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蝉鸣声像一把钝锯,来回切割着七月的午后,发出令人烦躁的“嘶嘶”声。

姜澄像一只慵懒的小猫,趴在佟佑年家的地板上。

她的两只脚丫在空中晃来晃去,仿佛在跳着一支无声的舞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她手中握着一支铅笔,在数学作业本上随意地涂鸦着。

那些歪歪扭扭的数字,就像是被风吹乱的小草,毫无规律地散落在纸张上。

“不对,这里又算错了。”

佟佑年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平静得像一泓秋水。他站在姜澄身后,微微俯身,手指着她刚写完的一道题。

姜澄抬起头,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她嘟囔着嘴,似乎对自己的错误并不在意。

然而,当她看到佟佑年那认真的表情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佩之情。

佟佑年开学就要升三年级了,而姜澄还停留在二年级的水平。

对于他来说,这些二年级的数学题简直是小菜一碟。

姜澄撅起嘴,橡皮擦在本子上狠狠摩擦,纸面立刻皱起一小块。

"我讨厌数学!"她泄气地把铅笔一扔,"我们去探险吧!"

佟佑年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那是他上个月刚配的,因为总躺着看书被妈妈训了好几次。

"还有三页作业,周老师明天要检查的。"

"佑年哥哥——"姜澄拖长音调,像只撒娇的小猫,"天气这么好,待在屋里多浪费啊!"

姜澄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望着佟佑年:“就玩一会儿嘛,作业等回来再写,说不定玩一圈回来我脑子灵光了,数学题一下就会做啦。”

佟佑年有些动摇,可想到周老师严厉的模样,还是摇了摇头。

姜澄见软的不行,索性一骨碌爬起来,拉住佟佑年的胳膊就往外拽:“走啦走啦,探险多有趣,比写作业好玩多啦。”

佟佑年被她扯得一个踉跄,眼镜差点又滑下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任由姜澄拉着自己出了门。

两人来到后面的小花园,这里树木繁茂,草丛茂密,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姜澄兴奋地在前面跑着跳着,一会儿拨开草丛找小虫子,一会儿又爬上矮树摘树叶。

佟佑年跟在后面,不时提醒她小心别摔倒。玩了一会儿,姜澄突然想起作业还没写完,吐了吐舌头,拉着佟佑年说:“咱们赶紧回去写作业吧,不然真来不及啦。”

佟佑年笑着点点头,和姜澄手牵手往家走去。

回到家后,她突然眼睛一亮,"我昨天发现了一个超级棒的地方!"

佟佑年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七次叹气了。

自从一年前认识姜澄,他叹气的频率直线上升。

"什么地方?"

"秘密!"姜澄跳起来,马尾辫像松鼠尾巴一样甩动。

"跟我来就知道了!"

五分钟后,两个孩子站在了镇子边缘一座废弃的仓库前。

仓库外墙的红砖已经褪色,铁皮屋顶有几处凹陷,大门上挂着的锁锈迹斑斑,却奇迹般地虚挂在门环上。

佟佑年皱起眉头:"这里不安全。"

"才不是呢!"姜澄已经灵活地从侧面的破窗爬了进去,"里面可棒了!"

犹豫片刻,佟佑年还是跟了上去。

仓库内部比想象中明亮,阳光从高处的气窗斜射进来,照亮漂浮的尘埃。

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木箱和麻袋,空气中弥漫着木材和干草的气味。

姜澄站在一个由木箱搭成的"城堡"前,骄傲地张开双臂:"看!我花了两天才搭好的!

佟佑年看着眼前的“城堡”,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座“城堡”虽然是用破旧木箱搭建而成,但在姜澄的巧思下,竟有了几分童话中的模样。

“哇,小澄,你太厉害啦!”佟佑年忍不住夸赞道。

姜澄得意地笑了笑,拉着他走进“城堡”。

里面空间不大,却被姜澄布置得温馨又有趣,有她用树叶和花瓣做的“地毯”,还有用石头摆成的“桌椅”。

两人正玩得开心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姜澄紧张地抓住佟佑年的手,佟佑年安慰她:“别怕,我去看看。”

他小心翼翼地走出“城堡”,发现是一只流浪猫在翻找麻袋里的东西。

虚惊一场后,两人又继续在“城堡”里玩起了过家家。

"你一个人弄的?"佟佑年蹲下身,检查结构的稳固性。

"嗯!"姜澄钻进"城堡",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进来呀!这里现在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了!"

佟佑年小心翼翼地钻进去,空间比他预想的要宽敞。

阳光透过木箱的缝隙斑驳地洒落,形成奇妙的光影图案。姜澄从书包里掏出两包跳跳糖,递给他一包。

"我攒零花钱买的。"她得意地说,"藏在数学书里,妈妈检查书包时都没发现。"

佟佑年接过糖,嘴角微微上扬。

他知道老师禁止学生带零食到学校,但此刻这个小小的违规让他心跳加速。跳跳糖在舌尖噼啪作响时,他忽然觉得数学作业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我们得定些规矩。"佟佑年认真地说,"第一,不能告诉大人这个地方;第二,来之前要互相通知;第三..."

