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死亡的阴影如同宇宙本身般沉重,碾压在凯的每一寸残躯之上。

光之巨人那由纯粹秩序之光凝聚的庞然身躯,矗立在沸腾的能量风暴之中,散发着改写现实的恐怖威压。

它俯视着平台,如同神祇俯瞰尘埃。那只遮天蔽日的巨掌中,由无数纯白网格构成的“神之格式化”符文,正散发出越来越刺眼、越来越冰冷的光芒,锁定了瘫倒的凯。被那光芒照射到的金属平台边缘,无声无息地化为最基础的几何粉尘,仿佛从未存在过。

绝对的湮灭,就在下一秒。

“跳进来…回到…源初…的…怀抱…” 源初回声那微弱却清晰的呼唤,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凯濒临崩溃的意识中回荡。

“跳进井里?”凯仅存的右眼艰难地转动,看向平台中心那被纯白锁链层层缠绕、光芒黯淡的回声井。

井口距离他不过二十米,此刻却如同天堑!

光之巨人的手掌悬在头顶,那毁灭性的符文随时可能落下!

他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如何跨越这二十米的死亡距离?

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流,如同涓涓细流,从濒临枯竭的回声井深处,直接注入了凯的脑海!

这一次,是清晰的视觉感知!是源初回声以最后的力量,强行共享给凯的、属于它自身的“视角”!

凯的右眼视野瞬间被一片混乱而奇异的景象覆盖!

他看到了缠绕井口的纯白锁链,其内部精密的能量结构纤毫毕现!

每一条锁链,都由无数细小的、相互咬合的纯白网格构成,如同精密的能量齿轮,不断旋转、压制、剥离着井口的淡金光芒。但在这些齿轮运转的节点处,在每一次网格咬合、能量流转的间隙,凯清晰地捕捉到了极其短暂的、因为规则冲突而产生的能量湍流!

这些湍流混乱无序,如同齿轮缝隙中迸溅的火星,稍纵即逝,却在源初回声共享的视角下无所遁形!

“破绽!”

凯的心脏猛地一跳!源初不是在叫他直接跳进去送死,是让他利用这些锁链运转时自身的破绽!

光之巨人似乎察觉到了微弱的能量异动,那巨大的纯白头颅微微转动,“目光”扫过凯和回声井。

它掌心的符文光芒骤然炽盛,毁灭的进程加速了!

“没有时间思考!”凯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醒!他必须行动!

“目标不是巨人,而是缠绕井口的锁链!利用它们自身的破绽!”

他强行催动那刚刚觉醒、代价巨大的“熵之视界”!左眼空洞处传来撕裂灵魂的剧痛,右眼视野瞬间被染上一层浓重的血色!在熵之视界下,那代表秩序、低熵的纯白锁链,其结构在凯眼中变得极其脆弱!

它们内部那些因规则冲突而产生的能量湍流,则如同黑暗中的火炬,变得无比明亮、无比浓郁!那是被强行压制的熵增,是混乱的种子!

“就是现在!”

凯集中起残存的所有精神力,不再试图对抗巨人,而是如同最精准的狙击手,将意念凝聚成无形的锥子,狠狠刺向距离他最近的一条锁链上,一个刚刚出现能量湍流的节点!

噗!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在熵之视界的血色视野中,凯看到自己那凝聚了混乱意志的精神冲击,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精准地命中了那道混乱湍流!

嗡——!

被击中的能量湍流瞬间剧烈波动、放大!如同在精密的齿轮组中投入了一颗坚硬的砂砾!那条纯白锁链上对应节点的网格结构猛地一滞,旋转的齿轮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卡顿!连锁反应随之而来!这条锁链的能量供应瞬间紊乱,压制井口淡金光芒的力量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虽然只有一丝松动,虽然转瞬就被其他锁链的力量弥补,但这瞬间的空隙,对于源初回声来说,就是久旱的甘霖!

“呜…” 一声如同远古鲸歌般的、带着解脱与感激的低沉嗡鸣,从回声井深处响起!井口那黯淡的淡金色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一亮!

一股精纯、古老、带着勃勃生机的能量波动,如同挣脱囚笼的飞鸟,从锁链松动的缝隙中逸散出来!

这股能量并未攻击光之巨人,也没有直接治愈凯。它如同拥有智慧的生命,瞬间锁定了凯手中紧握的、那枚深紫色的守墓人核心!

