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冰棺静静悬浮于禁地寒域的中心,幽蓝的光晕在其晶莹剔透的表面流转不息,映照着棺中女子那张绝美却毫无生气的睡颜。她的容颜栩栩如生,墨发如瀑般铺散,神态安详得近乎诡异,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不会醒来的深眠。

苏九璃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都为之一滞。那张脸,与她融合的原主记忆深处,那个给予了她短暂温暖与庇护的形象,分毫不差地重叠在一起。真的是母亲!她并未真正死去,而是以这样一种超乎想象、令人心悸的方式,被封存在这苏家最阴冷、最隐秘的角落!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激动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向前踏出一步,渴望更近地看清母亲的容颜,渴望触摸那隔绝了生死的冰冷棺壁。

然而,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步,却仿佛踩中了某种禁忌的开关!

“嗡——!”

一股比先前更加恐怖百倍的极寒之力,如同九幽深渊中咆哮而出的灭世寒潮,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空间!空气中瞬间凝结出无数细密尖锐的冰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似乎连坚韧的空间本身都要在这极致的低温下冻结、碎裂!

“噗!”苏九璃喉头一甜,一口逆血险些喷出。她体表刚刚凝聚起来的微薄玄气,在这股恐怖寒意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朝露,顷刻间便被冻结、瓦解、消散于无形。那股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毫无阻碍地侵入她的四肢百骸,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成了冰碴,连意识都开始变得迟钝、僵硬,仿佛要被这无边的寒冷彻底吞噬。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眉毛、发梢,乃至皮肤表面,都在迅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白霜!

好强!这冰封的力量,根本不是现在的她能够触碰和抗衡的!强行靠近,无异于飞蛾扑火,只会落得一个被彻底冻成冰雕、神魂俱灭的下场!

剧烈的刺痛从四肢百骸传来,苏九璃狠狠咬住舌尖,尖锐的疼痛和口中弥漫的血腥味换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她强忍着灵魂都要被冻僵的恐惧,用尽全身力气,踉跄着向后倒退了数步,终于脱离了那股寒意最核心的笼罩范围。

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凝滞的血液似乎重新开始流动,冻僵的肺部也终于能够重新吸入空气,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她靠在一棵同样覆盖着厚厚冰层的古树干上,大口喘息着,心有余悸地望向那幽蓝的冰棺,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母亲当年究竟遭遇了何等可怕的变故?是被谁暗算至此?又为何要耗费如此惊天动地的力量,将自己永恒地冰封在这不见天日的禁地深处?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几乎窒息。

目光流转,再次落在了那冰棺旁边,静静躺在幽蓝冰面上的那根羽毛上。

它看起来是那么的普通,暗淡近乎灰黑的色泽,甚至带着几分枯萎的迹象,与周围晶莹剔透、散发着恐怖寒意的冰蓝世界显得格格不入,仿佛是随手丢弃的垃圾。

可不知为何,苏九璃的心跳,却因为这根不起眼的羽毛而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亲近与渴望,仿佛那羽毛之中,蕴藏着与她生命本源息息相关的秘密。

她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没有再尝试靠近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冰棺,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根羽毛之上。她小心翼翼地绕着冰封区域的边缘移动,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仔细地感知着周围寒意的细微变化,试图找到一个寒力相对薄弱、能够让她短暂靠近的突破口。

终于,在冰棺的侧后方,她感觉那股几乎能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意稍稍减弱了一丝,虽然依旧冰冷刺骨,但似乎不再是那种完全无法抗衡的绝对零度。

就是这里!

苏九璃眼神一凝,不再犹豫。她再次运转起刚刚掌握不久的《九转涅槃诀》,体内那丝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涅槃火息,艰难地在近乎冻结的经脉中流淌起来,散发出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屈意志的暖意,顽强地抵御着外界那无孔不入的严寒。

时机稍纵即逝!她看准机会,身体猛地前倾,手臂如同离弦之箭般探出!指尖包裹着她此刻能调动的全部玄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抓向冰面上的那根暗淡羽毛!

指尖触碰到羽毛的刹那!

没有预想中的冰冷,反而传来一种奇异的、若有若无的温热感,仿佛这根看似枯萎的羽毛深处,正沉睡着某种古老而强大的生命烙印!

下一刻,异变陡生!

“嗡——!”

一股无形却浩瀚的波动以羽毛为中心,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骤然向四周扩散开来!苏九璃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道惊雷同时炸响!她体内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沸腾了!沉寂已久、仅仅露出一丝端倪的九幽冥凰血脉,仿佛受到了来自远古洪荒的最强烈的召唤与引动,在她体内发出震耳欲聋、响彻灵魂的轰鸣!

