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六章 兄弟的枪口
冰冷的金属管道如同巨兽的肠道，在黑暗中扭曲延伸。灰尘呛得人窒息，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带着铁锈和消毒水的腥味。身后，子弹撞击管壁的“铛铛”声如同死神的鼓点，紧追不舍！每一次撞击都震得狭窄的空间嗡嗡作响，碎片和灰尘簌簌落下！
“快！前面……左拐！”身后传来黑衣女人压抑着剧痛、从牙缝里挤出的嘶哑指令。她的喘息声粗重得如同破风箱，每一次爬行都伴随着痛苦的闷哼。左肩胛处的枪伤，鲜血正不断渗出，浸透了黑色的紧身衣，在管道内壁留下断续的暗色痕迹。
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朝着她指示的方向疯狂爬去！肺部火烧火燎，喉咙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手中紧攥着的白色海螺，冰凉的触感是黑暗中唯一的支点。
左拐！管道陡然变窄，角度刁钻！我几乎是贴着冰冷的管壁挤了过去！身后的黑衣女人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她强忍着剧痛，动作有些变形地钻过狭窄处，带起一阵痛苦的抽气声。
“砰！砰！砰！”子弹打在拐角处的管壁上，溅起大片的火花！追兵就在后面！
“出口……快到了！……下面……是……污水处理间！”黑衣女人的声音更加虚弱，带着浓重的喘息。她猛地推了我一把，“跳！……别管我！”
前方管道的尽头，通风口的格栅已经近在咫尺！下方，透过格栅缝隙，隐约能看到一片巨大的、弥漫着浓烈恶臭和水汽的空间！巨大的水泥池，锈迹斑斑的管道，空气污浊得令人作呕！
“一起走！”我嘶声喊道，反手抓住她冰凉的手臂。我不能丢下她！她是老吴用命换来的援手！
“走！”她猛地甩开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眼神在黑暗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凶狠和决绝，“……别……让我……白死！” 话音未落，她猛地转身，手中的枪口对准了身后追来的方向！
“砰！砰！砰！”
她竟然主动开枪还击！用自己重伤的身体，为我争取最后的时间！
巨大的悲愤和绝望让我眼眶欲裂！我知道，这是她用生命换来的机会！再犹豫，我们都得死！
“保重！”我嘶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向通风口的格栅！
“哐当！”格栅应声而落，掉进下方弥漫着恶臭水汽的空间！
我闭上眼，心一横，朝着下方那片未知的黑暗，猛地纵身跃下！
“噗通！”
身体重重砸进一片冰冷、粘稠、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污水中！刺鼻的气味瞬间灌满口鼻！污水没到胸口，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但我立刻挣扎着站稳，抹掉脸上的污秽，惊恐地抬头望去！
通风管道口，激烈的枪声还在持续！短暂而密集！伴随着追兵愤怒的吼叫！然后……枪声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不——！”我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鸣！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瞬间将我吞没！她……牺牲了！
冰冷的污水如同无数条毒蛇，缠绕着身体，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绝望几乎要将我冻僵。但老吴的死，黑衣女人的牺牲，林淮冰冷的眼神，周正平狰狞的谎言……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灵魂深处！
不能倒下！不能让他们白死！
我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和身体的冰冷麻木，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齐胸深的恶臭污水中艰难跋涉，朝着污水处理间远处隐约透出微光的出口方向挪动。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污水里漂浮的垃圾和不明物体不断撞击着身体。
终于，爬上了出口处湿滑的水泥平台。推开那道沉重、锈迹斑斑的铁门，冰冷的夜风裹挟着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外面是一条偏僻无人的后巷，堆满了垃圾箱，散发着同样的恶臭。
暂时安全了！
我瘫坐在冰冷的、布满污迹的水泥地上，剧烈地喘息，身体因为寒冷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无法控制地颤抖。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秽，无声地滑落。手中，那个白色的海螺依旧被我死死攥着，冰凉的螺壳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钥匙在旧时光里……
林淮……我拿到了……可代价……
巨大的悲伤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
“别动！”
一个冰冷、低沉、带着浓重杀意的男声，如同鬼魅般在我身后咫尺之处响起！
紧接着，一个冰冷坚硬、带着硝烟味的金属物体，猛地顶在了我的后脑勺上！
枪口！
巨大的惊恐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悲伤！身体僵直如冰雕！冷汗瞬间浸透了湿透的衣服！
是周正平的人？！他们竟然在这里还有埋伏？！
完了！所有牺牲都白费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甚至没有力气回头。
“你是谁？”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审视和一种……奇异的、压抑着的复杂情绪，“为什么拿着林淮的东西？！”
林淮？！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绝望的黑暗！他认识林淮？！他不是周正平的人？！
巨大的惊愕让我猛地转过头！
