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凌辰的指尖,距离那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数据核心关闭按钮仅有毫厘之差。冰冷的金属触感仿佛已经透过空气传递过来,只要轻轻一按,这趟危险的任务就将结束。然而——

呜——!

刺耳、尖锐、仿佛能撕裂灵魂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它像一把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前哨站死寂凝固的空气!刹那间,整个狭长通道被疯狂闪烁的应急红灯所吞噬,粘稠、不祥的血色光芒汹涌翻滚,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斑驳的锈迹、冰冷的金属管道,统统染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猩红!

“警告!未授权访问核心数据库!自毁程序启动!T-180秒倒计时开始!”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没有丝毫感情,如同丧钟般在通道内反复回荡、叠加,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该死!是陷阱!”凌辰脸色瞬间惨白,瞳孔因震惊和愤怒而急剧收缩。电光石火间,他放弃了关闭按钮,手臂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一把抓起那枚仍在危险闪烁的数据核心,粗暴地塞进战术背包的夹层。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已经如同铁钳般抓住了身旁苏晚的手腕,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快跑!”

他的声音在刺耳的警报中显得异常嘶哑。

轰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警告,通道深处猛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整个空间如同巨兽般痛苦地抽搐、扭曲。强烈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硝烟味呼啸而来,头顶上方那些支撑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巨大金属构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扭曲、断裂!大块大块的混凝土和锈蚀的金属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狠狠砸在布满裂痕的地面上,溅起漫天呛人的烟尘!视野瞬间被灰黄和猩红交织的混沌所笼罩。

“这边!”凌辰低吼,紧紧攥着苏晚的手腕,几乎是拖拽着她,凭借肌肉记忆和求生的本能,朝着来时的方向亡命狂奔。警报的尖啸、沉闷的爆炸、震耳欲聋的坍塌声在他们身后疯狂追赶、交织,谱写成一首残酷而绝望的死亡交响曲。脚下的通道在持续不断的爆炸中剧烈摇晃,如同巨浪中的舢板,地面裂开狰狞的伤口,炽热的能量管线裸露出来,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和焦糊味。整座前哨站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钢铁巨兽,正咆哮着、崩塌着,要将这两个渺小的闯入者彻底碾碎、埋葬!

然而,厄运并未结束。伴随着自毁程序的全面激活,通道两侧那些原本如同巨大金属蜘蛛般沉寂的机械残骸,其头部镶嵌的猩红电子眼骤然亮起!冰冷的红光穿透烟尘,死死锁定了奔逃的身影。生锈、扭曲的关节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嘎吱…”摩擦声,这些残破的躯壳拖着沉重的步伐,挥舞着锋利的、闪烁着寒光的机械臂,从阴影和瓦砾堆中挣扎爬出,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亡灵,冷酷地封堵住了他们唯一的生路!

“是高等级防御机器人‘清道夫’的残骸!被自毁程序强行激活了!”凌辰瞬间将苏晚拉向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与那些可怖的机械怪物之间。他手中的能量枪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爆发出怒吼!炽热的高能粒子束划破昏暗的空气,狠狠撞击在冲在最前面那只“清道夫”残破的合金胸甲上,溅起一片刺目的橙红火花!然而,那足以洞穿轻型装甲的光束,此刻却只在对方那布满弹痕和锈迹的厚重外壳上留下焦黑的印记,仅仅让它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顿,随即又以更快的速度逼近!另外几只也发出意义不明的电子嘶鸣,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

“T-120秒!”冰冷的倒计时如同跗骨之蛆,精准地敲打着死亡的节奏。

一只体型格外庞大的“清道夫”发出刺耳的液压声,挥舞着末端如同攻城锤般的巨大金属钳,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狠狠砸向凌辰的头颅!千钧一发之际,凌辰猛地将苏晚推向相对安全的墙壁凹陷处,自己则借着推力敏捷地向侧后方翻滚!轰!巨大的金属钳擦着他的战术服边缘砸落,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瞬间化为齑粉,龟裂的纹路如同蛛网般蔓延开去!碎石和灼热的金属碎片四溅,擦过凌辰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

就在凌辰堪堪躲过致命一击的瞬间,另一只动作更为迅捷、关节处闪烁着危险电弧的“清道夫”残骸,悄无声息地从侧翼的烟尘中扑出,闪烁着幽蓝电弧的锋利机械爪如同毒蛇吐信,直取被推到墙边的苏晚面门!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让她几乎避无可避!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苏晚完全淹没!她甚至能闻到机械爪上残留的机油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能感受到那锐利爪尖带起的劲风刮过脸庞的刺痛!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呼吸骤然停滞!

“晚晚!”凌辰的嘶吼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绝望。他根本来不及瞄准,完全是凭借着无数次生死搏杀磨砺出的本能,在翻滚未稳的姿势下,强行扭转腰腹,能量枪口喷出愤怒的火焰,一道光束擦着苏晚飞扬的发梢射向那致命的机械爪!

嗤啦!光束击中了机械爪的关节连接处,爆出一团电火花,让那致命的一击产生了瞬间的迟滞和偏斜!

与此同时,身后通道深处再次传来更猛烈的爆炸!灼热狂暴的气浪如同无形的巨掌,狠狠拍击而来!烟尘碎石被瞬间排开,形成一道浑浊的冲击波墙!凌辰和苏晚就像狂风中的落叶,被这股巨力狠狠掀飞!

