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彩霞那淬毒般的“职高劝告”如同冰冷的铁水,浇铸在初三(二)班凝固的空气里。无数道目光,或怜悯,或嘲讽,或麻木,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教室后排那个角落。
林薇低垂着头,额前碎发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她眼底深处翻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风暴。课桌下,紧握的拳头,指甲早已深陷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血痕。尖锐的刺痛感是她此刻维系理智的唯一锚点。
苏倩那看似“担忧”的回眸,嘴角那抹阴冷的弧度,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她强化后的“基础信息处理”能力下被无限放大、定格。前世被背叛的蚀骨之痛,与此刻被围猎的冰冷恶意交织,几乎要冲破伪装的躯壳。
张彩霞…苏倩…好,很好!你们给我等着!
下课铃如同救赎的号角,刺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放学!都给我把志愿表带回去,好好跟父母商量!明天早上必须交!”张彩霞最后警告地瞪了一眼林薇的方向,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离开了教室。
人群如同开闸的洪水,喧闹着涌向门口。王莉莉和几个女生簇拥着苏倩,故意从林薇座位旁经过。
“有些人啊,就是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王莉莉的声音又尖又响,生怕别人听不见,“市一中?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倩倩,你说是不是?”
苏倩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婉甜美的笑容,她轻轻拉了拉王莉莉的胳膊,声音软糯:“莉莉,别这么说嘛。薇薇…也许有自己的想法呢。”她看向林薇,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担忧,“薇薇,张老师也是为你好。职高…其实也没那么差的,早点学门技术,也能养活自己,总比…总比考不上高中强,对吧?”那语气,仿佛是在施舍天大的恩惠。
林薇慢慢抬起头。她没有看王莉莉,那双沉静得可怕的眼睛,如同淬了冰的深潭,直直地、毫无波澜地看向苏倩。
苏倩被她看得心头猛地一跳!那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没有一丝愤怒,没有一丝委屈,甚至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漠然!仿佛她苏倩精心编织的羞辱和诱导,在她眼中,不过是蝼蚁的聒噪!
这绝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林薇!苏倩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和恼怒再次翻涌上来。
林薇没有回应苏倩任何一个字。她只是静静地、缓慢地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将那几张空白的志愿表草表仔细地夹进书本里。然后,她站起身,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孤傲的青竹,目不斜视地、一步一步地从苏倩和王莉莉身边走过。
没有愤怒的驳斥,没有委屈的辩解,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无声的、冰冷的、居高临下的……无视!
苏倩僵在原地,看着林薇那看似单薄却异常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指甲再一次狠狠掐进了掌心(作者想问你们身边有没有人生气就这样)。林薇那无视的姿态,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让她感到被羞辱!一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病秧子穷鬼,凭什么敢用这种眼神看她?!
“装什么装!看她能装到几时!”王莉莉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
苏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邪火,脸上重新挤出甜美的笑容,眼底却一片冰冷:“算了莉莉,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我们走吧。”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一丝扭曲。
林薇走出教学楼,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在她滚烫的脸颊上。她并没有立刻回家。怀揣着那版价值连城的猴票,如同怀揣着一颗定时炸弹,也如同握着一把通往未来的钥匙。她需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存放它,也需要思考如何利用系统预警,粉碎苏倩和张彩霞的阴谋。
她脚步一转,走向学校后门附近一个更偏僻、更破旧的街区。这里多是低矮的平房和杂乱的自建房,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下水道的气味。前世,她记得这里有一家极其不起眼的、连招牌都没有的私人小书店,老板是个沉默寡言、只收现金、不问来路的老头。那里,或许是个暂时的避风港。
她凭借着强化后的记忆,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穿行,很快找到了那扇不起眼的、漆皮剥落的木门。推开吱呀作响的门,一股陈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昏黄的灯光下,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稀疏的老头正蜷在柜台后的藤椅里打盹。
林薇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最里面一排落满灰尘的书架旁,目光扫过那些无人问津的旧书。她假装翻看一本泛黄的《机械原理》,同时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书包最里层,指尖触碰到那版猴票坚硬的塑料封套。
她需要一个绝对隐蔽的夹层。
她的目光落在书架角落一本厚厚的、硬壳精装的《辞海》上。书脊已经开裂,书页泛黄卷边,显然早已无人问津。她抽出那本沉甸甸的《辞海》,翻开厚重的封面。果然!在封面内衬的硬纸板和扉页之间,有一个因年代久远而自然形成的、极不起眼的微小空隙!
就是这里!
