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出了供销社，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买的东西都收到静止空间，杨青转身又去了胡同口另一边的国营饭店。
国营饭店成立的时间要早于供销社，所以这里面的人杨青也都认识，一个主任，一服务员，一个大厨再加三个学徒。
主任姓秦，也是老爹的棋友之一，服务员是他的妻子，大厨是他的堂弟，看着是任人唯亲，其实在这个年代是在正常不过了。
那个领导有条件不会在自己单位安排上自己的几个亲属，毕竟现在这个年代说到底还是个人情社会，各种法律不健全，出门办事都是靠各种关系。
借用小六他爹老张大爷的一句话就是，江湖不是打打杀杀，那都是人情世故。
这个时候也过饭点了，大厅里也没了客人，杨青一进门就看到服务员秦大娘趴在开票桌子上睡觉。
秦大娘本家姓周，不过这年代称呼人都是随着对方夫家姓，很少有随女方的，除非是入赘，这年代当上门女婿大多数也是让人看不起的，除非有某些特殊原因。
杨青进门的动静把秦大娘给惊醒了，秦大娘刚想发火，看看是谁这个时候吵她睡觉，结果看到杨青穿着军装，瞬间变成了笑脸。
“小同志，菜单都在那边的小黑板上，你想吃些什么，我去跟厨师说。”
这年代无论是供销社的售货员，还是国营饭店的服务员，这些铁饭碗都是见人下菜碟，如果不是杨青穿着军装进来，普通人打扰人家睡午觉，秦大娘估计早就骂娘了。
刚刚杨青进供销社的时候，还见到大门对面的墙上贴着‘不能随意殴打顾客’的条幅，这里也是一样，端菜口贴着‘饭菜自己端，不要催厨师’。
意思就是如果把厨师给催烦了，挨打了也是你自己受着，够不够嚣张，可是在这个年代人们早就习以为常了，毕竟不嚣张，还有啥资格叫八大员呢。
“秦大娘您不认识我了，我是青子呀，92号院老杨家的。”
“哎呦喂，你是青子啊，这一晃五年没见，你都成大小伙子了，大娘刚才就看着你眼熟，可是看你穿着军装愣是没敢认。”
秦大娘一边说着还一边上前打量着杨青:“长的比以前高了，也壮实了不少，你这是退伍回来了。”
“是啊，今天刚退伍回来。”杨青笑着应道。
“退伍回来就好，你爹临走的时候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见到你一面，你要是早回来一年多好。”
说着秦大娘还叹了一口气，那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这时从楼梯上传来一道声音。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青子那是为国效命，那是随随便便就能回来的吗，还提前一年退伍，这种话以后别出门瞎说，你当部队是你家啊，想离开就离开。”
话音刚落，楼梯口就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和供销社主任老刘头一样，穿着干部装，口袋别着钢笔，脚上穿着皮鞋。
杨青连忙见人:“秦大爷。”
“嗯，当五年兵回来，人也长高了，看着也精神壮实了不少，这趟部队是没历练啊。”
而秦大娘在一旁，嘴里还在嘀嘀咕咕，显然是对秦大爷说的不服气，不过她也知道刚刚那些话不该说，她也只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现在理亏她不跟秦主任闹，等她有理的时候，看她不挠死他。
不过受气了不撒出去，可不是秦大娘的风格，她又到端菜口，对着里面喊到:“小二，你快出来看看谁来。”
“大嫂我都说多少次了，在饭店要么叫我名字，要么你就直接叫厨子，你这每次都是小二小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国营饭店和过去一样招收店小二呢。”
从国营饭店后厨走出来一个人，腰间系着围裙，手里端着个茶杯，这是国营饭店的厨师秦大厨，看他的样子显然刚刚是在后厨喝茶休息呢。