心脏如同被擂响的战鼓,每一次跳动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似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跃然而出!

与此同时,她手指上那枚一直表现低调的古朴戒指,也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不再是之前的温热感应,而是骤然散发出一股强大到近乎贪婪的吞噬之力,疯狂地、鲸吞般地吸收着冰棺周围弥漫的、那足以冻结万物的恐怖寒气!

那些之前让苏九璃如临大敌、触之即溃的幽蓝色寒气,此刻如同找到了宣泄的闸口,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不断扭曲旋转的淡蓝色气流,源源不断地被戒指吸扯、吞噬,没入那小小的戒面之中!

“呜!”白泽发出一声充满不安和畏惧的低鸣,毛茸茸的小身体紧紧地扒在苏九璃的肩头,瑟瑟发抖,显然对这股冰与火交织的恐怖力量感到极度的恐惧。

苏九璃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中心!一边是血脉沸腾、涅槃火燃带来的难以忍受的灼热,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点燃;另一边却是戒指疯狂吸收寒气时,通过手指传递而来的、深入骨髓的森冷,似乎要将她的意识都冻结!

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样霸道绝伦的力量,在她体内激烈地碰撞、交织、冲突!仿佛要将她的身体彻底撕裂成两半!

就在她感觉自己意识模糊,快要被这股狂暴的力量彻底摧毁神智的时候,手中紧握的那根暗淡羽毛,突然爆发出柔和却带着不容抗拒威严的炽热光芒!

紧接着,一段段残缺不全、如同破碎琉璃般的画面和信息,夹杂着浓烈的情感洪流,强行冲入了她的脑海!

……漫天血光染红了天际,一个温柔却带着无尽决绝的声音在她灵魂深处响起:“……以吾之血脉精元,冰封天地……只为……换取那一线渺茫生机……”

……阴谋的气息弥漫,背叛的刀刃闪烁着寒光,一张张模糊不清却又狰狞可怖的脸孔在她眼前晃动……

……一个虚弱不堪的身影,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颤抖着托付给一个同样伤痕累累的男人,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不舍与深深的绝望:“……带着她……快离开这里……永远……永远不要再回来……”

……最后残存的力量凝聚在那根羽毛之上,一个微弱到几乎要消散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来:“……吾儿……若你……有朝一日能归来……持此真羽……方可……唤醒……我留下的部分……传承……切记……小心……苏家……”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剪刀强行剪断。

母亲!这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和意念,清晰地勾勒出了母亲当年惨遭暗算的真相轮廓!她不仅被至亲之人背叛暗算,更为了保护年幼的原主,耗尽最后的力量冰封了自己,并留下了这根承载着希望与传承的凤凰真羽,苦苦等待着血脉后人的到来!

而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竟然直指——苏家!

苏九璃的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钢针狠狠刺穿,剧烈的疼痛伴随着滔天的悲伤与难以遏制的愤怒,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在她胸腔内猛烈喷发!母亲的遭遇,远比她之前最坏的猜测还要残酷百倍!她不仅要承受被背叛的痛苦,还要忍受着无尽的冰封孤寂,将自己囚禁在这暗无天日、寒冷刺骨的牢笼之中!

苏家!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羽毛,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羽毛的根部,她却浑然不觉。一股想要立刻冲回苏家,将那些道貌岸然、心肠歹毒的人渣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的暴戾冲动,疯狂地冲击着她的理智!

但她强行压制住了。她知道,现在的自己还太弱小,冲动行事只会重蹈母亲的覆辙。她必须冷静,必须隐忍,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变得更强!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为母亲讨回公道,才能揭开所有的谜团,才能将那些罪魁祸首一一送入地狱!

就在她心绪激荡之际,手中那根吸饱了她鲜血的凤凰真羽,突然化作一道炽热的流光,“嗖”地一声,竟直接融入了她的眉心之中,消失不见!

“嗡!”又是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轻鸣。

一股无比精纯、温和却又带着煌煌之威的火属性力量,如同干涸河床迎来的第一股春汛,在她体内缓缓流淌开来。这股力量所过之处,之前被寒气冻伤、被强行突破留下暗伤的经脉,如同得到了最温柔的滋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拓宽、强化!

