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时间一晃就到了花神宴。

天刚蒙蒙亮,李青萤就起床了,简单梳洗后,她将装着七星草的寒玉盒收进储物袋里,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和期待。

只要今天顺利交易,她就能花钱买了路引,离开淮陵城,离开李家!

然而计划却总是赶不上变化,李青萤刚简单收拾好行装,院门却突然被人推开:“青萤小姐,家主和夫人命您即刻梳妆,出席花神宴。”

闻言,她浑身一僵,缓缓抬头,看到李龙飞带着几个嬷嬷和丫鬟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我......也要去?”她声音微颤,装作怯懦的样子。

李龙飞冷笑:“怎么,家主和夫人的话,你也敢违抗?”

李青萤低下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了几个白色的月牙印子。

不对劲......李家从来不会在她身上浪费半点心思,更别说让她出席重要场合,而且三天前李沐瑶还特地警告了她,今天怎么又会突然点名要她去?

李青萤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只能顺从地跟着丫鬟去了一间梳妆阁,重新梳洗打扮。

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常年营养不良的瘦削下巴,总是低垂躲闪的眼睛,还有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

活脱脱一个李家最不起眼的边缘人。

加上左脸上青青白白的胎记,往往一眼就会让人嫌恶,不愿意细看,或者多看。

“小姐,家主吩咐了,今日您必须盛装出席。”年长的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手里已经拿起梳篦。

李青萤盯着铜镜,表情怯懦,脑海里的思绪却在飞速运转。

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抬头!”

香粉猝不及防扑在脸上,李青萤被呛得咳嗽起来。

“小姐别动,这可是天香阁的玉容粉,一两金子才得一小盒呢。”梳妆丫鬟语气轻慢,捏着她的下巴,用毛笔蘸着胭脂描画她的眼角。

铜镜里的少女渐渐变了模样。

苍白脸颊上的胎记渐渐被遮住了,皮肤染上绯色,淡青的眼睑被金粉勾勒出妖娆弧度,连总是紧抿的嘴唇都被点成了鲜艳的朱砂色。

像个精致的人偶。

像个......待价而沽的货物。

李青萤突然想起集市上那些被梳洗得干干净净,捆着红绸待宰的羔羊。

“小姐抬手。”

没等李青萤想明白,大红色的织金襦裙就套了上来,这件襦裙华贵得刺眼,正红底子上用金线绣满振翅凤凰,裙摆层层叠叠如盛放牡丹。

本是李沐瑶的衣服,如今套在李青萤身上,却像个荒唐的笑话。

她太瘦了。

常年吃不饱的纤细骨架根本撑不起华服的重量,肩线垮塌塌地垂到手肘,腰封束到最紧仍空出一指宽的缝隙。

裙摆逶迤在地,像一团被强行裹在她身上的霞云,衬得她愈发伶仃。

铜镜前,婆子们急得满头大汗:“再勒紧些!”

束腰的丝绦深深陷进皮肉,李青萤被勒得眼前发黑,忍不住开口:“太紧了......”

“忍忍吧。”婆子用力扯着束腰的丝绦,随口道:“听说谢家那位虽然残了,可最是挑剔......”

李青萤浑身一僵。

谢家?

李青萤脑子一炸,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过来,难不成李家是要拿她顶包!?用她去填李沐瑶悔婚留下的窟窿!?

毕竟除了“李家小姐”这个身份,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李家人能利用的点了。

思及此处,铜镜里盛装华服的少女突然勾起了一抹冷淡至极的笑。

好啊,好得很!

这个吃人的李家,这是要将她所有的剩余价值都榨干了,非要她去当替死鬼!

李家不想背负“背弃婚约”的骂名,所以把她这个废物推出来当替罪羊,反正她无灵根、无背景,就算嫁给谢观雪这个“废人”,也没人在意!

“收拾好了吗?”

忽然,一道温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李青萤很快收敛了情绪,来人是她二婶秦素,生得一副菩萨相,眉如远山,眸似秋水,唇角天然微微上扬,仿佛永远噙着一抹慈悲的笑。

每逢初一十五,秦素都必要亲自去佛堂上香,素衣木钗,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心善”。

可李青萤知道,那双手捻佛珠时有多轻柔,掐人时就有多狠毒。

“算了,就这样吧。”秦素瞥了一眼,伸手替李青萤理了理歪斜的领口,指甲刮过锁骨时留下一道红痕,轻笑道:“沐瑶穿过的衣裳,本就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撑起来的。”

反正只是个替死鬼,何必费心打扮呢?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了礼乐声和喧闹声,婆子们急匆匆地给李青萤戴上了最后一件累丝珠钗。

她被推搡着往主厅的方向走,织金的裙摆扫过回廊,宛如一抹被强行控制的幽魂。

花神宴,开始了。

*

花神宴上,宾客云集,琼楼玉宇间,灵花绽放,彩蝶纷飞。

身着华服的修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品着灵酒,谈笑风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灵果的甜味,丝竹之声悠扬悦耳。

当谢观雪的轮椅碾过铺满花瓣的红毯时,满堂喧嚣忽地一静。

“咔嚓。”

不知是谁的玉盏跌碎在案上,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谢家公子......竟真的来了?”

“嘘,小声些!没看见他连路都走不了了吗?”

“听说今日李小姐要当众退婚......”

低语如潮水般漫开,谢观雪恍若未闻,他能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扫来,有怜悯,有讥讽,更多的是赤裸裸的审视,像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残次品。

昔年惊才绝艳的剑道天才,如今不过是个废人。

谢观雪神色漠然,苍白修长的手指搭在轮椅扶手上,青筋隐现,轮椅是玄铁所铸,本该沉重难行,却在他掌心下如轻舟滑过水面,无声碾碎一路落花。

“观雪。”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谢观雪转身,准确地面向声音来源,说话的人是谢云海,他的堂兄,谢家现任少主。

“堂兄。”他微微颔首,态度不冷不热。

谢云海一身锦衣华服,腰间玉佩叮咚,风度翩翩,眉宇间却带了几分刻薄,他伸手拍了拍谢观雪的肩膀,力道看似亲昵,实则暗中用上了几分灵力。

“观雪啊,我都说过了,你腿脚不便,何必亲自来呢?”谢云海声音温和,却仗着谢观雪不良于行,眼中满是讥诮:“不过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看你的未婚妻是如何......”

他故意顿了顿:“如何光彩照人的。”

谢观雪肩头微沉,卸去了那暗劲,面色不改:“多谢堂兄关心。”

谢云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正要再说什么,全场却忽然安静了下来,丝竹声停,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庭院中央的高台。

“沐瑶小姐来了!”

一袭火红长裙的李沐瑶在众人簇拥下缓步登台,她容貌绝丽,眉目如画,额间一点朱砂更添几分艳丽,裙摆上绣着的金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每一步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

但谢观雪的神识却“看”得清楚,她腰间佩戴的那枚玉佩上,隐约流动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那是谢家《九霄雷诀》的灵力波动,而这部功法,三年前与他父亲一同“消失”了。

“感谢诸位赏光,来参加我李家的花神宴。”李沐瑶声音清亮,目光扫过全场,在看到谢观雪时明显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今日除了赏花论道外,沐瑶还有一事要宣布。”她抬起下巴,声音陡然提高:“我与谢家谢观雪的婚约,今日正式解除!”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