“这么多年了，哪能说改就改啊，你就将就着听吧。”秦大娘一边说着，还一边笑着，她自己也感觉到了好笑。
“大哥你就不能管管大嫂吗，我好歹也是国营饭店的大厨，我不要面子的嘛？”
“我也说了多少次了，在国营饭店不要叫我大哥，在这里我们是工作关系，不知道还以为这国营饭店是我们老秦家开的。”
随即秦主任又话风一转，翻着白眼说道:“再说你大嫂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在这她可能会给我点面子，晚上回家我可不想被她给挠死。”
杨青被这一家子给逗笑了，她小时候跟着老爹来过好多次，当时这三人也是这个氛围，没想到这几年过去还是没变。
这时张大厨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想起刚到大嫂说的话，瞅着杨青有点眼熟，不过有点想不起来是谁了，毕竟这饭店里每天人来人往的，而且杨青走的时候还是个半大小子，五年过去这都大变样了，能有点印象已经很好了。
“秦二大爷，您不认识我了，我是92号院老杨家的青子啊，我退伍回来了。”
说着杨青掏出大前门给秦主任和秦大厨各散了一根，同时掏出火柴给他们点上。
秦大厨抽了口烟，盯着杨青道:“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你都参军五年了，半大小子也变成大小伙子了，刚刚就看着你眼熟我愣是没敢认。”
秦主任也让杨青坐下说话，秦大娘去拿楼上秦主任办公室拿茶叶，帮几人倒了三杯茶，然后就坐在旁边看着杨青。
就像杨青小时候一样，小时候杨青调皮捣蛋，可秦大娘还就稀罕这个调皮的小子，每次跑出胡同玩，路过国营饭店的时候，都会给他点吃的。
三人就边喝着茶，边问着杨青部队里发生的事，反正现在也不是饭点，国营饭店也没客人，杨青也是捡着能说的说，不能说的直接一句保密条令，几人也就不在问了？
他们这个年纪都是经历过战乱的人，对于这方面的事都是讳莫如深，生怕被吃了挂落，刚刚问杨青的，也就是一些部队生活方面的事，更多的还是出于长辈对于晚辈的关心。
杨青也是一边回着话，一边从衣兜里拿出核桃和枣子让他们尝尝。
秦大娘见状连忙阻止道:“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快收回去，这年头哪有把吃的往外拿的呀，你今天刚回来能来看看秦大娘和你大爷二大爷，我们已经很开心，快把东西收回去吧。”
秦大爷二人也在一旁点头应和着，也是催促杨青赶快把东西收起来。
杨青笑着把东西往秦大娘面前一推:“我秦大爷和二大爷不要，那我就不给他们了，我小时候调皮捣蛋，每次路过胡同口，您可没少给我吃的，这些都孝敬您了。”
“这些东西我从西北带回来不少呢，我出来的匆忙就在衣兜里装了一点，你要是不要，我下次可不来了。”
“好，好，大娘收下，不过现在吃可糟蹋了，大娘现在肚子不饿，我们这里可是管中午饭的，等大娘肚子饿了之后在吃。”
说到管中午饭的时候，那是满脸的骄傲，毕竟这个年代一般人家就吃两顿饭，能供应中午饭的单位，而且还不要钱，穿出去谁都会羡慕。
秦大娘随手在开票台上拿了个纸包，把桌子上的核桃和枣子给收了起来，全然不顾一旁秦大爷二人咽着口水的目光，这时候秦大娘可不会搭理他们，中午饭刚吃完没多久，就吃东西，在秦大娘看来那纯粹是在糟蹋粮食。
而且中午饭吃的是公家的，现在这个可是自己侄子孝敬给自己了，公家的和私人的哪能一样嘛，这两人要是在这时敢说一句话，秦大娘能挠死他们。
趁着秦大娘去开票台去放东西，秦大厨小声的对着秦主任说道:“大哥你咋不说话啊，这是青子孝敬我们的，大嫂给我的那份也拿走了，你看看那枣子和核桃多大，在燕京我就没见过这么大的。”
“废话，你怎么不去说？”秦主任翻着白眼。
“我不敢啊。”
“那你以为我就敢啊？”
“可那里面有我一份呢，都被大嫂给拿走了。”
