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太阳已经有些偏西,街上却依旧繁华。自行车明显增多,交通警察在各个路口忙得不可开交。各种喇叭声此起彼伏。几片云彩悄然飘过,也许孙大圣正站在云垛之上静静地观瞧着人间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也可能在重温当年取经道上的人烟稀少,还可能回味着大唐长安的繁荣昌盛吧!

刘小玲,杨华和董一兵缓步走在窄窄的人行道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初夏渐渐过去,天气更热了。

午后,不知疲倦的知了在树角树梢高昂却又失于单调地长鸣着。四合院中,家家门帘掀起,吹出阵阵已不太新鲜的热风。这风渐渐飘进炎热的气团中,不住地向上升浮,把人心头的闷气也似乎蒸腾了许多。临街的林家后窗里,传来阵阵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的私语》仿佛与这蒸笼般的一切不很协调,却带给人一股心头上的凉爽、清新气息。偶尔有自行车从窗外行过,渐渐也慢了下来,似乎同样被这悠扬的钢琴曲带入那悦耳的旋律中去了。

从右窗望进去,只能看到林旭那消瘦的背影。而此刻的他,内心里充满躁气和烦闷。尽管屋里开着电扇,还是有几粒汗水,像两只狡猾的小鼠子似的,偷偷地顺他的鼻尖流下来。

每当他心里不痛快时,总要打开收录机,听《梁祝》或其他世界名曲以求缓解和转移心里的闷气。自谓这法子是承启防Q精神胜利法的法宝,日常也倒颇是灵验,今天也不例外。不过,怒气过后,他却感到十分伤心。

记得英国科学家弗兰西斯·培根曾说过:怒气的主要原因和动机有三:第一就是过于易感伤害。因此,纤弱细致的人一定是常常生气的。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可以使他们受到刺激。而这类事情在较为天性健壮的人身上却很难感觉到。这倒不假。林旭打小患“小儿麻痹症”,下肢活动不便。他的身影很少能在街上见到。一年、二年、十年漫长的岁月里,整天蜗居在屋里,这对于二十好几的林旭来说,不啻是宛若悟空戴上了紧箍。难受也罢,好受也罢,最终也是无可奈何。偶尔上了大街,望着天真活泼的孩子嬉闹的身影,成年人沉稳的步伐,青年伴侣攀肩拢背的样子。他宽大的额头上,便会有隐隐的青筋迸露。可是,他并不流泪,早就不再流泪了。十几年的揪心生活,水人也会熬干了啊!他怕上街,怕见人,怕见太阳,却又渴望他们。谁又能想到。材旭还是个十足的球迷。虽然比超级球迷还差得很远,那些热心肠们甚至连队员们的未婚要叫什么,老丈杆子在哪当官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每到有国家队比赛,只听得看台上“古仔,给呀”“李辉,过他”“福子,传达裕”的呼喊声,十有八九便是这些个超级球迷。林旭做梦也没想与他们相比,可只要在他有时间的时候,转播的球赛,他必定场场不落。不仅如此,他还常常亲临球场,引得许多球迷注目。他才不管那目光里到底是敬佩还是挖苦,因为那一时刻,他已经沉醉在球赛的紧张气氛之中了。

然而,更多的时候,他只感到孤独。于是就央求妹妹,好几次都在半夜时候,静悄悄的街巷里,他“走”着,坐在轮椅车中走着。双拐就放在手侧,望着陌生而又熟悉的街道,他多想纵声歌唱,甚至真的哼起歌来,仿佛在那一刻,一切烦恼都消失了,他又沉浸在一种深深地对幻觉的沉醉中。可是,他却未听到,妹妹那用全身的力量勉强压抑住的难过的哭声。或许他听到了,只是处在那种自我陶醉的精神状态的他,难免要显得无动于衷了。

阳光顺着窗框斜射下来,竹枝编成的帘子将它的流光织成碎片,倒映在墨绿色厚玻璃板面的写字台上,显得十分幽雅。一叠未完的手稿散乱地沉浸在碎影中,与这碎光倒也协调。房子东墙立着的书柜显然是有些年头了,红黄的油漆虽未脱落,有几处已隐隐显出了木板的灰白原色。柜门里各种装版的书。仿佛是照映写字方面的趋势,横起渐入地堆积着。录音机被关掉了,屋里静寂无声,蝉儿也知趣地亦或偶然地暂时不再鸣叫。只有林旭的身影影影绰绰地映在书柜的玻璃门上,给书柜带来一股沉闷的压力。

