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一章 密室之影
福尔马林！
那冰冷、刺鼻、带着浓重死亡气息的味道，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我的鼻腔，瞬间穿透了所有的恐惧、愤怒和混乱，直抵大脑深处最原始的警觉中枢！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杯由周正平授意、那个神情干练的中年男人亲手送来的牛奶里？！
一股巨大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又被我死死压住。大脑在短暂的空白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
福尔马林……稀释液……医学防腐固定剂……轻微摄入会导致剧烈腹痛、呕吐、黏膜灼伤……大量摄入……致死！
周正平……他想干什么？！
是警告？是控制？还是……灭口？！
老吴嘶吼的“警察里有他们的人！”，小晚恐惧的呓语“在……找你……”，周正平书房里那张印着神经徽记和“LH-0317”的诡异卡片……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被这杯散发着微弱福尔马林气味的牛奶，强行粘合，指向一个冰冷、黑暗、令人绝望的深渊！
他不是保护者！他是猎手！这座“安全屋”，是他精心布置的屠宰场！而我和小晚，就是待宰的羔羊！
巨大的惊恐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如同岩浆般在体内奔涌！我像触电般从冰冷的地板上弹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身体爆发出远超极限的力量，猛地扑向床头柜！
“哐当！”
托盘连同那杯散发着致命气息的牛奶，被我狠狠扫落在地！温热的白色液体瞬间泼洒开来，在深色的地毯上洇开一片狼藉的、刺眼的污渍！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混合着奶腥味，如同毒雾般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呛得人窒息！
不能待在这里！一秒钟都不能！
周正平所谓的“紧急事务”，很可能就是去处理小晚！或者去布置下一步的“清理”！等他回来，或者等药效发作……我就彻底完了！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疯狂扫视着这个冰冷、简洁、如同样板间般的牢笼！衣柜？不行！床底？太浅！窗户？外面有守卫，而且有铁丝网！唯一的门……被反锁了！
绝望感再次如潮水般袭来。难道真的无路可逃？！
就在我的目光近乎疯狂地掠过靠墙摆放的、巨大而笨重的实木衣柜时，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异常！
在衣柜靠墙的底脚缝隙处，深色的地毯边缘……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与地毯纹理融为一体的……折痕？！
那折痕的形状……不像自然形成！它过于笔直，过于规整！像……像被什么东西反复挤压摩擦留下的痕迹！
一个荒谬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绝望！机关？！密道？！
在周正平这种身份诡秘、掌控着庞大地下网络的人的“安全屋”里，怎么可能没有后手？！他需要一条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绝对安全的撤离通道！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我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困兽，猛地扑到衣柜前！顾不上思考，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死死抠住那巨大衣柜冰冷的侧板边缘，爆发出吃奶的力气，朝着与墙壁垂直的方向，狠狠向外拉扯！
“嘎吱——嘎吱——！”
沉重的实木衣柜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底座与地面摩擦，在死寂的房间里激起刺耳的噪音！它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移动了！
一寸！两寸！
随着衣柜被挪开，那道原本被底脚挡住的、深藏在地毯边缘的折痕，彻底暴露出来！那根本不是什么折痕！而是一条极其隐蔽、与地毯同色、宽度仅容一指的……缝隙边缘！
缝隙之下，是冰冷的水泥地面！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指尖因为用力抠拉衣柜而疼痛欲裂，但我顾不上这些！更加疯狂地向外拉扯！
“嘎吱——轰！”
衣柜终于被彻底拉开！露出了后面原本被遮挡的墙壁！
墙壁上，赫然镶嵌着一扇门！
一扇与墙壁几乎完全平齐、没有任何把手、没有任何锁孔、表面覆盖着和墙壁同色同纹理的哑光金属板的……隐形门！
门！
真的有门！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瞬间流遍全身！但下一秒，更深的恐惧和紧迫感如同冰水浇下！门找到了！怎么开？！
我扑到门边，手指在冰冷光滑的金属门板上疯狂摸索、按压、敲击！没有反应！没有按钮！没有指纹识别区！它就像一块完整的、毫无破绽的铁板！
周正平！他怎么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他一定有开启的方法！钥匙？密码？还是……某种特殊的信物？！
钥匙在旧时光里！
