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抛出的,不再仅仅是危机,更是一个庞大而诱人的、将危机转化为机遇的蓝图。

一个价值远超“星海”本身的、更加宏伟的商业帝国拼图……

顾舟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他看着陆渊,看着对方眼中那笃定的、闪烁着智慧锋芒的光芒。胸腔里那颗习惯于掌控一切的心脏,此刻竟因为这一幅被清晰勾勒出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图景,而产生了陌生的、剧烈的搏动。

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甚至是被更高明棋手指引的……震撼!

挫败感?被冒犯的恼怒?

依旧存在。

但在绝对的价值面前,在足以颠覆格局的智慧面前,那些情绪被强行压到了最底层。

顾舟沉默了。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只有散热风扇的嗡鸣和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良久。

顾舟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陆渊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未消的冰寒冷冽,有被洞穿的不悦,有被挑战权威的愠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如同发现绝世璞玉般的、毫不掩饰的灼热光芒和一种……志在必得的决心!

他需要他。

不计代价……

顾舟猛地转身,黑色的西装下摆划出一道凌厉而决绝的弧线。

他没有再看那台电脑,没有再看这满室狼藉,迈开长腿,步伐沉稳而有力,径直走向那扇被打开的大门。门外的庭院已经完全沉入夜色,路灯的光晕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沉默的影子。

在他即将踏出玄关的那一刻,脚步微顿。

没有回头。

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旷而寂静的客厅里,如同最终的宣判:

“明天上午十点。”

“带着你完整的‘治疗方案’。”

“顾氏顶层会议室。”

“我等你。”

话音落下,他一步踏入浓重的夜色,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没。沉重的脚步声在庭院小径上响起,渐行渐远,最终消失。

只留下洞开的大门,灌入微凉的夜风,吹动着陆渊额前的碎发。

客厅里,幽蓝的屏幕光芒映着陆渊的脸。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吐出一口一直憋在胸腔里的浊气。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眼前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眩晕。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后背的衬衫。

赌赢了。

用最精准的刀锋,在暴君的权杖下,劈开了一条生路。

但,这生路的尽头,是更深的漩涡。

顾舟最后那一眼,不是结束,而是……风暴的开端。

微凉的夜风从未关的大门灌入,吹散了客厅里残留的、属于顾舟的冰冷气息,却吹不散那沉重的、如同铅块般压在陆渊心头的无形压力。

顾舟最后那句“我等你”,余音仿佛还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裹挟着巨大漩涡的威势。

陆渊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冰凉的吧台边缘,那触感带来一丝真实的清醒,勉强支撑着身体深处翻涌的疲惫和紧绷后骤然松弛带来的虚脱感。

赌赢了暂时的生存权,代价是更深地卷入风暴眼。

顾氏顶层会议室?那是顾舟王座之下的斗兽场,是检验他“治疗方案”是否真能活命的生死台。

他需要武器。

一份真正能稳住脚跟、让顾舟无法轻易撕毁协议的“完整方案”。

目光落回吧台上那台被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它承载着方才惊心动魄的推演,也承载着唯一的生机。

陆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干涩,重新坐回椅中。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重新掀开冰凉的屏幕。

幽蓝的光芒再次亮起,映着他沉静却难掩倦色的脸。他需要集中最后的精神力,将那个庞大的沙盘推演系统构建完成。

【宿主……核心程序……逻辑过载……请求休眠……】系统007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混乱的电子杂音,微弱得像即将熄灭的烛火。

“准了。”陆渊在脑中简洁回应。

系统的聒噪消失,世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清脆声响,如同寂静深夜里唯一的心跳。

就在他全神贯注,指尖即将完成沙盘最后一个关键变量链接的刹那——

“笃、笃、笃。”

三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叩门声,如同冰冷的雨滴砸在紧绷的神经上,突兀地撕裂了键盘敲击的节奏。

陆渊的手指猛地悬停在键盘上方,心脏骤然收紧。

谁?!

顾舟去而复返?绝无可能!那脚步声早已消失在夜色深处。

林佑?更不像。

此刻的林佑,恐怕正因白日里的冷遇和顾舟深夜造访他陆渊的消息而怒火中烧。

【警告!未知访客!能量波动……非顾舟!非林佑!物理位置:门外!】系统007的警报瞬间被激活,无声的红光在陆渊感知中急促闪烁。

陆渊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

他没有任何犹豫,“啪”地一声再次合上笔记本屏幕,幽蓝光芒熄灭。

他像一头被惊动的孤狼,悄无声息地起身,身体紧绷,目光如电射向玄关方向。那扇被顾舟打开、此刻虚掩着的大门,如同一个漆黑的、不祥的入口。

“哪位?”陆渊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响起,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

门外传来一个毫无情绪起伏、如同机械合成般的男声,恭敬却冰冷,不带任何人类温度:“陆先生,打扰了。顾总吩咐,给您送点东西。”

顾总?顾舟?!

陆渊的心沉了下去。

深夜派人上门?是监视?是警告?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诚意”?

沉默在门内外蔓延了几秒,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陆渊的手按在冰冷的门把手上,猛地拉开。

门外站着的,并非想象中孔武有力的保镖。而是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面容普通到扔进人堆里瞬间就会被遗忘的年轻男人。

他站姿笔挺如标枪,双手捧着一个通体漆黑、泛着冰冷哑光金属质感的超薄手提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