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大公子来接你回侯府了。”
林念动作一顿,转身,看了看。
侯府的下人。
侯府的马车。
侯府的主子。
林念的目光落定在,站于马车前玉树临风的儒南侯世子。
她曾经的长兄,萧祈册。
时光荏苒,一晃六年,原来她林念被侯府打发到寸草不生的庄子已有六年了。
……
六年前。
一名赌鬼推着跟她同龄的十岁小姑娘,出现在儒南侯府,告诉众人,他手里的姑娘才是侯府真正的嫡长女,而她林念是他死去的兄长的女儿,泥腿子出生的平民女。
那十岁小姑娘跟侯府夫人长的一模一样,又一经调查,确认了小姑娘的身份后,亲生母女抱头痛哭,并一怒之下,把她这个假千金打发到流放地,岭南。
这里有一块侯府早已不要的庄子。
寸草不生,瘴气浓重,蛇虫频出。
十岁的林念,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了六年的时光。
这六年,她从锦衣玉食的千金大小姐,落到最底层,为了活命而苦苦挣扎。
这当中的辛酸苦楚,他们都说是她罪有应得。
可她当年也不过是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小婴儿,她又何其无辜。
六年的苦受了,也当还了侯府那些年的养恩,给他们泄愤。
而她也早已适应这里,无忧无虑的生活着,不知侯府怎的又突然想起她,竟派萧祈册亲自来接她。
林念眸色灰暗几分,突然意识到她已及笄。
如今自己还占着侯府嫡女的身份,想必是为了萧娇娇婚事而来!
“上马车吧,母亲想你了,让我路过岭南时,接你回侯府。”
萧祈册走前,先是打量了她一眼,看到六年未见的林念不但没有在这种地方折磨的不成人样,反而出落的亭亭玉立,只是瘦了些,萧祈册眼中露出了一抹惊讶之色。
“看来你这些年,倒是很习惯在乡野之地生存。”他话中带着讽刺。
显然因为没有看到林念面黄肌瘦,贫如流浪狗而心生不满:“娇娇倒是在你们林家落下了一身病痛,至今未能养好身子,需日日引药。”
此次下江南,就是为了寻找“活神医”给他的妹妹萧娇娇调理身子,顺道看看林念现在过的怎么样。
现在看到了,林念在侯府娇养十年,如今沦落到乡野,也依然有着一副健康的身体。
他的妹妹娇娇,在林家十年,一手冻疮,每到冬季便要发作,痛痒痛忍,严重的时候,整个冬季都在咳喘。
林念怎么敢心安理得的活着?
林念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张熟悉的俊颜,眸色微红。
从前,怕她冻着,饿着,不舍得她受半点委屈的阿兄来了。
曾经视自己为掌上明珠的萧祈册,只因自己一句喜欢,便能连夜奔走为她院中种上喜爱的青竹。
也能早起排队,在她醒来之时送来爱吃的小点心。
她想过千万种与阿兄见面的场景。
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再见各留体面。
却不曾料到时隔六年,跟阿兄初次见面,他对自己越发痛恨,言语中对自己厌恶到极致。
她压下心中的酸涩,朝着萧祈册缓缓走了过去,还不等林念跪下行礼。
萧祈册黑着脸,显然不悦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越发没有规矩了。”
时隔六年,林念早就认清了自己在萧家的位置。
她面色淡淡的来到萧祈册的跟前,跪下行礼;“民女拜见世子。”
萧祈册神情怔住。
心想,那个软软糯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林念,被自己这样对待肯定会委屈的哭红眼。
但如今看着她满脸淡然,平静的朝着自己跪下行礼。
萧祈册双手猛然收紧,心底不爽陡然升起。
以为林念还在为这些年将她丢在岭南独自生活跟他置气。
他上前一步将林念从地上一把拽了起来。
言语中染上怒意;“萧家从来都没有说不要你,只不过是把你送到柠潮庄六年修身养性,磨磨你那刁蛮任性,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自称是民女呢?”
林念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茧子的双手,心中只觉可笑。
萧祈册又怎么能想象的到自己是如何用六年的时间。
将侯府这片贫瘠的田庄,一点点收拾出来,变成如今绿草如茵,诗情画意的场景。
初到这里,瘴气入体,全身中毒,面部,脖颈,四肢都出现严重的水肿,身上酸痛日日夜夜折磨的她在床榻打滚。
疼的死去活来。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修身养性,为了她好。
平白落了一身的病痛,她要那些虚名和修养做什么?
见林念低低的垂眸,抿唇不语,心中更是烦恼。
他一把将她推开。
冷哼一声;“油盐不进的东西,白费母亲的一片苦心了。”
萧祈册鄙夷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强压心底的怒意,警告道;“让你跟着一同回去儒南侯府是命令,不是商量,莫将自己太当一回事。”
话落。
他转身往院外走去。
林念的睫毛微微颤抖,转身进了屋里取来一个大大的包裹。
萧祈册的余光看着她谦和有礼同庄子上的人道别。
可面对自己却是面无表情淡漠的样子,心底怒意横生。
转身她将手中的包裹抢过。
一把丢在地上。
瓶瓶罐罐散落,滚的到处都是。
萧祈册踢开滚落在脚边的红色药品,怒道:“侯府什么东西都有,你带破烂回去是想要提醒我们这些年怎么苛待你吗?”
林念眼眶湿润,跪在地上小心的将那些药瓶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