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管道内，废土的风卷着沙尘呜咽着灌入。苏晚靠在管壁上，身体残留着虚脱后的酸软，但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确实被凌辰的触碰奇迹般地安抚了，只剩下一种奇异的、类似能量充盈后的疲惫感。她看着几步之外沉默的少年，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挺拔而孤寂，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刃。
“据点暴露了，诺亚的猎犬已经锁定了你。”凌辰打破了沉默，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看向苏晚的眼神依旧复杂难辨，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这里也不安全。它们很快会扩大搜索范围。”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是个巨大的麻烦源。“你……打算怎么办？”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这个陌生的、步步杀机的世界，失去这个唯一的“锚点”，她不敢想象后果。
凌辰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管道入口，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灰蒙蒙的天空下，巨大的垃圾山如同沉默的墓碑群。远处似乎有飞行器的引擎声低空掠过。他收回目光，转身看向苏晚，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权衡利弊的光芒。
“往‘锈蚀峡谷’走。”他做出了决定，声音斩钉截铁。“那里地形复杂，信号干扰强，诺亚的追踪系统会失效大半。有水源，但更危险。”他特意强调了“更危险”三个字。
苏晚立刻明白了他的潜台词：跟着他，就要面对比机械猎犬更可怕的未知。
“我跟你走。”她没有任何犹豫。危险？留在这里或者独自离开，只会死得更快。身体的异变让她别无选择，凌辰是她唯一的稳定器。她挣扎着站起来，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却透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坚韧。“你需要向导，需要在这废土生存的知识。而我……”她停顿了一下，直视着凌辰的眼睛，“我的‘不寻常’，也许在关键时刻，能成为武器，或者……盾牌。” 她在赌，赌自己那不稳定但确实存在的力量，赌凌辰对这个“特殊价值”的兴趣。
凌辰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苏晚的直白和这份试图掌握主动的姿态，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个来自过去的女人，似乎比想象中更快地开始适应废土的残酷法则。
他审视着她苍白却坚定的脸，几秒钟的沉默后，他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这个脆弱的临时同盟。
“跟上，别掉队。掉队，我不会回头。” 他丢下一句冰冷的话，转身率先钻出了管道。
苏晚深吸一口气，撕掉早已成为累赘的破烂裙摆下摆，露出小腿，又将裙子上身破损的地方用力撕扯、打结，尽量让它不妨碍行动。她看了一眼凌辰消失在管道口的背影，咬咬牙，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路途，是苏晚从未想象过的艰难。凌辰的速度很快，选择的路径极其刁钻，常常是在摇摇欲坠的金属废墟上攀爬，或是穿过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缝隙。酸性的雨水毫无预兆地落下，灼烧着裸露的皮肤，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苏晚咬紧牙关，忍着皮肤被腐蚀的刺痛和脚底被磨破的血泡传来的剧痛，紧紧跟在凌辰身后几米处。她不敢落后，更不敢靠近——体内那股力量在之前的爆发和安抚后，暂时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她不知道贸然的接触会引发什么。
凌辰偶尔会停下，观察方向或倾听周围的动静。他会指着远处天际线隐约可见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巨大穹顶轮廓，告诉苏晚那是“伊甸之穹”，诺亚方舟集团的总部，也是废土流民眼中的天堂与地狱。他会指着路边一株形状怪异、散发着荧光的紫色苔藓警告她有毒。他像一部沉默而高效的废土百科全书，只提供生存所需的最基本信息。
在一次短暂的休憩时，凌辰从背包里翻出一小块用油纸包裹的、黑乎乎的东西，掰了一半递给苏晚。“吃。”
苏晚接过来，那东西硬得像石头，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和化学品的味道。她学着凌辰的样子，用力咬下一小块，在嘴里艰难地咀嚼、吞咽。味道极其糟糕，但一股微弱的暖流还是顺着食道滑下，稍微缓解了胃部的灼烧感。
“这是什么？”
“营养块。废土硬通货。”凌辰言简意赅。
“有名字吗？”
凌辰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这问题很多余。“能活命的东西，不需要名字。”
苏晚沉默了。在这个世界，生存本身，就是最大的奢侈。她看着少年沉默的侧脸，风沙在他年轻却坚毅的轮廓上留下了痕迹。这个同盟脆弱得像风中残烛，建立在互相利用和未知的威胁之上，但却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她必须活下去，在这个百年后的废土上，在这个冷漠的少年身边，找到答案，找到……也许并不存在的归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