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五颜六色的油漆写满了侮辱性的字眼。

黑白照片上,曲顺芝温柔的脸被画得乱七八糟。

曲歌认得出这些人。

乔晚晚出国前,他们天天跟在她身边打转,像她养的一群忠心耿耿的狗!

又是乔晚晚!

怒火瞬间穿透曲歌的胸腔,她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灼般的燥怒。

曲歌冲上前用力推开那些人,护在曲顺芝的墓碑前。

遗照上的油漆怎么擦也擦不干净,那些刺目的颜色染花了她的白衬衫。

周遭的人围着她讥笑嘲讽。

声音最大的,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女人。

“这不是援交女王吗?怎么不去陪金主,来这干嘛啊?”

“该不会是在这儿约了人吧?发浪都浪到亲妈坟头了,不愧是江大第一援交女王!”

“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曲歌你就这么缺钱吗?”

援交女王。

这个称呼今天在学校里传遍了。

他们说曲歌一直靠出卖身体赚生活费,在床上花样百出,什么都会......

而这一切,皆因乔晚晚而起。

曲歌知道和这些人起冲突她讨不着好,于是她拿出手机报警。

“我要报警!这里是......”

话还没说完,金发女一把抢走她的手机。

“还敢报警?你知道老娘是谁吗?!”

曲歌还来不及反应,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已经落在了她脸上。

紧接着,一群人一拥而上,密集的拳脚如同雨点般不断落下。

她们疯狂地揪扯她的长发,尖利的指甲狠狠掐进她的皮肉,价值不菲的高跟鞋也变成了致命的武器,几乎将她的手背戳穿......

曲歌竭力喊出的求救声得不到任何回应。

本来应该守在门口的保安不知去向,空荡荡的墓园为这些人的暴行提供了最完美的犯罪条件。

血腥味在嘴角渐渐绽开,眼前晃动的人影越来越模糊不清。

曲歌拼了命地反抗,可她根本敌不过这么多人的围攻。

突然,手臂上一阵剧烈的灼烧感。

金发女笑嘻嘻地用手中燃烧的烟蒂在曲歌身上烙出一枚又一枚疮疤。

曲歌疼得浑身颤抖,她蜷起身体,恨不得像织茧的蚕蛹一样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

片片猩红在她的白衬衫上绽放,如同冬日雪地里盛放的梅花。

伴随着浓郁的铁锈味,曲歌的意识渐渐涣散......

......

不知过了多久,曲歌在医院里醒来。

她只是动了动手指,就听到乔胥安急切的呼喊声。

“医生,她好像醒了!”

身体慢慢找回了知觉,然后便是钻心刺骨的疼痛。

从头到脚,没有一寸不疼。

好似整具身体躺在装满了碎玻璃的箱子里,只要稍微动弹一下就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一行眼泪不受控制地从曲歌的眼角掉下来。

她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是乔胥安深深拧起的眉头。

他神情凝重,却不是担忧和心疼。

“小歌,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

曲歌嗓子里又干又疼,根本发不出声音。

“乔先生,曲小姐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您放心吧。”

听到医生的话,乔胥安松了一口气。

他没再理会曲歌,而是转身离开病房。

走得太急,连病房的门都没关好。

他在外面打电话,声音从门缝漏进来,曲歌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会死。放心吧晚晚,你那些朋友不会有事的。”

原来,乔胥安刚才的着急,是为了确认她会不会死,会不会连累乔晚晚那群朋友。

在他眼中,她就像一个用来供乔晚晚消遣取乐的玩偶!

玩坏了就修一修,大不了扔了再买一个新的......

曲歌忽然觉得身上的伤没那么痛了。

大抵是痛到极致时反而麻木了,只剩下胸腔中一个漆黑的空洞,吞噬一切。

“小歌。”

乔胥安打完电话回来。

还是从前那样温柔的语气。

“我刚才跟国外的专家通了电话,你身上的伤不会留疤,不用担心。”

谎话连篇。

要不是曲歌听见了他刚才跟乔晚晚说的那些话,她根本不可能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如果说谎也有考试,乔胥安一定能拿A+。

曲歌不理他。

乔胥安皱了皱眉。

换作平时,她早就哭着跟他抱怨她有多委屈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

在生他的气?

乔胥安主动解释:“昨晚的事查清楚了,是酒店员工做的。网上的东西我都清理干净了。”

“嗯。”

“欺负你的那些人,我不会放过他们。”

“是吗?”

