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后吃过早饭,沈砚之拿着自己的手稿,坐着拖拉机就去镇上的邮局,可能是天气比较热的原因,今天拖拉机上的人数比较少。
刘成对于这个“小舅子”还是一如既往沉默紧张。
在刘成的心里沈砚之一家算是村里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的家庭,在当时的农村很多人都是小学文化,甚至是文盲,所以当时的农村对读书人还是比较敬重的,刘成也是小学读到三年级就没再读,每次见到沈砚之总有一种压迫感,感觉自己内心的想法能被他一眼看透。
看着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他归结的原因是因为沈砚之读书读的多,因为在他心中读书人通常高明且神秘。
沈砚之对于这种氛围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上一世也是这个情况,在大姐婚后,去大姐家做客,刘成总是拿出家里最好的食物来招待,很热情,但是对他话不多,沈砚之也问过沈梅,沈梅偷偷的给他说刘成害怕他,这让当时的沈砚之感到很疑惑。
沈砚之斜坐在颠簸的拖拉机上闭目养神,昨天他又伏案创作到凌晨,困意袭来才沉沉睡去。
在当时什么娱乐设施都没有的农村,写作对于沈砚之来说是件快乐的事,成了他充实生活的最佳方式。
随着一路颠簸到了镇上,沈砚之一个跳步下了拖拉机,给刘成打了声招呼让刘成等等他,邮寄完信,他在跟着拖拉机一块回去。
邮局就在他下车的对面,离着不远,穿过马路就到了。
走进邮局大厅,他拿出了自己准备的一份手稿,由于时间仓促,《红高粱》前面五万字,就准备了一份手稿。
而抄写的这么多投稿地址,并且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刊,这让沈砚之有些选择困难。
在沈砚之沉思良久后,决定把唯一一份手稿投到《人民文学》,沈砚之心里想着上一世《红高粱》是《人民文学》发表的,现在已经把莫言的作品给抢了,红高粱如果在去别的文学杂志刊发有点太不当人子了吧。
主意已定,沈砚之给自己起了个笔名“拾光记”。
沈砚之贴好邮票,把带有自己笔名的邮寄地址和手稿一同装进了信封里,封好信封后交给了邮政的工作人员。
回到家中沈砚之吃过午饭后,坐到书桌旁开始了红高粱的第三大篇章狗道。
光荣的人的历史里掺杂了那么多狗的传说和狗的记忆,可恶的狗可敬的狗可怕的狗可怜的狗!爷爷和父亲在他们人生的十字路口踌躇徘徊时,数百条狗在我家黑狗、绿狗、红狗的率领下,在我们村南高粱地里的屠杀场上,用坚硬的脚爪踩出了一条又一条灰白的小道。我家原先养着五条狗……
就在沈砚之沉浸在写作的氛围当中就听到了门口处的喊声:“
“沈砚之在家吗,沈砚之在家吗。”
“有你的信”。
在厨房做饭的刘美玲转身出去了,正看见一个身穿制服的邮递员骑着大梁自行车,自行车的大梁处还挂着军绿色的邮寄袋。
刘美玲开口道:小李,哪里寄来的信?”