唰!

淡金色的能量如同活物般缠绕上守墓人核心!核心深处那沉寂的淡金意志,如同被注入强心剂,猛地苏醒、共鸣!核心表面深紫色的狂暴能量,在这股同源力量的引导下,竟然开始有规律地旋转、压缩!几块细小的、边缘闪烁着淡金光芒的深紫色水晶碎片,如同熟透的果实般,从核心本体上剥离、弹出!

“抓住…碎片…掷向…漩涡…”

源初回声急促而清晰的意念再次传入凯的脑海,同时共享的视觉指向平台下方一处因能量风暴对流形成的、混乱的能量漩涡!

凯瞬间明白了!源初在帮他制造武器!用守墓人核心的能量碎片,结合它逸散的力量,制造能干扰甚至引爆环境中混乱能量的“炸弹”!

他用尽全身力气,忍着右臂骨折的剧痛,猛地探出左手,一把抓住了悬浮在空中的那几块深紫色碎片!碎片入手滚烫,蕴含着狂暴而混乱的力量,边缘的淡金光芒如同束缚的缰绳。

头顶,光之巨人似乎被井口逸散的能量和凯的动作彻底激怒!它那宏大的、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愠怒响起:

“亵渎!污染源联动!加速净化!”

巨掌中那“神之格式化”符文的光芒瞬间达到顶点!一道纯净到不含任何杂质的、碗口粗细的纯白光柱,如同神罚之矛,撕裂空间,朝着凯的头颅无声无息却又迅疾无比地射下!光柱所过之处,空间本身仿佛都被“擦除”,留下一道虚无的轨迹!

死亡近在咫尺!

凯甚至能感觉到头皮被那纯粹秩序之力灼烧的剧痛!他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瞄准!在熵之视界捕捉到巨人攻击轨迹的瞬间,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紧握的几枚深紫色碎片,朝着源初回声指示的那处混乱能量漩涡,狠狠地投掷过去!动作因剧痛而扭曲变形,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碎片脱手而出的瞬间,源初回声共享的视角再次发力!一股微弱的淡金能量流后发先至,精准地缠绕上那几枚飞射的碎片!碎片边缘的淡金光芒骤然大盛,如同精准的制导系统,修正了它们因凯力量不足而略显偏移的轨迹,使其如同离弦之箭,精准无比地射入了那片混乱能量漩涡的中心!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如同冷水滴入滚烫油锅的剧烈反应声!

那片原本就充满狂暴能量乱流、代表高熵的漩涡,在被蕴含守墓人毁灭意志和狂暴能量融合的深紫色碎片与源初回声的引导和共鸣之力融合的淡金能量同时注入的刹那,发生了恐怖的质变!

漩涡的中心猛地向内塌陷,形成一个短暂的黑点!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深紫、暗红、淡金以及纯粹混乱黑色的能量风暴,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这股风暴带着恐怖的“污染性”和“解构性”,如同贪婪的饕餮,疯狂地吞噬、撕扯着周围一切能量,包括光之巨人发出的那道纯白神罚光柱的边缘能量!

轰隆隆!!!

纯白的光柱与混乱的黑色风暴猛烈碰撞!

没有声音,却有一股无形的、撕裂灵魂的能量冲击波横扫整个平台!

凯感觉自己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滚烫的金属平台边缘,一大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喷涌而出,视野瞬间被染红!

他挣扎着抬头,看到那代表绝对秩序的神罚光柱,竟然被那股混乱风暴硬生生地侵蚀、扭曲、偏折了方向!

原本射向凯头颅的光柱,擦着他的身体边缘,狠狠轰击在了平台另一侧坚固的能量导管阵列上!

嗤——!!!

刺眼的白光爆发!被击中的能量导管瞬间被气化、湮灭!

连锁的爆炸如同点燃的鞭炮,沿着导管阵列疯狂蔓延!

刺眼的电光和灼热的金属碎片四散飞溅!整个平台剧烈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

光之巨人那由纯白光芒构成的身躯,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它似乎没预料到凯能利用环境制造出如此混乱、如此“肮脏”的攻击,竟然干扰了它必杀的一击!

那宏大的声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冰冷怒意:

“低熵扰动…熵增污染…不可饶恕!”