中国足球大骚乱那一天,他也去了工人体育场。与场里众情激愤不同,他显得很宁静。可他内心里却比同太平洋上的暴风雨还要汹涌动荡。林蔷手挽着他,默默地随着人群涌出。四周都是脚步声,此起彼伏。远远地,他和林蔷都看见了一群小伙子(其中就有杨华)拦车叫骂。当一辆黑色伏尔加被翻之后,一群警察如天兵天将出现了,警棍横飞。一个小伙子捂着脑袋饥不择食,慌不择言:“你们打,中国队一群臭球,给人家拐子都丢脸。”话一出口,引得不少人都扭头望着不远处的林旭,林蔷一下子扯紧了哥哥的手,生怕林旭压不住火和杨华一样做出“蠢事。”不料她看到的却是林旭的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比哭还要难看。

沉默了好久,林旭才把目光从天花板上收了回来。他长得很清秀,颧骨很高,一副大金丝边眼镜猛一看,仿佛要将脸完全遮住似的。扫视间,他瘦削却又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感情这么会儿工夫,他的思绪如天马行空,随意转悠了一番,同时,也把手稿的大致脉络反思了一下,选择出了自认为最佳的腹稿。他并不着急俯身先写,而是从桌上拿起一本《成语大词典》,随意翻阅着,在他看来,每当思路有突破时,再翻翻工具书,常常更能加深印象,而再往下的思路也就更加开阔。

古人常以钓鳌客自称,表示有豪放的胸襟和远大的抱负。宋代赵德麟在《侯鲭录》中,记载了大诗人李白的豪迈:李白开元中谒宰相,封一版,上题曰:“海上钓鳌客李白。”相问曰:“先生临沧海,钓巨鳌,以何物为钩线白:以风浪逸其情,乾坤纵其志,以虹霓为丝,明月为钩!又曰:‘何物为饵’曰:‘以天下无义气丈夫为饵’时相悚然。”

“钓鳌客”,林旭思绪豁然开阔,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片汹涌翻浪的大海上,无畏的志士奋力向海中的巨神挑战,那是多么豪迈的气魄。他内心振奋,血脉偾张。一股豪气涌上心头,灵魂仿佛已与大海融为一体。好久才平静下来。想到自己的双腿,不禁有些心灰意懒,自己持残破之躯不辞辛苦地读书写作。不正是为了自己活着能幸福些吗?人家有双腿的健康人去做什么钓鳌客,难道不也是这个目的吗?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林旭并不祈求什么做“张海迪英雄模式”,也不需要空阔无聊的“凌云壮志”之类的“豪言”,他就是他。无论是想要:“上九天揽月”还是“下五洋捉鳖。”都是为了能持伤残的身体痛快地度过有生之年的漫长岁月。想到这儿,林旭微微叹了口气,对报纸刊物中所谓那些华而不实的对什么“奋进精神”和“身残志坚”的报道,愈加不屑一顾,向来他就讨厌这些个过头宣传。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报刊中依旧如故,不禁使得他这个真正的身残者更加哭笑不得了。“哼,毛主席说得好:‘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亲口尝上一尝’有本事,你们断几条腿,试一试,是不是嘴皮子的功夫儿。”

越想越烦,他索性扔下笔不准备写了,这部中篇上说林旭已经写到尾声。从笔法上来看,颇有些“土气”劲,也难怪,刘心武的小说《钟鼓楼》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他很是崇拜这心武,连语言文字都刻意模仿。他准备一写完,修改后请这位大名鼎鼎的作家帮助修改一下,他和刘心武并不陌生。

这次思路倒开阔了不少,可惜却闹得他写不下去了。为了松懈一下愈加紧张和烦闷的精神,林旭又一次移步换影。眼光扫向他早已熟悉,却又仿佛视若陌生的相册。它正俯在写字台的左上角,与精巧的小闹钟遥相呼应,似乎正随着指针不停地跳动。的确,那红绸皮的相册正是他这二十多年的真正写照他的喜、怒、哀乐,也几乎完全融于里面的一张张描绘了过去岁月的幕上画面中了。

慢慢地他翻开了头一页,里面只有一张已经因为年代久远而微微发黄的黑白相片,这是他最为珍贵的画面,上面的他还未被小儿麻痹症侵蚀肌体。现出的是一个活泼健壮的儿童影像,那张天真、圆圆的小脸,黑葡萄般的眼珠闪着亮光,好像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憧憬。林旭猛地闭上双眼,眼角却已经湿润了。

“小旭,有人来了。”院子里传来了保姆陈大婶的喊声,把他从回忆中惊醒过来。他飞快地合上相册,塞进抽屉里。同时胡乱理着桌上的稿子收了起来,他不愿意让别人发现自己的一切秘密,正如一个孩子不喜欢被别人知道自己还没有完成的游戏一样。在没有得到成功之前,林旭发誓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个唯一能使自己自豪的使命,除了自己最亲爱的妹妹。