“啊!”苏晚惊呼出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撞去。凌辰在冲击波袭来的刹那,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扑向苏晚的方向,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缓冲。

砰!两人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剧烈的冲击让苏晚眼前发黑,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挤出。而凌辰则闷哼一声,用自己的背脊承受了大部分的撞击力。预想中的剧痛没有立刻传来,因为凌辰在最后关头,用双臂死死地撑在了苏晚身体两侧的墙壁上,形成了一个狭窄却至关重要的保护空间。

两人以一种极其暧昧而危险的姿势紧贴在一起。凌辰的胸膛紧压着苏晚,急促的心跳隔着薄薄的战术服,如同密集的战鼓般擂在她的心口。他灼热的呼吸带着硝烟和汗水的气息,急促地喷洒在她的额发和敏感的耳廓上,激起一阵细微的、难以言喻的战栗。苏晚的脸颊被迫紧贴着他颈侧温热的皮肤,能清晰感受到他颈动脉狂野的搏动,那搏动传递着同样的恐惧和……一种难以名状的亲密。他撑在她身侧的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充满了力量感,却也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刚才的撞击,还是因为两人此刻过近的距离和身体间传递的灼热温度。

烟尘弥漫,警报嘶鸣,倒计时的声音冰冷无情,死亡的机器人近在咫尺。然而在这一方由他身体构筑的、狭小到几乎令人窒息的避风港里,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苏晚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硝烟、汗水和一种独特男性气息的味道,这味道奇异地让她狂跳的心脏稍微安定了一丝丝。凌辰低下头,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清晰地看到了苏晚眼中倒映的、自己同样布满汗水和紧张的脸庞,也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除了恐惧之外,一闪而过的、某种复杂而柔软的情绪。她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扫过他的下颌,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像羽毛撩拨在心尖。

“没事吧?”凌辰的声音低沉沙哑,几乎淹没在噪音中,但每个字都清晰地敲在苏晚耳膜上。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快速扫过,确认没有明显的伤痕,那眼神深处除了惯有的警惕,还多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

苏晚艰难地吸了一口气,肺部火辣辣地疼,却努力点了点头,声音同样沙哑:“没…没事。你呢?”她的目光落在他脸颊那道渗血的细痕上。

“死不了。”凌辰扯出一个紧绷的、算不上笑容的表情。两人目光短暂交汇,在血色警报灯光的映照下,彼此眼中都映着对方狼狈却异常清晰的影子。那瞬间的凝视,在死亡的背景下,滋生出一丝超越战友的、难以言喻的羁绊。

但这温存(如果算得上的话)转瞬即逝。那只被能量枪击偏的“清道夫”已经调整好姿态,发出愤怒的电子嘶鸣,再次扬起闪烁着致命电弧的机械爪!而另外几只也突破了能量枪的短暂阻滞,迈着沉重的步伐围拢过来,猩红的电子眼死死锁定目标。更糟糕的是,身后通道的爆炸点似乎正在快速蔓延,火光和浓烟正汹涌地吞噬着来路,灼热的气浪一波波袭来,通道的温度急剧上升!

他们被彻底困在了这条崩塌的、燃烧的、被致命机械守卫着的死亡通道里!前是堵截的钢铁屠夫,后是吞噬一切的烈焰崩塌,头顶是不停坠落的死亡之雨,冰冷的倒计时如同索命梵音,无情地切割着他们仅存的希望!

“T-90秒!”合成音再次响起,如同最后的宣判。

凌辰的眼神瞬间变得如磐石般坚硬。他猛地收回撑在墙上的手臂,迅速检查了一下能量枪的读数,显示能量已不足百分之三十。“跟紧我!”他低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我们从它们中间冲过去!目标,右前方那个维修竖井入口!”他指向前方大约二十米处,一个被坍塌物半掩着的、闪烁着微弱绿色应急灯光的狭窄通道口,那是唯一的生机,却需要穿过数只“清道夫”组成的死亡封锁线!

死亡的阴影浓郁得如同实质,但紧贴的身体在分开的刹那,残留的体温和触感,以及那短暂眼神交汇中传递的复杂情绪,却像一颗微弱的火种,在绝望的深渊里,点燃了一丝名为“并肩”的微弱光芒。凌辰深吸一口气,能量枪再次抬起,枪口对准了那只最靠近竖井入口的“清道夫”残骸,准备发起一场近乎自杀的冲锋。他的手,在扣动扳机前,极其短暂地、用力地握了一下苏晚的手腕,那力道传递着一种无声的誓言——要么一起冲出去,要么一起葬身于此。

苏晚感受到那紧握的力量,心头的恐惧奇异地被一股滚烫的决心压下。她不再是被动的被保护者,眼神变得锐利,迅速从腰间的工具袋中抽出一根备用的、沉重的合金撬棍,双手紧握,摆出了防御姿态,紧贴在凌辰的侧后方。两人的身影在疯狂闪烁的血色灯光下,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如同并肩作战的孤狼,义无反顾地迎向了那片由钢铁、火焰和倒计时构成的死亡地狱。

前方,是闪烁着寒光的机械利爪和猩红的电子眼;身后,是吞噬一切的烈焰和崩塌的通道;头顶,是不断坠落的死亡阴影;耳边,是冰冷的“T-90秒”……和彼此剧烈的心跳声。暧昧在生死边缘悄然滋生,又在更巨大的危机面前,化为一种更紧密、更决绝的共生之志。他们能否在仅剩的九十秒内,撕开一条通往生存的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