她动作迅捷而隐蔽,指尖灵巧地将那版薄薄的猴票封套塞进了那个空隙,然后将封面合拢,用力压紧。外表看去,这本《辞海》依旧是那副破旧不堪、无人问津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她拿着这本《辞海》走到柜台前,轻轻敲了敲桌面。
老头被惊醒,睁开惺忪的睡眼,浑浊的目光扫过林薇和她手里的旧书,声音沙哑:“五毛。”
林薇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零碎的毛票,凑够五毛钱放在柜台上,没有多说一个字。
老头收了钱,看也没看那本《辞海》,又蜷回藤椅里闭上了眼。
林薇抱着那本沉甸甸的旧书,如同抱着一个无人知晓的巨大宝藏,快步离开了这个充斥着灰尘和秘密的小书店。心中的一块巨石暂时落地,猴票有了安全的藏身之所。接下来,就是应对家里那即将爆发的惊雷,以及苏倩和张彩霞布下的志愿陷阱!
她抱着旧书,脚步比来时沉稳许多,向家的方向走去。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孤狼般的决绝。
推开家门,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瞬间扑面而来!比早上出门时更加浓重,仿佛空气都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
客厅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下,父亲林建国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佝偻着背坐在破旧的沙发上,指间夹着的劣质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他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要将那水泥地瞪穿。
母亲吴芳站在饭桌旁,背对着门,肩膀在微微颤抖,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她面前摊开着一本薄薄的、边缘磨损的存折。
“哭!你还有脸哭!”林建国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压抑而嘶哑变形,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三十块!整整三十块!那是留着给小海交下学期的书本费!还有家里应急的钱!你说!钱呢?!啊?!”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搪瓷杯哐当作响。
吴芳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肩膀更加剧烈的颤抖。她转过身,脸上满是泪痕,眼神里充满了委屈、恐惧和茫然:“建国…我真不知道…我早上看还在的…我就放枕头底下了…我…我没动过啊…”
“没动过?钱自己长翅膀飞了?!”林建国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他猛地站起身,指着吴芳,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家里就这几个人!不是你拿的,难道是鬼拿的?!还是你偷偷拿去贴补你娘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了?!”
“我没有!”吴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反驳,脸上血色尽褪,“我娘家再难,我也没动过家里的钱!建国!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委屈和愤怒让她也激动起来。
“那钱呢?!钱去哪了?!啊?!”林建国双眼赤红,步步紧逼,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吴芳脸上,“你告诉我!钱去哪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偷给了那个小……”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猛地射向刚刚进门的林薇!那个“薇”字,在他齿缝间咬得咯吱作响,充满了刻骨的怀疑和冰冷的恨意!
林薇抱着那本厚重的旧《辞海》,静静地站在门口玄关的阴影里。昏暗中,她清晰地感受到父亲那两道如同实质的、带着审视、怀疑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链,死死地锁在她身上。
弟弟林小海缩在沙发角落里,抱着膝盖,吓得脸色发白,大气不敢出。
“爸,妈,吵什么呢?”林薇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破了客厅里令人窒息的死寂。她抱着书,如同抱着一面盾牌,脚步平稳地走进客厅,脸上依旧是那副带着病弱的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茫然,仿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将《辞海》轻轻放在自己房间门口的角落,动作自然得如同放学回家放书包。
“吵什么?你还有脸问?!”林建国的怒火瞬间找到了新的宣泄口,他猛地转向林薇,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声音因为极度的压抑而嘶哑扭曲,“家里丢了三十块钱!你妈枕头底下的!说!是不是你拿的?!”
吴芳也停止了哭泣,泪眼婆娑地看着女儿,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期待女儿否认的希冀,也有对丈夫那可怕指控的恐惧。
林薇迎着父亲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眉头轻轻蹙起,露出一个更加茫然和无辜的表情:“三十块钱?妈枕头底下?我不知道啊。”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少女特有的软糯和不解,“我拿钱做什么?我又没什么要买的。”她说着,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洗得发白的校服口袋,动作坦荡自然。
“你装!你再给我装!”林建国根本不信,他一步跨到林薇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手指几乎要戳到林薇的鼻尖,“昨天!昨天你刚问我要了六十块!今天家里就丢了三十!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拿的?!”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溅到了林薇苍白的脸上。
“建国!你胡说什么!”吴芳尖叫着扑过来,想拉开丈夫,“薇薇怎么可能偷钱!她还是个孩子!你疯了吗!”