林淮视频里那句泣血的嘶吼，如同惊雷般在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旧时光？！什么旧时光？！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刺激混沌的神经。周正平……他有什么东西是带有“旧时光”属性的？书房！他的书房！那里是他最私密的空间！那里有那张印着神经徽记的卡片！那里有那本被反复翻阅的《神经药物学前沿与伦理边界》！
那张卡片！
我猛地摸向运动裤口袋！那张冰冷的、印着诡异神经徽记和“LH-0317”的硬质卡片，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它会是钥匙吗？！
来不及细想！这是唯一的希望！我掏出卡片，颤抖的手指捏着它，在冰冷光滑的金属门板上疯狂地比划、寻找！没有凹槽！没有感应区！
在哪里？！在哪里？！
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门板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在靠近门板右下角、靠近踢脚线的位置，我的视线猛地定格！
那里，有一个极其微小、几乎被灰尘覆盖的、圆形的金属凸起！直径不超过一毫米！颜色与门板完美融合，不凑近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就是它！
我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裂！颤抖的手指捏着那张卡片，将卡片背面那个同样微小的暗金色神经徽记，小心翼翼地、精准地……对准了那个几乎看不见的金属凸起！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天籁般的机括解锁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
紧接着，一阵低沉而平稳的电机嗡鸣声传来！那扇严丝合缝的隐形金属门，竟然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冰冷、更加刺鼻的……福尔马林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腐朽气味，如同压抑了千年的恶鬼，猛地从门缝里汹涌而出！
这气味……比小晚身上的更浓！比那杯牛奶里的更烈！它带着浓重的死亡和……实验室的气息！
门后，不是逃生的通道！
而是一个向下延伸的、隐藏在别墅地下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未知空间！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命运嘲弄的荒谬感瞬间攫住了我！但门已经开了！这是唯一的出路！无论门后是地狱还是更深的陷阱，我都必须闯进去！
我猛地一咬牙，侧身挤进了那道冰冷的门缝！
身后，金属门无声地、迅速地滑回原位，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房间里，只剩下地毯上那片狼藉的牛奶污渍，和空气中残留的、令人窒息的福尔马林气味。
眼前，是一条陡峭向下的金属阶梯。冰冷的、锈迹斑斑的扶手。阶梯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墙壁上每隔几米镶嵌着一盏功率极低的、发出惨绿幽光的应急灯，像鬼火般勉强勾勒出阶梯扭曲的轮廓和下方弥漫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那浓烈的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气味，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从下方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冰冷地包裹着皮肤，钻入鼻腔，直抵肺腑。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和巨大的恐惧。我扶着冰冷滑腻、带着铁锈味的扶手，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向下挪动。脚步声在死寂的阶梯通道里激起空洞而诡异的回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阶梯并不长，大概只有十几级。尽头，是一扇紧闭的、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防火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同样锈蚀的、需要旋转开启的圆形阀门把手。
福尔马林的气味，正是从这扇门后渗透出来的。
门后……是什么？
停尸间？实验室？还是……周正平真正的秘密巢穴？
巨大的疑问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让我浑身战栗。我伸出手，冰冷的手指触碰到那同样冰冷的、布满锈蚀颗粒的门把手。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呛得我几乎窒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旋转那沉重的阀门把手！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地下空间里刺耳地响起，如同锈死的齿轮在艰难转动。巨大的阻力从把手传来，门轴似乎已经锈死。
“砰！”
就在我用尽力气，终于将阀门旋转到底的瞬间，一股巨大的、从门内传来的压力猛地将沉重的防火门向内推开了一道缝隙！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气味，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我淹没！冰冷的气流裹挟着浓重的湿气，扑面而来！