月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矗立在我身后。他穿着沾满油污的深色工装夹克，脸上胡子拉碴，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即使在黑暗中，也透着一股经历过生死磨砺的沧桑和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愤怒！他手中那把乌沉沉的手枪，枪口依旧稳稳地、冰冷地顶在我的额头上！
这张脸……这张被风霜和胡须掩盖、却依旧透出几分熟悉轮廓的脸……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
“陆……陆沉？！”我失声叫出这个名字，声音因为巨大的震惊而扭曲变形！
陆沉！
林淮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穿开裆裤的铁哥们！一起打架、一起逃课、一起追女孩的发小！后来他参军入伍，去了最艰苦的边防，和林淮的联系才渐渐少了。但他每次探亲回来，总会第一时间找林淮喝酒，两人勾肩搭背，笑声能掀翻屋顶。林淮不止一次说过，陆沉是他可以把后背完全托付的兄弟！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拿着枪指着我？！
陆沉听到我叫出他的名字，眼中锐利的审视瞬间被更深的惊愕和一种难以置信的狂怒取代！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被至亲背叛的巨大痛苦！
“果然是你！江离！”他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枪口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林淮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
“什……什么？”巨大的荒谬感和委屈让我几乎崩溃，“陆沉！你疯了吗？！林淮是被周正平害死的！我是……”
“闭嘴！”陆沉厉声打断我，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声音因为巨大的悲痛而嘶哑变形，“周正平？你到现在还想骗我？！林淮最后发给我的信息是什么？！你看清楚！”
他猛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眼的光！他手指颤抖着点开一条信息，粗暴地将屏幕怼到我眼前！
信息发送人：林淮。
时间：显示在他失踪前不到一小时！
内容只有一行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沉，小心江离！她和周正平是一伙的！他们要灭口！保护好小晚！钥匙在……”**
信息到这里，戛然而止！像是发送被强行中断！
“看清楚了吗？！”陆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枪口死死顶住我的眉心，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眼中是刻骨的恨意和巨大的悲痛，“他最后时刻！用命给我发的警告！是让我小心你！是你和周正平联手害死了他！你现在还想狡辩？！”
巨大的信息量和这致命的指控，如同五雷轰顶！瞬间将我所有的解释和委屈都炸得粉碎！林淮……他最后的信息……是警告陆沉……小心我？！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周正平到底做了什么？！让林淮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对我产生如此巨大的误会？！甚至认为我和周正平是一伙的？！
“不……不是这样的！陆沉！你听我说！”巨大的恐慌和委屈让我语无伦次，泪水汹涌而出，“周正平才是凶手！他伪造了一切！他在骗你！小晚在他手上！林淮留下的证据……”
“证据？！”陆沉发出一声极其冰冷、充满嘲讽的嗤笑，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我手中紧攥的白色海螺，那眼神像在看一件肮脏的垃圾，“就是这个破玩意儿？周正平让你来拿的‘钥匙’？好继续你们的勾当？！”
“不是！这是林淮给我的！里面……”
“够了！”陆沉猛地一声暴喝，如同受伤孤狼的悲鸣，打断了我的辩解。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那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刻骨的恨意，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被至亲至爱双重背叛的绝望和痛苦！
“林淮把你当宝！为了你，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他跟我说过无数次，你是他这辈子唯一认定的女人！他拼了命想给你最好的未来！”陆沉的声音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剧烈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可你呢？！江离！你是怎么对他的？！你竟然和周正平那个畜生联手？！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死得有多惨？！他胃里那张写着‘你终于来了’的纸条……是不是你亲手塞进去的？！是不是你看着他被剖开的尸体……在笑？！”
他最后的话语，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指控和想象，像无数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脏！巨大的冤屈和一种被彻底误解、被至爱之人怀疑的锥心之痛，让我浑身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汹涌滑落。
月光下，陆沉那张被胡须和风霜覆盖的脸上，同样布满了泪痕。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熊熊燃烧的恨意和无边无际的、失去兄弟的痛苦。他握枪的手，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悲痛而剧烈颤抖，冰冷的枪口死死抵在我的眉心，仿佛下一秒就要扣动扳机，为他的兄弟复仇！
信任的基石已然崩塌。兄弟的枪口，带着被谎言扭曲的仇恨，指向了同样被命运玩弄的、伤痕累累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