“要不是你上辈子非要插在我和萧辰中间,我们早就成江湖上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了!”
“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搅黄我的姻缘在先,挨我那一剑,算你活该!”
紧接着,练红翎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腰间摸出一枚赤鸟玉佩,拎着穗子在李阎鼻尖前晃悠,得意洋洋道:
“瞅见没,这可是我专门为萧辰准备的定情信物,比翼鸟中的赤鸟。”
“我可算着日子呢,要不了几天,萧辰也该到云缈仙宗了,这一世没了你横插一脚,我们一定能够再续前缘~”
前世,练红翎为了走修行的捷径,不惜铤而走险,只身闯入北境万妖国猎杀六境的赤髯鳞龙。
练红翎掂量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这波操作纯属一门心思作死,几回合交锋下来,练红翎好处没捞着,反倒激发了麟龙的狂性。
本就是温室里的娇花,面对麟龙实力的突然暴涨,练红翎当场傻了眼,三招两式就被逼到了绝境。
赤髯麟龙杀招连绵不绝,龙须火鞭似毒蟒缠身,八面火墙围得密不透风,把练红翎困在这烈焰铸成的牢狱中一点点地消磨意志。
正当练红翎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隐隐看见一道黑影冲了出来,与那发狂的赤髯鳞龙展开殊死搏杀,最终双双坠入了深渊之中。
练红翎不计后果的一时冲动,有人替她买了单。
等到她再度睁开双眼,手心里多了一块刻着赤髯鳞龙封印的青鸟玉佩,萧辰不知何时盘坐在三步开外,正凝神为她护法。
见练红翎总算醒了过来,萧辰凑到跟前就是一通数落,说什么要是他再晚来半步,练红翎连骨灰坛子都可以省了。
身为大夏皇女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最烦别人说教,而萧辰的这一回,她却并不觉得刺耳。
往后的日子里,萧辰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在练红翎最危急的时刻现身,而练红翎心中对萧辰由最初的感激,渐渐升华成了爱慕。
那块青鸟玉佩,自然也成了两人的定情信物。
练红翎轻轻摩挲着手中提前准备好的赤鸟玉佩,暗暗发誓等重逢那天,定要把它和萧辰手中的青鸟玉佩结合成一对双宿双飞的比翼鸟,再续前世未尽的缘分。
望着面前春心荡漾的少女,李阎有点难绷。
那青鸟玉佩不就搁我包里么……
大姐,你玩过家家能换一个定情信物吗?
真特么晦气,回去就把这青鸟玉佩卖了。
李阎实在是不想再跟这人机扯上关系了。
“说完了没?”
练红翎还在那自我陶醉得不行,李阎被膈应得够呛,可也懒得再掰扯。
毕竟她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不顺从她呢?
真相是萧辰不过是个路过摘桃子的小人,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随时随地能把身边人卖干净的纯种伪君子,李阎还会像前世那样一次次尝试唤醒练红翎吗?
一个伪君子,一个缺心眼。
锁死,赶紧锁死好吧!
“当然没有!”
练红翎眉头一挑,李阎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得她火大。
“云缈仙宗外头一圈都是山,指不定窝着多少山匪寨子,宗门派来护送你们的就是个刚摸到二境的外门弟子,真撞上山匪,保得住你才怪!"
练红翎说着又端起平日里那副鼻孔看人的架势。
“母亲召我回去两天,接我的队伍马上就到,其中不乏五境的高手,带你一程也不是不行,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滚回你的镇北侯府,三年内不得踏出府门半步,跟谁都不许提认识我!"
练红翎死死盯着李阎的眼睛,目光半是施舍半是威胁。
“现在说完了没?”
“说完了!”
练红翎叉着腰抬着下巴,就等着李阎开口求她。
李阎听完这通自嗨发言只想赶紧撤,生怕多待一秒就被练红翎的蠢气传染。
至于跟外人说认识她?想都别想!
恰在此时,天突然黑了大半。
李阎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云游灵龟正在缓缓落地,遣他们回乡的人已经到了。
李阎二话不说一跃就跳了上去。
“你!!”
练红翎眼睁睁地看着李阎跳上龟背,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老娘都跟你划清界限了,你丫还当耳旁风?
诚然,她和李阎曾是儿时玩伴,可那又如何,谁还没个黑历史了?
自己的母亲乃是大夏神朝至高无上的女帝,而李阎不过是个落魄的镇北侯之子,两人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是跨不过去的天堑。
配得上练红翎的,只有注定会成为云缈仙宗圣子的萧辰!
练红翎想着想着,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
难不成……李阎对我还有念想?
万一萧辰误会了怎么办?
不成不成,得趁早断了他的念想!
“好你个李阎,等回了大夏神朝,本公主有八百种法子治你!”
练红翎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把所有能想到的损招都过了一遍。
散布流言,让他身败名裂!
拉拢朝中权贵,令他步履维艰!
又或者……直接在母亲面前搬弄是非,让李阎在大夏神朝彻底失去立足之地!
这么一想,练红翎心里总算舒坦了,她扭头冲着灵龟的方向狠狠剜了一眼,便甩袖子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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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灵龟飞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李阎独自待在角落闭目养神。
“嗯?什么情况?”
突然间,李阎只感觉体内魔气如江河决堤,正在被疯狂吞噬。
“哪个倒霉催的非要挑这时候作妖?”
李阎四下寻找魔气被吞噬的源头,却是在不经意间的余光一闪,瞥见了包裹中那诡异卷轴的异样。
在确认那卷轴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后,李阎小心翼翼地将其缓缓展开,随着卷轴上的内容一点点展现,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不知何时,那卷轴之上竟浮现出一行字:
【第一灾 南境匪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