他听得来人“踏踏”的脚步声奔往西屋去了,林旭笑了。他知道对方先去找妹妹了。果然,不一会儿,林蔷与他

一起到了林旭的屋里。

“哥,小徐来看你了。”林蔷抖抖喜鹃尾式头发。双手拄着椅子靠背,含笑望着林旭。

“大哥,你好。”

来者名叫徐永生,是林蔷在校外结识的朋友。小徐是北师大中文系的学生,林旭看得出,他对妹妹颇有那么一番意思。自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结识了林蔷后,他就如同着了谜一般,常常以“借书”“还书”的名义来林家。林旭对他的印象挺不错,他也知道妹妹的心里喜欢徐永生,只是林蔷自以为年纪还小,因此对徐永生的热切追求一直不予答复。但却不忍心回绝他的来访。况且哥哥也能有个聊天的对象。她甚至还很有些喜欢他来。

徐永生长得很瘦弱,高挑身材,一副金丝边眼镜,给他带来不少秀气和文静。然而聊起天来却不弱于任何侃爷,别看是学中文的,三教九流,天文地理却装了一肚子。能说得你海阔天空,不住地点头认可。就凭这份口才,他又成为校学生会主席,整天一副风流得志的气概。今天的来访林旭断定又有“山”可“侃”了。这倒合他的心思,省得写得心烦意乱,多听听外界情况,对创作并不坏,“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嘛,他琢磨着。

妹妹张罗着又端茶又倒水,像只轻灵的燕子般飞来飞去。

林蔷已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尽管她总以为自己是个大人,无论如何也要自立了。可是任谁看到她,无不以为站在对面的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瞧,弯弯的刘海自然地洒在额前,一条喜鹊尾巴似的过颈发披在脑后,一抖一抖的,特别的惹人喜爱,白嫩的脸盘上,那明亮黝黑的大眼睛,就像是一对镶嵌在温玉上的葡萄,奕奕闪亮。月牙形的小嘴唇总是微微向上翘着,仿佛时时带着笑意。高高的鼻梁,体现了某些金发女郎的美丽。不怨徐永生天天锲而不舍地跑来跑去,再多的磨难,徐永生也心甘情愿。爱,能使人忘记疲倦,忘记一切烦恼,心中只留下一个信念:让声音融入爱的海洋中去!

如今,徐永生正在感受着林蔷青春活泼的少女气息,时刻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连林蔷端茶倒水的神态都令他如痴如醉。本来在大学里有不少俏丽的女孩,可是徐永生对她们大多侧目而视。因为随着开放的继续,现代女大学生们已越走越远,很难找出几个纯真、水晶般的少女。西方的性开放,在大学生中已成为时髦话题。试图冲破性禁区的比比皆是。这样的女子,徐永生躲还躲不及,哪里还敢去拈花惹草。尽管他口里似乎比谁都开化,可内心深处“封建”残余更多。“我不想得艾滋病,更不愿得梅毒、淋病,我还要多活几年哩!”这是发自他内心的声音。

“大哥,这几天还忙吧!”徐永生见林蔷停了手坐下来,于是便寻找话题。“还好。”林旭淡淡一笑。

妹妹把自己搞创作的事告诉了徐永生,这林旭已经知道了。他实在狠不下心地斥责她,倒是妹妹先承认了不是,并保证不再说与他人。徐永生了解林旭的心思,但对他的写作并不十分赞同。

“这是何苦呢?大哥,现在文凭热都快过去了,没有谁会像前两年那样起五更睡半夜地去奔波了。”

“那不见得。知识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无用的。况且像你们拿到了文凭,再向更深的领域开拓,不是更好吗?”林旭感到不解,眼里射出疑问的目光。

还得看具体怎么说。你想想,当初那些当官的凭着自己是大老粗,八面威风,不把知识分子放在眼里。如今风向变了,知识吃香了,他们又改换门庭。纷纷用公费上电大、职大,实际上什么也没学到,甚至连作业都要秘书去做,结果人人得张文凭。一年半载就由小学毕业变成具有大学文凭的高级知识分子。你想,要不是为了涨工资和提干,他们又何必去搞这些买卖。人家还是有权,这倒好,都让这种人成了大学毕业生,那文凭还能值几个钱?要不我们怎么灰心丧气呢?唉,大哥,我给你念首诗听听:‘分不在高,及格就行;学不在深,作弊则灵;斯是教室,唯吾闲情;小说传得快,杂志翻得勤;琢磨下围棋,寻思看电影。可以打扑克,写家信。无书声之乱耳,无复习之劳神,虽非跳舞场,堪比游戏厅。心里云:混张文凭’我说大哥,你难道还听不出,大学生对那种靠公家的权财为所欲为的人是恨透了。当年抗战时有句名言叫:华北文大,已放不下一张课桌,现在这些个满天飞的文凭,把我们大学生挤兑得真是:中国之广,已安不了大学生的心了。哼,我看,用不了几年,这些个当官的都得成为一个个见钱眼开的贪官污吏。有他们存在一天,中国就好不了。