“孩子?呵!”林建国一把甩开吴芳,力气大得让吴芳踉跄着撞到了饭桌角,疼得闷哼一声。他不管不顾,眼睛只死死盯着林薇,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令人恐惧的怪物,“她昨天能知道老赵偷布!能知道我藏的钱!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根本就不是……”
“爸!”林薇猛地提高了声音,打断了父亲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个可怕字眼。她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被冤枉的委屈,但那双抬起的眼睛里,却瞬间迸射出一种冰冷锐利的光芒,如同黑夜中陡然出鞘的利刃!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得让林建国以为自己眼花,却足以让他后面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我不知道家里丢了钱。”林薇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目光坦然地迎视着父亲骇然中带着惊疑不定的眼神,“昨天问您要的六十块,是我跟同学借的,用来买很重要的复习资料。我答应人家,很快就还。”她撒了个谎,语气却异常笃定,“至于妈的钱…也许是家里进了小偷?或者…您再仔细找找?可能掉在床缝里了?”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表情无懈可击。那瞬间的冰冷眼神,更像是因为被父亲无端指责而流露出的愤怒和委屈。
林建国被她看得气势一滞。看着女儿那张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份坦荡(至少表面上),再想到她昨天那张准确得可怕的纸条…他混乱的脑子里,愤怒和恐惧交织,让他一时竟无法分辨真假。是女儿偷了钱在撒谎?还是……家里真的遭了贼?或者,那三十块……真的是自己记错了地方?不!不可能!他明明记得清清楚楚!
“你…你……”林建国指着林薇,手指哆嗦着,嘴唇翕动,却再也说不出更多指责的话。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又被对方反将一军的感觉,让他憋闷得几乎要爆炸!
就在这时,一直缩在沙发角落的林小海,怯生生地、带着哭腔小声说道:“爸…妈…我…我早上好像看到…看到一只大老鼠…从你们房间跑出来…钻到柜子底下了…”
老鼠?!
林建国和吴芳同时一愣!
林薇心中一动!好机会!她立刻顺着林小海的话,脸上露出“恍然”和一丝“后怕”的表情:“啊!老鼠!肯定是老鼠叼走了!妈,您快看看钱是不是被老鼠拖到哪个角落里去了?或者咬坏了?”她说着,还紧张地看向父母卧室的方向。
吴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腰被撞疼了,连忙冲进卧室,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翻找起来,嘴里念叨着:“老鼠?天杀的耗子!我的钱啊……”
林建国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老鼠?这个解释…似乎比女儿偷钱更“合理”?可为什么他心里那股不安和寒意,却越来越重?他看着站在客厅中央,微微低着头,显得单薄又“委屈”的女儿,又看看跪在地上翻找的妻子,再看看吓得发抖的儿子……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
他颓然地跌坐回沙发上,双手痛苦地插进花白的头发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客厅里只剩下吴芳翻找东西的窸窣声,和林小海压抑的抽泣声。昏黄的灯光下,这个曾经虽然清贫却还算和睦的家,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冰冷的猜疑、巨大的恐惧、无声的指控,如同毒藤般在缝隙中疯狂滋生、蔓延。
林薇静静地站在原地,低垂的眼睑遮住了眼底深处那一片冰冷的漠然。父亲的怀疑,母亲的眼泪,弟弟的恐惧……这些曾经能轻易牵动她心弦的情绪,此刻却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壁,再也无法在她心中掀起真正的波澜。
怀揣着足以颠覆未来的秘密,背负着滔天的血仇,行走在遍布荆棘的悬崖边缘……她早已明白,这条路,注定孤绝。
温情是枷锁,信任是累赘。从雨夜重生那一刻起,她林薇,便注定要做一头……只为复仇而活的孤狼!
她默默转身,抱起角落那本沉重的旧《辞海》,如同抱着自己唯一的武器和依靠,走进了那个狭小、冰冷,却让她感到唯一安全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门外,是家庭的崩塌与猜忌的寒冬。
门内,是孤狼舔舐伤口、磨砺爪牙的寂静战场。
黑暗中,她抚摸着《辞海》那粗糙的封面,指尖仿佛能感受到其下那版猴票坚硬的棱角。冰冷,却让她无比安心。
【嘟!关键节点预警(初级)触发!】
【事件:志愿表强制收缴】
【威胁来源:张彩霞(关联度90%)、苏倩(关联度75%)】
【风险描述:预计将于明日早读期间,以‘统一辅导’为名,强制收取所有志愿草表,目标锁定宿主志愿选择。存在篡改风险!】
【威胁等级:橙色(高度威胁,需立即干预)】
【建议方案:1. 提前填写虚假志愿(职高)迷惑对手;2. 制造意外(如‘突发急病’)延迟上交;3. 寻找可靠第三方(如顾言)作为潜在人证…】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战斗的号角,在她脑海中尖锐响起!
篡改志愿?强制收缴?张彩霞和苏倩,果然已经迫不及待了!
林薇的嘴角,在黑暗中,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锋利的弧度。
陷阱已张,猎网已布?
好。
那便让我这头孤狼,来教教你们……
何为真正的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