“这我可没招，反正你大嫂带回家的东西，我肯定是能吃到的。”
“大哥我发现你有点不讲理。”
“要不我把你大嫂叫过来给你讲讲。”
“那还是算了。”
最后秦大厨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板凳上，杨青可发现太有意思了，还是和记忆里的一样，每次兄弟俩斗嘴只要秦主任搬出秦大娘，秦大厨就都没招了。
无意中看了一场戏，不打赏可不是他的风格，杨青又从衣兜里掏出几个枣子核桃，悄默默的从桌子上递给二人:“秦大爷，二大爷，我身上就剩这么几个了，你们快收起来，别被我大娘看见了，不然又要给你们收了。”
“哎哎，真是好孩子。”
秦大厨连忙把秦主任挤到一边，直接全部从杨青手里接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核桃和枣子揣进自己的衣兜里。
秦主任嘴里叼着烟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秦大娘也放好东西了，把头转了过来，刚好看到秦大厨重新坐回到板凳上，有些疑惑的问道:“小二你们这是干啥呢？”
“没干啥就是坐的屁股有些痒，站起来活动活动。”秦大厨有些尴尬的回道。
杨青刚把一口水喝进嘴里，差点没笑的喷出去，好在他是在部队经过专业训练的，在那一瞬间忍住了，屁股有点痒，这个可还行。
“你要是屁股痒的厉害，厨房里就有刀，自己让你徒弟给你刮一刮就好了。”秦大娘边坐回座位上边说道。
“不用不用大嫂，我现在好了。”秦大厨连忙摆手。
杨青干脆不喝水了，直接捂着嘴角，掐着自己大腿根不让自己笑出来，这一家子都是活宝，这国营饭店他发现真是太有趣了，这饭店的客人估计每天都不会缺乏娱乐节目。
几人闲聊完，秦主任对着杨青问道:“青子，你这个点就到国营饭店来，该不会还没吃饭吧，想吃啥跟你二大爷说，让他直接去后厨做。”
闻言一旁的二人也把目光看向了杨青，杨青摇了摇头:“秦大爷我是吃过饭来的，来这里主要是想打包几份菜，留着晚上招待人用。”
“你这孩子不会在骗大娘吧，刚回来就请人吃饭，还跑到饭店来打包饭菜，谁这么大面子？”
见秦大娘有些不相信，杨青解释道:“是我们院的两位大爷，我爹去世的时候，是他们和二叔一起为我爹操办的事，虽然这事人家从来没提过，但这份情我不能不还。”
见状三人听了也都不再说什么了，以前杨青在部队还没退伍的时候，那是没办法，现在既然已经回来了，这份情怎么说都是要还的。
秦大厨二话不说就站起身:“你这小事办事讲究，二大爷去给你准备食材，现在做菜有点早，你晚些的时候过来拿。”
“好嘞谢谢二大爷。”
“你小时候在我这调皮捣蛋，怎么那时没见你这么客气啊？”
“那时不是小不懂事嘛。”
见秦大厨又去了后厨，杨青又对着秦主任说道:“秦大爷，我这刚回来没有本地的粮票和肉票，你看我用全国粮票顶行吗？”
“你小子说什么混账话，全国粮票多金贵你刚从部队出来，今后要用到它地方还多，你小子工作还没分配吧，用它来走关系再好不过。”
“你小子回去等就行了，这顿饭粮票和肉票我帮你出了，你等会过来付钱就行了。”
秦主任又接过杨青递过来的烟，吐了个烟圈缓缓说道。
“那晚上您一起过来，我也去叫供销社的刘大爷一起，我那刚好有几瓶酒，你们都是我们长辈，我爹不在了，但咱们今后可得继续走动才是。”
“行，你小子会来事，深得你老爹的真传啊，不过你还不如把那两人叫到这来，你二大爷还在厨房给你忙活呢，他要是知道你请人喝酒不叫他，下次你想吃啥菜可就别找他了。”秦主任叼着烟笑道。
杨青笑着一拍脑袋:“瞧我怎么还把我二大爷给忘了呢。”
转身就来到了端菜窗口，给厨房里的秦大厨散了支烟:“二大爷，我晚上就在这吃，你菜迟点做，我那还有几瓶酒，到时候我们一起喝几杯。”
“行，那感情好，我也想看看你小子在部队里锻炼几年，这酒量怎么样。”秦大厨手里动作不停，一边抽着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