我踉跄着被门内的气压推得后退一步，强忍着剧烈的咳嗽和眩晕，透过那道逐渐扩大的门缝，朝里面望去——
应急灯惨绿的光线，如同垂死者的目光，艰难地刺破了门后的黑暗，照亮了门内空间的冰山一角。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冰冷的、布满水珠和霉斑的水泥墙壁。墙壁上，钉着一排排巨大的、厚重的、深色的……防水帆布？帆布被钉得严严实实，遮挡了墙壁后的景象。
视线下移。地面同样是粗糙的水泥地，湿漉漉的，反射着惨绿的光。地面上……散乱地堆放着一些东西！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些……医疗废弃物！
破碎的玻璃安瓿瓶！沾染着暗褐色污迹的针头！扭曲变形的金属器械！还有……几团被血污浸透、胡乱丢弃的纱布和绷带！
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混杂着血腥和消毒水的味道，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
这里……是一个地下医疗点？或者说……一个非法的、简陋的……手术室？！
目光继续移动，扫过这狭小、冰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空间。在房间最深处，惨绿光线的边缘，一个巨大的、被防水帆布覆盖着的、长方体的轮廓，静静地伫立在阴影里。
那轮廓……像极了……停尸间的冷冻柜！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我的喉咙！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再也无法压制！我猛地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
我的目光猛地扫过那巨大冷冻柜旁边的墙壁！惨绿的应急灯光下，墙壁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不是水泥！不是帆布！而是……一块巨大的、深色的……软木板？！
软木板上……似乎钉着一些东西！
我的心脏狂跳，强忍着眩晕和恐惧，向前挪动了几步，眯起眼睛，努力想看清那惨绿光线下的景象。
软木板上，钉着许多照片！纸张！还有一些……用红笔疯狂勾画、标注的线条！
照片？！
我的目光瞬间被其中一张照片牢牢吸引！那张照片被钉在软木板靠近中央的位置！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半身像。他穿着休闲服，背景是阳光下的公园，笑容温暖而干净，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那是……林淮！
是失踪前的林淮！是他还活着、还拥有阳光和希望时的样子！
而在林淮这张照片的旁边，钉着一张小小的、边缘磨损的证件照。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孩。齐耳短发，眉眼清秀，笑容腼腆，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纯净。她的眉眼……和小晚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年轻，更加无忧无虑……
周晚晴！
林淮的妻子！小晚的母亲！周正平的妹妹！
她的照片……也被钉在这里！
巨大的悲伤和愤怒瞬间冲垮了恐惧！是谁？！是谁把他们的照片钉在这个如同地狱般的地下室里？！
我的视线急切地在软木板上搜寻！更多的照片映入眼帘！有陌生人的，也有……熟悉的面孔！
我的目光猛地钉在软木板右下角一张小小的、似乎是偷拍角度的照片上！
照片有些模糊，但足以辨认！背景是法医中心灯火通明的解剖大楼门口。一个穿着白大褂、身形挺拔、侧脸轮廓冷硬的男人，正大步流星地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是……周正平！
他自己的照片，也被钉在了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
混乱！巨大的混乱几乎要撕裂我的大脑！周正平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照片钉在这个地方？！
我的目光疯狂地在软木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纸张、照片和红笔标注的混乱线条中扫视！试图找出线索！找出关联！
突然！
我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定格在软木板最上方、用几枚粗大的图钉狠狠钉住的一张泛黄的、边缘卷曲的旧报纸剪报上！
剪报的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字印刷着：
**“天才陨落！神经科学新星周晚晴博士实验室意外离世，疑涉学术不端！”**
周晚晴？！学术不端？！实验室意外离世？！这不是三年前！这是……剪报的日期……赫然是……七年前？！
周晚晴……不是三年前死在林淮公寓的？！她……七年前就“死”了？！那死在林淮公寓里的是谁？！周正平为什么要撒谎？！
巨大的惊骇如同海啸般将我吞没！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而摇摇欲坠！
而就在这张七年前的旧剪报下方，被人用粗大、狂乱、如同用尽生命最后力气般的红笔，狠狠地、反复地圈住了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我的视网膜，深深烙进了我的灵魂深处——
**周！正！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