徐永生滔滔不绝地一席话,把林蔷都听呆了。她整天上学下学,从来也不知道社会会是这个样子。她将信将疑。见哥哥在沉吟不语,不由得又信了三分。

林旭本来并不完全同意徐永生这番激进的观点,但他说得的确有道理,迟疑了一下。他问道:我对外界了解得不多。只是听广播中讲了国外国内事情,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也许你太片面地看待社会。难道今天的中国真像你说那样豺狼当道吗?不,不可能。他语气坚定地否定着。

林蔷这时又飞快地接上来,学习不见非得拿文凭不可,刘禹锡不是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大家知识丰富了,在一起就是谈笑聊天,也很好呀,如果大字不识,在一起聚会也没什么意思。

“可是如今的社会,远不是像你想象的“乌托邦”,有时候,人们‘口将言而嗫嚅,足将行而趔趄’更有时是抱怨连天。人们做事的时候,总是想到自己如何如何,很少念及他人,这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和谐。”徐永生身子往前倾,注视着林蔷。

“所以说,关键在于人与人之间不理解,不信任。我听说法卡山前线战士下阵地后最需要的话是:‘人民理解你们’。可实际上,后方许多人并不理解他们。英模报告团在我们学校报告时就是这样说的。”林蔷不示弱地说。

是啊!的确有这么一个事实:无论你的用心多么善良,你的追求怎样的崇高,你的感情怎样的纯真,你的牺牲是多么的巨大,你的痛苦是多么的深,你想把整个身心乃至生命奉献给社会、他人,也难免不被人们以及社会所误解,尽管我们不怕被人误解,但是被自己所钟爱的社会和人误解,毕竟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对一个灵魂平庸的人来说,理解确实是一件奢侈品,更何况平庸者并无值得让人理解的内涵,但对于一些执着追求生命意义的人来说,理解又是生存时的必需品。没有社会、朋友、他人的理解,要活下去,要活出个样子来,太难太难了。

林旭手托着两腮,听着林蔷和徐永生的谈话,内心里感慨地思索着。

“理解是重要的,但个人奋斗更不是必不可少的因素。要进行自我实际,才能在社会中生活得有价值。不能只祈求别人的理解,就座枕无忧了。”徐永生右手托托金丝边眼镜,将面孔转向林旭。

林旭点点头:“我记得美国人艾诃卡在一本书里写道:‘做一项事业,可以用这个方法来成功,接受一切可以接受的教育,但是此后,对老天保证,你得做出点事情,不要站在那里,等待奇迹的出现。事情谈何容易,但是如果你努力不懈,接命地做下去。那么你会惊讶地看到在一个自由社会里,你想多伟大,就会多伟大’这里讲的也许就是自我实现和自我超越。我对此深信不疑。”

“可是问题又来了。这段话的一个重要前提是:‘在自由社会里’,所以我还是强调我的观点,在封建阴影依然笼罩的今天,我们讲究自我实现不过是空谈。”徐永生说道。

“恰恰相反,如今的社会我认为是很适合于自我超越的,它比资本主义社会要优越得多。”

“看来在这个问题上,咱们各持不同的看法,谁也难以说服谁。噢,说得太上瘾,我差点忘了。我们学校组织了一场‘沙龙’。今天下午开始,有不少教授、作家参加,你们也去,好吗?”徐永生向林旭问询着,眼睛却望着林蔷。

“哥,你去吗?”林蔷一甩喜鹊尾头发,双手拄着哥哥椅子靠背,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林旭,看得出她极想去。

林旭内心里本不想大白天出去抛头露面,可又不愿让妹妹为难。他看了看徐永生,后者期冀的目光遇上了他的视线,立刻转为欢喜。林旭知道,自己若不去,林蔷即便去了也不见得感兴趣。于是,他点了点头:“好吧,小徐,不过得麻烦你推车了。”林蔷与徐永生相视一笑。

“对了,哥,你还记得上次我对你说过的我的同学杨华吗?”“他不是出狱了吗?你们学校怎么对待他?”

林旭蓦然抬头望着妹妹,由于妹妹的提起,他对杨华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学校倒没怎么着,只是找他谈过几次话。在学通社里他可忙活了,听说,放暑假后,他要到外地采访呢?”林蔷当初对杨华的出狱也很高兴。因为,她对杨华的事情比什么辩论会更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