刘美玲对这个负责这几个村庄的邮递员还是比较熟悉的,天天盼着邮递员来送信,因为现在正是录取通知书邮寄的时间。
“你们家砚之可真有本事,看信的地址应该是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刚才给村支书家的陈胜男送过信,也是这个地址,她打开后就是北大的录取通知书。”
刘美玲听到后更加高兴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双手微微颤抖的接过信,拆开信封一看北平大学几个名字赫然印在眼前,看着这几个字刘美玲愣在那里喜极而泣。
在听到邮递员的大嗓门后沈家的一家人都走了出来,沈立春在看到刘美玲对着一封信流着眼泪,沈立春快步走了过去,低着头看着刘美玲手中的信,长长舒了一口气,用手微微搂住了刘美玲的肩膀,对着旁边的沈梅喊着:“沈梅,快给小李倒杯水喝。”
刘美玲也反应了过来:“小李,来进屋喝杯水。”
邮递员赶忙摆手拒绝道:“不了,不了,不打扰了,我还有信得送呢。
说完后邮递员骑上车子对着沈砚之说道:“恭喜大学生,好好庆祝吧。”
“谢谢李哥”。沈砚之微笑着朝邮递员挥了挥手。
沈立春对着刘美玲说道拿着肉票去买点肉今天好好的庆祝庆祝。
沈灵芝高兴的欢呼雀跃对着沈砚之一个劲的说好话:“恭喜哥哥,考上的北平大学,等我高考我也要考北平大学。”
沈梅看着沈砚之说道:“你能考上大学,姐真高兴,咱家出了个大学生”。
沈立春看着沈砚之没有说话,不过眼中满满的都是自豪。
刘美玲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还没有出来,还在抹着眼泪。
沈立春拍了拍刘美玲的肩膀说道:“别哭了,这是天大的好事,你哭啥?”
刘美玲推开了沈立春的手:“我还知不道这是好事啊,我这是幸福的眼泪,你快去买肉去吧,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庆祝一下。”
沈立春看着刘美玲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嘴里哼着小曲,进屋拿着肉票和粮票去了供销社。
没一会村里的喇叭上就传出来了喊声:
“喂,喂,喂”
“广大村民注意了”
“广大村民注意了”
“今天咱们大槐村是个喜庆的日子。”
“为什么这么说呢,咱们村出了两个北平大学的高材生”。
“一个是咱们村陈书记家的女儿陈胜男,一个是老沈家的儿子沈砚之,都很了不得。
“我今天去县里开会,县长说咱们大槐村是风水宝地,整个县里没有几个大学生,咱们村就出了两个,还是北平大学的高材生,县长让我对这两个学生着重表扬。”
“我今天代表村里对这两个孩子着重做出表扬,很优秀,大槐村以你们为荣”。
……
现在村里人本来事就不多,听广播,聚在一起拉家常,是村里人的精神支柱。
结果你告诉都是一个村的村民,村里有人考上了北平大学,不是一个,还是两个都考上了。
羡慕啊,嫉妒啊,眼睛红的像挖了资本主义的墙角……
村里有一千多户人家,分别往沈家陈家走去,几百人出动都快把沈家的门槛踩烂了,屋里面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外面的院子里也全是人,十个人里有三个人是看热闹的,三个人是来阴阳怪气的,剩下的都是介绍对象的。
“美玲啊,不是我说,你可真培养了个好儿子,砚之这小子我打小就看他行。”
“美玲啊,你家砚之快十九了吧,得赶快把婚事定下来吧,你也少操心,我老姑家的孩子在镇上供销社上班,一个月三十几块钱呢,人漂亮,大高个,就是脸上有点微瑕。
“别听他胡说八道,她那个老姑家的女儿脸上的痦子比锅盖都大!”
我娘家有个侄女才叫好呢,长的和刘小庆似的……
沈砚之安静的坐在角落,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不发表任何意见。沈立春笑呵呵的,偶尔说上一句话,因为现在是刘美玲的主场。
刘美玲早就大放性情,和之前偷偷抹着眼泪判若旁人,在二十多平米的小屋里纵横四海,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这么过瘾。
比结婚那天都过瘾。
等到天色变暗,邻居们都陆续离开了,沈砚之也和家里坐在一起吃起了晚饭,这顿饭吃的众人分外高兴。
刘美玲坐在餐桌旁还不忘说:“这个张秀娥当时大槐树地下,数她当时说咱家说的最多,现在怎么有脸过来给咱砚之说对象啊”。
“还有那个老李家的,当年她家儿子考上中专可把她高兴的,当着我的面说什么上高中没用,不如让砚之初中后就考个中专。”
“还有那个老王家的……”
沈砚之和沈立春相视一笑,沈砚之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刘美玲的吐槽能让心里释放下近期的压力和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