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陛下,为何还不动手?”

眼见武霓裳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萧凌云心中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断无误。

武霓裳,不敢杀他!

他心中虽紧张,但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直视着武霓裳的眼睛。

“好!朕准你的请求。”

武霓裳在心底一番权衡之后,终究还是挥手散去了威压,有些泄气地答应了下来。

“自今日起,赦免你的罪奴身份,你重归玄胤王朝子民之列。萧凌云,你满意了吗?”

她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不甘与无奈。

这也难怪。

身为女帝的她,向来高高在上,鲜少有人敢这般与她谈条件。

萧凌云感受到身体中那象征罪奴身份的印记彻底消散,顿时心中大喜。

这枷锁的解除意味着他终于重获自由,未来有了无限可能。

他立刻躬身拜谢,言辞中满是感激:“陛下皇恩浩荡,臣萧凌云感激不尽。定当好生修炼,绝不懈怠。下月初一进殿,定不会再扶墙而出,必让陛下满意。”

此刻的他,既有重获新生的喜悦,又深知自己与女帝的交易关系,言语间小心翼翼却又不失坚定。

“滚吧!”

武霓裳轻轻挥动衣袖,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涌出,将萧凌云径直送到了太玄殿外。

她看着萧凌云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心中默默想着这罪奴日后或许会带来更多变数,但当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刚刚走出太玄殿,萧凌云脸上强装的镇定便被痛苦占满。

他捂着胸口,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尽管造化混元体能够吸收煞气转为己用,但体内那点造化之气,相较于女帝灌入的磅礴煞气,瞬间相形见绌。

他能清晰感知到,未能消化的冰冷煞气如同跗骨之蛆,仍在贪婪地啃噬着他的生机。

若无方法压制中和这肆虐的阴寒力量,成为废人,甚至凄惨而死,将是他唯一的结局!

宫殿门外,海大富早已垂手侍立。

瞧见萧凌云身影的刹那,他立刻堆满谦卑的笑容迎上前:“萧公子大喜!天大的恩典啊,能得陛下如此器重。不过……”

他声音突然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继续说道:“此事干系重大,万万不可泄露分毫。否则,你我之性命,皆如草芥,神魂俱灭只在陛下弹指间。陛下的手段,深邃莫测,非我等可揣度万一。”

萧凌云闻言,吃力地抬起头。

生机不断被抽离的剧痛,让他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浸透鬓发,齿缝间挤出嘶哑的声音:“公公……放心……”

海大富见他状若濒死,脸色骤然大变,急忙伸手搀扶:“萧公子!可是……陛下煞气反噬了?”

萧凌云牙关紧咬:“无……无妨,劳烦……公公送我回去。”

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他残存的力气。

“唉!”

海大富长长叹息,浑浊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忍。

“萧公子莫要逞强。咱家知道,陛下的煞气源自九幽,至阴至寒,歹毒异常。公子神魂坚韧,能硬扛万蚁噬心之苦,已是异数。”

“可血肉之躯,终究是泥胎凡骨,长此以往,油尽灯枯只在须臾。”

“您是现今唯一能承载此等煞气的容器,万万不能有失啊!”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若……若公子身具儒家那股至刚至阳的浩然正气,兴许就能阴阳相济,彻底摆脱这煞气蚀体之苦,转危为安也未可知。”

“儒道?!”萧凌云眼中陡然爆出一点希冀的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目光直直的看向海大富。

“正是。”海大富警惕地环顾周遭寂静的宫道,语速急促起来:

“武道修真,锤炼的是命元气血;儒道修运,蕴养的却是天地文运化生的浩然正气。此气至刚至阳,乃九幽至阴煞气的天然克星。”

“二者若能在体内共存相融,形成阴阳循环之势,便能水火相济,相辅相成。”

“可惜啊……”他惋惜地摇摇头,“我玄胤王朝,文脉凋敝已近百年。想引文运入体,踏入儒道,那真是难如登天。”

“更遑论,于凡人而言,强行让九阴煞气与浩然正气共存体内而不自毁,无异于引油入火海,自取灭亡之道。”

“儒道何以入道?”萧凌云急切追问。

海大富深深地凝视着他那双因痛苦和执着而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飞快的思索起来。

这萧凌云神魂和体质皆异于常人,竟能在女帝煞气灌体下不灭,或许……真能有万一之机?

他随即咬咬牙,低声道:“上古传说,曾有一位混元武帝横压诸天,其体质逆天,便同时承载了至阴至阳的无上伟力,最终踏破虚空而去。”

“阴阳相济,并非绝路,而是一条无上大道。至于儒道入门之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却难于登天。”

“还请公公指点迷津!”萧凌云心想自己身怀造化混元体,定能让至阴至寒的九阴煞气与至阳至刚浩然正气并存。

海大富点了点头道:“只需诚心颂念圣贤文章,或自撰文章承载至理,若能与天地间残留的文运交感,得文运垂青,便会有浩然正气自生,灌入己身,此为引气入体。”

“只是……如今玄胤文脉衰颓,天地间文运稀薄,借此入道者屈指可数!”

萧凌云猛地抓住海大富的手臂,急切道:“公公,此言当真?!”

“咱家身家性命皆系于此,岂敢妄言?”海大富苦笑,“儒道九境:格物,致知,修身,养性,君子,治国,周游,圣人,平天下!”

“每一境的攀登,所需苦功与机缘,远超武道十倍,许多儒家子弟苦读数十年,都不得入门。唉,难,难啊!公子,我且先送您回府调养才是正经。”

他看着萧凌云几乎站立不住的样子,满心忧虑。

“儒道……”萧凌云松开手,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涣散的目光骤然凝聚出磐石般的决绝。

他穿越过来之前,可是一名正儿八经的古汉语研究生。

那些唐诗宋词啥的,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诸子百家的经典文章,更是早就烂熟于心。

在这个文运贫瘠的天玄大陆,他这个集华夏五千年文化结晶于一体的人,那就是BUG一般的存在。

想必以华夏那璀璨如烟海的文学佳作,引文运入体定非难事。

想到这,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天彻地的大道出现在自己眼前,顿时挺直了脊背。

……

土墙小院内,萧嫣儿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碗热气蒸腾的红薯粥。

看到萧凌云苍白如纸的脸孔和摇摇欲坠的身形,她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惊惶:“少爷,您……您的脸色……是不是伤又重了?”

“不妨事。”

萧凌云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接过粗碗,将那寡淡的粥水一饮而尽。

脚步蹒跚地走到那面灰败的土墙边,冰冷的指尖,缓缓抚过那道以指尖热血刻下的誓言痕迹。

海大富关于儒道与生机的言语,在他脑中反复轰鸣。

萧凌云回到自己房间,点亮那盏残旧的油灯,昏黄的火苗在破木窗棂透进的夜风里不安地跳动。

他铺开从墙角寻来的几块腐朽木片,握紧一根烧焦的细柴当作墨笔,蘸了碗底的炭灰汁水,深吸一口气,将全部心神凝于腕间,开始在粗糙的木板上写下他前世烂熟于胸、几乎刻入骨髓的圣贤篇章: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