"第三,每周三下午都来这里开会!"姜澄抢着说,眼睛亮晶晶的。

"开会讨论什么?"

"嗯...重要的事情!比如下周的考试,或者张美美又抢了我的彩色铅笔..."姜澄掰着手指数着,"还有你妈妈烤的饼干配方!"

佟佑年忍不住笑了:"我妈说那是祖传秘方,连我爸都不知道。"

"那我更要打探出来了!"姜澄做了个鬼脸,"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我妈妈做红烧肉的秘诀!

佟佑年被姜澄的话逗笑了,“好,那就这么定了。

”两人一边吃着跳跳糖,一边热烈地讨论着这些“重要的事情”。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姜澄紧张地捂住嘴,佟佑年也竖起了耳朵。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仓库门口。

“不会是大人发现我们了吧?”姜澄小声地说,眼里满是担忧。

佟佑年刚想安慰她,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小澄,小年,你们在里面吗?”

原来是他们的好朋友小满。

姜澄兴奋地跳出“城堡”,打开仓库的门,小满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我找了你们好久。”小满说道。

姜澄拉着小满的手,把她带到“城堡”里,“快来看看我们的秘密基地。”

小满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连连称赞。

于是,三个人在秘密基地里继续开心地玩闹起来,他们的笑声在仓库里回荡,仿佛要把整个夏天的快乐都装下。

不知不觉,夕阳的余晖透过气窗洒了进来,给整个仓库染上了一层金黄。

姜澄瞪大眼睛:“遭了,佑年哥哥,我的专业还没有做完呢”。

佟佑年看了看天色,也有些着急:“这可怎么办,时间过得好快。”

姜澄也跟着着急起来:“要不咱们赶紧回去写?”

姜澄跺跺脚:“我数学本来就差,剩下的题还挺难,肯定写不完。”

佟佑年思索了一下说:“小澄,你别慌,我帮你一起写。小满,你也帮着看看有没有算错的。”姜澄眼睛一亮,感激地点点头。

三人迅速从“城堡”里出来,在一处相对平整的地面上铺开作业本。

佟佑年耐心地给姜澄讲解难题,小满在一旁仔细地检查已写好的答案。

夕阳渐渐西沉,仓库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可他们谁都没在意,一心扑在作业上。

终于,在夜幕降临前,姜澄的作业写完了。

姜澄长舒一口气,抱住佟佑年跟林小满:“佑年哥哥,小满哥哥,谢谢你们,有你们真好。”

佟佑年笑着摸摸她的头:“不客气,咱们赶紧回家吧,不然大人们该着急了。”于是,三个小伙伴手牵手,带着满满的收获和快乐,消失在夜色中。

就这样,仓库成了他们专属的避风港。每周三放学后,他们都会默契地在这里碰头,分享零食、吐槽老师,或者只是安静地各自看书——姜澄看她的童话故事,佟佑你读他的科普读物,林小满钻研他的飞机模型。

秋去冬来,仓库的"装修"也越来越完善。

佟佑年从家里偷偷带来一块旧地毯,姜澄贡献了几个抱枕;他们在墙上贴满了从杂志上剪下的图片,甚至用捡来的粉笔在木箱上画了幅"藏宝图"。

一个寒冷的十二月下午,小满裹着厚厚的围巾钻进仓库时,发现姜澄跟佟佑年已经在里面了,正对着手掌呵气取暖。

"看我带了什么!"她神秘兮兮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铁皮盒,"我爸的旧暖手炉!我偷偷拿来的。"

两人睁大眼睛:"这很贵重吧?被你爸发现怎么办?"

"没事,他说过要扔掉的。"小满熟练地打开炉盖,放入几块从家里壁炉偷拿的木炭,"我们得省着用,就今天太冷了才拿出来的。"

暖手炉的热量很快驱散了小空间的寒意。

姜澄脱掉手套,把手放在炉子上方烘烤,佟佑年则小心翼翼地翻看着这个古董般的物件。

"这里刻着字..."他眯起眼睛,"'致亲爱的战友,1943年冬'。"

"哇!"姜澄凑过来,"那岂不是比我爸爸还老?"

"小满,这应该是你爷爷的东西。"

佟佑年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划痕,"说不定上过战场。"

三个孩子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想象着这个小小暖炉经历过的故事。外面的风呼啸着拍打仓库的铁皮,更显得这个秘密空间的温暖珍贵。

"佑年哥哥,小满哥哥,"姜澄突然问,"我们长大了还会是好朋友吗?"

佟佑年抬起头,发现姜澄的表情罕见地认真。炉火的光映在她圆圆的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细长的阴影。

"当然。"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三会一直是好朋友。"

"拉钩。"姜澄伸出小指。

佟佑年跟林小满勾住她的小指,三人的大拇指郑重地按在一起。

这一刻的承诺,在暖手炉的微光中,显得比任何书面契约都更加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