苏九璃惊喜地发现,原主那原本如同磐石般坚固、闭塞不通的玄脉壁垒,竟然在这股凤凰之力的冲刷下,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并且不断松动!那些沉积在经脉中、阻碍玄气运行的顽固杂质,被这股霸道而纯粹的力量一点点地溶解、净化、排出体外。玄气的运转,从未如此顺畅和充满力量!

沉睡在她血脉深处的九幽冥凰之力,正在被这根凤凰真羽的力量,以一种温和而不可逆转的方式,初步唤醒!

“恭喜宿主,成功获得凤凰真羽认主!九幽冥凰血脉初步激活,玄脉修复进度提升至10%!”

“检测到宿主体内正吸收大量冰寒能量,与《九转涅槃诀》属性相合,建议宿主尽快引导炼化,可大幅提升功法修炼速度与效果!”

冰冷的电子音适时在脑海中响起,正是久未出声的“灵犀”。

“滴!检测到系统能量储备大幅提升!戒指空间能量转化效率提升30%!系统修复权限初步解锁!”

“滴!扫描分析功能升级!可解析目标能量构成、功法运行轨迹(初级)!”

“滴!数据库扩充!新增基础丹方数据库、常见炼器材料数据库!”

“滴!辅助功能解锁:灵气浓度实时探测、低级危险预警(范围一百米)!”

“滴!储物空间升级!当前可用空间:100立方米!”

“滴!……”

一连串密集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刷屏般在苏九璃脑海中响起,让她惊喜交加。没想到吸收了冰棺散逸的大量冰寒能量,以及融合了凤凰真羽之后,不仅自身实力得到了初步提升,“灵犀”这个最大的外挂也跟着水涨船高,解锁了如此多实用的新功能!这无疑将大大提升她的修炼效率、战斗能力以及未来的生存几率!

然而,就在她沉浸在实力提升和系统升级的喜悦中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以及隐约传来的呵斥声,突然由远及近地传来,打破了禁地核心区域的死寂!

“什么人?!竟敢擅闯禁地!”

“快!那边有能量波动!有人闯进去了!”

是苏家的守卫!刚才戒指吸收寒气和真羽认主引发的能量波动,还是惊动了他们!

苏九璃心中一凛,知道此地绝不可再久留。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悬浮在空中的幽蓝冰棺,看了一眼里面沉睡的母亲,将那张绝美的容颜和无尽的悲伤深深烙印在心底。

“母亲,等着我!总有一天,我会拥有足够的力量,堂堂正正地回来,破开这冰封,让您重见天日!那些伤害过您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在心中默默立下重誓,然后压下心中翻腾的不舍与决绝,眼神瞬间恢复了佣兵女王的冷静与锐利。她转身,不再有丝毫犹豫,身形如同离弦之箭,向着禁地外围的方向疾冲而去!

禁地内的守卫已经被彻底惊动,警报声此起彼伏,一道道强横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各种阵法禁制也被完全激活,整个禁地都笼罩在一片肃杀的危机之中。

“抓住那个闯入者!生死不论!”

“启动绝杀阵!封锁所有出口!绝不能让她逃出去!”

苏九璃的身影在幽暗的林间如同鬼魅般高速穿梭,焚天绫如同有生命般缠绕在她手臂上,随时准备应对突袭。她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战斗直觉和“灵犀”刚刚升级的危险预警功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道道致命的攻击和隐藏的陷阱。

但追兵的数量越来越多,实力也越来越强,甚至有凝元境的执事级人物出现,封锁圈正在不断缩小。她知道,这样下去,被抓住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她即将冲出禁地最外围的一道防御阵法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又带着令人心悸威压的神识波动,如同穿透了层层空间,悄无声息地扫过她的身体,她的血脉,甚至她灵魂深处刚刚融合的凤凰真羽!

那神识冰冷而淡漠,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意味,仿佛在观察一只偶然闯入领地的蝼蚁。

又是这种感觉!

苏九璃心头猛地一跳!这感觉……似曾相识!与之前在拍卖行、在深渊擂台边缘感受到的那道神秘窥视,如出一辙!

而且……这一次,她在那冰冷的审视之中,似乎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感?

熟悉?怎么可能?!她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认识拥有如此恐怖神识的强者!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就在她心念电转,惊疑不定之际,那道强大而隐晦的神识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苏九璃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这禁地之中,除了母亲的冰棺,除了苏家的守卫,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位神秘莫测的窥视者!

来不及细想,身后的破空声已经越来越近。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疑惑和惊悸都暂时压在心底,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和决绝。

苏家,神秘的窥视者……这青岚城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她不再犹豫,身形骤然加速,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冲破了最后一道禁制的光幕,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