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啊,”刘思雨笑着解释,“我叫刘思雨,姑娘叫什么?”
穆燕姝闻言,笑着道,“我叫穆燕姝,刚到京城不久。”
“因为不太了解京城的礼仪,若是有冒犯之处,请刘姑娘见谅。”
穆燕姝不是不懂京城礼节,她只是想刘思雨不要太过拘谨。毕竟人生中第一次参与这样的盛宴,她想给思雨一份安心。
“正好,我与你半斤八两。”
刘思雨抓起穆燕姝的手,笑得欣喜,久居深闺的少女,带着几分懵懂与天真,笑着同燕姝道,“我见姐姐穿戴皆非俗品,不是我能比拟。”
“你若喜欢,别的燕姝没有,这成衣首饰,送妹妹几套是有的。”穆燕姝看着刘思雨,忽然想起了年少的自己。
原先穆父与母亲,也曾琴瑟和鸣。
她也是穆家仆从与侍女尊重的穆家嫡女。可是有一日母亲病了,从楚悠悠病了不再掌家,交出中馈之权后。
万氏掌管了中馈,又以大夫的规训,要母亲安心养病,父亲要减少打搅之后。
父亲来看母亲的日子,就屈指可数。
彼时穆燕姝年轻,随着万氏的掌权,母亲的势弱,以及穆父日渐宠妾灭妻,疼爱庶子庶妹。
穆燕姝就成了继母不爱,母亲不管,父亲不疼,下人不敬的名不副实的穆家嫡女。
她也曾过那小心谨慎,汲汲营营的后宅生活,知晓刘思雨的难处。
遇见万氏和仆人的苛扣,曾经的她也曾变卖首饰,给母亲买药。后来学了一手绣工,做做绣活,再后来也是寻些抄书画绘本子的活计,有时也画些画作在画舫寄卖。
穆燕姝不想将这些告诉母亲,她不想让染病的母亲再添忧愁,便把一切苦吞进自己肚里。
穆燕姝也从那个不谙世事的富贵大小姐,变成如今什么都会,也懂事体贴,善解人意,会察言观色的人。
所以穆燕姝能理解刘思雨。
就像是理解曾经的自己,拥抱那个只能把苦往自己肚里咽的穆燕姝。
“不用了,穆姑娘。”刘思雨闻言,满脸谢意,她温柔地道,“不瞒你说,我身上这些,已是我最好的装扮。”
“这头面是我父亲在我及笄那日赠我的唯一一件生辰礼。”
“这衣衫去年的款,长姐不要赠予我的。”
“我既为庶女,便容不得这些不匹配我身份的东西出现在我身上。”
刘思雨淡淡的道。她心里明白,刘家,哪能有一个比长姐更光鲜亮丽的庶女?
穆燕姝闻言,只觉得惺惺相惜。
待主家与宾客坐齐,沈云峥扶着沈老夫人走入主席。沈老夫人如今已经头发如雪,可依然老态龙钟,面目红润。
满身锦绣富贵衣,沉稳安泰如山巅松,不愧还是记忆中那个长寿又心慈的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好。”众宾客见主家出现入首席,皆异口同声问安。
“往来皆是客,大家随意些,当自己家便可。”沈老夫人笑着道,众人也不客气。
杯盏陆续填满佳酿,珍馐美馔装点玉碟琉璃碗,目之所及,皆是富丽堂皇,华贵雅致。
“穆姑娘,你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沈家二房夫人给沈家二公子安排的相看宴吗?”
刘思雨低声问道。
她是做过一阵打扮的,面色上裹了胭脂,显得肌肤细腻若桃花。刘思雨是有几番姿色的,因此此番有些少女特有的害羞,倒有几分闭月羞花之貌。
“并非。”穆燕姝大方答复。
她穆燕姝此身便是终身不嫁,也绝不再走前世的老路。前世的渣夫沈墨白,她是有多远躲多远。
“原也是我想错了,来之前嫡母叮嘱过,此番席面前三席,是整个京城数得上脸面的京城贵女,个个家境非凡,德才兼备,姝色无双。”
刘思雨解开了心结,装作淡然解释道。
“嫡母有言,女宾席前三席,是沈老夫人给沈家大公子,也就是未来的安宁侯选的相看人选。”
“后面的席面,按侍从领来的位置入席,则是沈家二房夫人给沈二公子选的相看之人。”
刘思雨同穆燕姝讲解,“所以,方才以为姐姐同我一般,是家里人推来,与沈二公子相看的。”
穆燕姝闻言,面色不动声色,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她穆燕姝那前世的婆母,到哪都一个德行。
这一世没了她在婆母眼前崭露头角,她的婆母倒是心急如焚,沈家大公子都未娶妻纳定,她给二公子如此殷勤相看,只怕,这后面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不全是。”穆燕姝淡淡解释,“那妹妹,可想入选?”
穆燕姝觉得这安宁侯府不是个好去处,但她不知刘思雨作何感想。沈墨白的眼里心里,只怕只有柳如烟。
她虽与刘思雨相见甚晚,却依旧觉得,或许刘思雨不知内情。
“我没有什么想与不想。”刘思雨闻言,眸色淡淡,仿佛谈的不是自己的亲事一般。
“于我的家而言,我不过只是嫡母嫡姐和父亲手中的一粒棋子。”
“养育多年,不曾短我吃食用度,如今我作为待嫁闺女,为娘家利益而听嫡母安排。 ”
“无论是嫁谁都是应当 。”刘思雨低眸垂眼,细声温婉,言语温柔。
穆燕姝看着她,想起曾经前世的自己,却是心疼不已。她不知自己怜惜的是曾经的自己,还是怜惜眼前的刘思雨。
“姐姐,说笑了。”刘思雨见两人沉默许久,气氛压抑,笑得灿烂,打断这尴尬的氛围,“我坐于这末席最末的位置,沈家二房公子又是何等矜贵之人,从前边的席面一位位看下来,也不一定看得到我。”
“哪怕是做妾,嫡母也是愿意的。我亦愿意。”刘思雨低头垂眸,掩下言语的落寞。
“嫡母说了,若是今日的宴席,沈家当家二夫人看我不合眼缘,便打算让我十日后赴约李大人的府宴。”
“听闻那李大人前些日子刚纳了第十二房妾,这些日子李大人母亲身体抱恙,听说想在半月后纳妾冲喜。”
“嫡母今日来时便告知我,”刘思雨言语淡淡,仿佛早已习惯而麻木。
“李大人?”
穆燕姝轻叹这京城真小,“可是城东的李大人?”
“姐姐也知晓?听闻前一方妾是从盘沂城地方一个小官吏纳的,听说当时是因为原先纳的姑娘逃婚,而叫妹妹来替嫁。”
“若是同为妾,沈二公子好歹也算风华绝代。”
“思雨只盼上天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