乔胥安从曲歌静若深潭的眸中看到了一丝讽刺的意味。

他心头一紧,莫名地有些慌乱。

“小歌,对不起。最近工作太忙,没能照顾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你要是生气,可以骂我打我,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乔胥安极致温柔的语气像裹了蜜糖的烂香蕉。

初尝时很甜,后来就只觉得又腻又恶心。

曲歌受够了。

“我们分手吧。”

“不可能。”

听到分手这两个字,乔胥安眉间拧起几分厌烦。

他不假思索地拒绝,耐心所剩无几。

“我这几天真的很累。你懂事些,别再胡闹了,可以吗?”

懂事。

这样的字眼在过去的三年里,一直都是乔胥安对曲歌说过最多的夸奖。

他喜欢她的懂事,喜欢她的独立,喜欢她的坚强。

说白了,他无非是喜欢她从不给他添麻烦。

曲歌机械式地点了点头,不想再浪费力气和他吵架。

“我想休息了,你先去忙吧。”

不等乔胥安开口,她闭上眼假寐。

见她不吵不闹,乔胥安又拧了拧眉头。

说不上为什么,他觉得她好似完全变了个人。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听话,但这样的乖巧更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莫名地,他心里仿佛被人挖空了一块。

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弄丢了什么,却又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算了,别想那么多。

现在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乔胥安自我安慰。

他起身离开,轻轻关好门。

听到“咔嗒”一声,曲歌睁开眼。

她没有片刻犹豫,拿起手机拨通报警电话,把今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接线员。

窗外天色昏暗,厚厚的积云压得人透不过气。

警员来得很快。

可他们在听到曲歌提及乔晚晚的名字时,手里的笔明显顿了顿。

和去年一样。

警员走到屋外打了一通电话。

不到一刻钟,乔胥安去而复返。

“为什么自作主张报警?”

“我不是跟你说了,一切交给我处理吗?”

不愧是只手遮天的乔家......

曲歌又想起了一年前。

大雪纷飞的腊月天,她跪在门口,苦苦哀求有人能帮她给曲顺芝讨个公道。

但谁也没有理会她。

直到乔胥安撑着伞出现,为她掸去了落在身上的雪。

他帮她料理妈妈的后事,帮她聘请最好的律师,在她的世界撑起一把坚实的保护伞。

那时的他如同上天派来的神明,在最灰暗的时刻用他的光芒替她照亮了前路。

可事到如今,她才后知后觉。

她之所以只能依靠着他的光,是因为他带来的黑暗彻底笼罩了她的全世界!

......

接下来的两天。

乔胥安推掉所有工作,24小时守在医院。

换作从前,曲歌肯定感动得不行。

可现在,看着那张脸,她只觉得恶心。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他守在这里根本不是陪伴。

是监视!

乔胥安以关心为由,严密监控着曲歌每天的一举一动,就连进来打针送药的护士,都得经过他的许可才能靠近她。

每次,只要她提起那天发生的事,他永远是同样的说辞。

“墓园的监控坏了,警方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是谁对你动的手。”

“小歌,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可以吗?”

一年前,曲顺芝出事的时候,酒店停车场的监控摄像头也正好坏掉了。

永远修不好的监控,永远找不到证据。

曲歌实在听腻了这些老套的说辞。

住院第三天。

乔胥安接了一通电话,急匆匆地离开了医院。

曲歌本想趁这个机会逃走,可门外都是乔家的保镖。

两个小时后,病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好久不见啊,嫂子~”

乔晚晚。

她居然这么快就回国了。

难怪乔胥安刚才走得那么急。

一年没见,他肯定想她想得快要发疯。

乔晚晚抱着一大束百合,脸上挂着甜得发腻的笑。

她一进门,曲歌就难受得不停打喷嚏。

曲歌对百合过敏,这件事乔胥安知道。

看来,现在乔晚晚也知道了。

她将百合放在曲歌床头,看着曲歌身上瞬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她开心地笑着拍手。

“嫂子,见到我这么激动吗?怎么脸红成这样?”

“嫂子”这两个字咬得极重,她恨不得将她的骨头嚼碎。

曲歌想说话,想还击,想求救,但她根本没有办法张口。

她严重过敏,喉咙肿胀,几乎无法呼吸。

“你......咳咳咳......”

“怎么不说话啦?你以前不是最伶牙俐齿的吗?就为了一个死老太婆,居然想让我去蹲监狱?真是痴人说梦!”

“......”

“对,就是我撞死那老太婆的,那又怎么了?是她自己不中用,居然弄脏了我最喜欢的那双鞋!那可是哥哥送我的!”

“......”

“过敏的滋味好受吗?谁让你天天缠着我哥哥!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落到今天的下场,都是你们母女俩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