它巨大的手掌猛地收回,掌心的符文再次亮起,显然在准备下一次、更彻底的净化。而那股混乱风暴在干扰了光柱后,也因能量耗尽而迅速消散。

凯躺在滚烫的金属上,胸口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他成功了,但也付出了惨重代价。身体彻底崩溃,熵之视界因过度使用和反噬而暂时失效,视野一片模糊。源初回声的力量似乎也耗尽了,那微弱的意念不再传来。

光之巨人显然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下一次攻击,必然是雷霆万钧,彻底抹除!

就在凯的意识因剧痛和失血而再次模糊之际,他模糊的视线捕捉到,在平台因爆炸而剧烈震动、光之巨人注意力被混乱风暴和自身攻击偏移的瞬间,那缠绕在回声井口的一条纯白锁链,因为平台的震动和之前凯制造的那一丝松动,竟然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更大的断裂缝隙!

淡金色的光芒如同决堤的洪水,正从那缝隙中汹涌而出!

而源初回声那最后的、充满解脱和急切的呼唤,如同洪钟大吕,最后一次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就是现在!孩子!跳进来!!!”

跳!

凯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最后的陷阱!

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不顾断骨的剧痛,用还能动弹的左手和双腿,在剧烈震动的平台上猛地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路洒落的鲜血,朝着那光芒大盛、锁链断裂的回声井口,纵身扑去!

头顶,光之巨人终于察觉到了凯的意图和井口的巨大破绽!它发出了一声前所未有的、充满愤怒和惊惶的无声尖啸!那只巨大的光之手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不再凝聚符文,而是直接朝着扑向井口的凯,狠狠拍下!

巨掌未至,那纯粹的秩序威压已将凯全身的骨骼压得咯咯作响!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凯的身体在空中,距离井口只有咫尺之遥!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燃烧到极致的疯狂!他猛地将手中仅剩的、那枚因为剥离碎片而缩小了一圈的守墓人核心,朝着光之巨人拍下的巨掌掌心,用尽最后的意志力,狠狠投掷过去!

“尝尝你自己的‘秩序’吧!” 凯在意识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守墓人核心划出一道微弱的紫光,瞬间没入那纯粹白光的巨掌掌心!

就在凯的身体即将被巨掌拍成齑粉的瞬间,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井口喷涌的淡金光芒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于规则层面的剧烈冲突,在光之巨人的掌心爆发!

守墓人核心,其本质是母体枢纽制造的、蕴含秩序与毁灭双重规则的造物。当它被投入光之巨人那纯粹秩序之光的核心时,两种同源却不同频的秩序规则,在接触的瞬间产生了恐怖的逻辑悖论和能量冲突!

光之巨人那拍下的巨掌猛地一僵!掌心爆发出刺眼欲盲的混乱光芒!纯白与深紫疯狂交织、湮灭!巨人的整个手臂,连同庞大的身躯都剧烈地震荡起来!仿佛自身的逻辑核心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这万分之一秒的僵直和混乱,就是凯唯一的生机!

噗通!

凯的身体,如同坠入温暖的海洋,彻底没入了回声井口喷涌而出的、浩瀚如星海的淡金色光芒之中!光芒瞬间吞没了他残破的身躯和意识。

光之巨人那陷入混乱的巨掌,带着未能完全消散的毁灭力量,狠狠拍在了凯消失的井口位置!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平台被拍得四分五裂!坚固的金属如同纸片般扭曲、崩解!狂暴的能量乱流被彻底引爆!回声井口那喷涌的淡金光芒被硬生生拍散,井口本身也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仿佛遭受了重创。

光芒散去,平台上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掌印深坑和破碎的残骸。凯的身影消失无踪。

光之巨人缓缓收回巨掌,掌心残留着深紫色湮灭的痕迹和自身的紊乱光芒。它那由纯白光芒构成的身躯剧烈地波动着,仿佛内部在进行着激烈的逻辑运算和冲突。它静静地悬浮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中,巨大的“头颅”转向那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回声井口,冰冷的意念如同冻结的星河:

“目标…消失…进入…源初…污染区…”

“威胁…等级…更新:无限…”

“启动…跨维度…净化协议…”

冰冷的宣告回荡在毁灭的平台上空,而凯的意识,已在淡金色的光芒包裹下,坠向了一个未知的、充满低语与回响的奇异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