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悬,三人正沿着原路往小渔村返。路过海边时,陆照野抬眸看了看,这就是她来的地方。
远处礁石滩上渔船已经收网,银鳞般的浪花扑在船舷,碎成千万颗跃动的琉璃珠。有渔夫在向沙滩边倒着卖不出去的小鱼。
“呀!”王娘子的惊呼将陆照野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李婶忽地踉跄了一下,青布衫后背洇出深色汗渍,双手死死攥住竹篓提梁,指节泛白如搁浅的虾壳。"莫不是暑气冲了心脉?"王娘子话音未落,李婶已软软歪倒在她肩头。
王娘子急得直搓围裙:"这可如何是好?最近的大夫在镇上,还得折回去!“
顾不得与王娘子细说,陆照野赶紧领着二人往屋子走去,“娘子莫慌,去我家歇歇脚,我来给李婶刮个痧,还要劳烦您帮忙煮点水烧马齿苋......”
转过晒着干豆角的竹匾堆时,与个拖着木板的男子擦肩而过。那木板吱呀作响,在沙地上拖出蜿蜒沟痕,佝偻着脊背缓步行走,好似听到了几人急促的脚步声,侧身停下给她们让路,看着二人将李婶架进自己隔壁邻居的院子。
陆照野一边摸出陶碗从缸里舀了半碗清水,一边嘱咐王娘子,“劳烦娘子去灶房生火,取一把我今日剩的马齿苋,煮开后半壶晾温了待会喂给婶子,另半盆刮痧后端来擦脸和身子。”
说话间已将李婶安置在杌凳上,合上房门,轻轻掀开衣襟。
洗净双手后,将食指和中指弯曲成钳子状,蘸了清水在她肘窝处反复揉按,待皮下泛起淡红血点,才顺着曲池穴一路刮向肩井。
并在脖子酸疼部位揪起皮肤,一揪一放,适中的力度反复操作,直到局部皮肤出现紫红色痧痕。
李婶紧咬的牙关间漏出细碎呻吟,脖颈处青筋如暴晒的蚯蚓般凸起。
"来了来了!”陆照野接过王娘子端来的木盆,浸透马齿苋汁的帕子,从她鬓角开始细细擦拭,汁水顺着脖颈蜿蜒而下,在粗布衣襟洇出朵朵墨梅。约莫半盏茶功夫,李婶急促的喘息渐渐平缓,面色逐渐恢复正常红润。
“好姑娘……多亏了你……”李婶指尖轻颤着要摸她的手背,被她一把握住,“婶子先别动,等会喝了这水去我榻上休息会。”
窗外日头愈发毒辣,晒得篱笆上不知名的野花都蔫了头。
少顷,李婶神色已恢复正常,她摸了摸那几道蜿蜒的紫痧痕,接过王娘子递来的陶碗,就着碗沿啜饮两口, 同屋内二人开起了玩笑。
“真是让你们见笑了,这痧刮的我是火辣辣的疼,只是不知道这喝的是什么汤药,怎的半点不苦?”
陆照野接过空碗搁在桌子上, 指尖轻点门口竹筐里已经晒得半干的马齿苋,“是马齿苋煮的水,这马齿苋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止血、利尿消肿的功效,适量喝马齿苋水可以帮助身体清除热毒,缓解中暑、发热等症状。不过性寒,不宜长期服用,孕妇更要慎用。”
还好现代有国货的保湿水成分含有这个,当初她还仔细做了功课。
“婶子回去的时候可要好好和李大叔好好说道这紫痧痕,不然还以为是晚辈给您掐的印子呢。我可不依。”她笑着同李婶打趣。
未几,二人便起身准备回家,将二人送至院门外,正欲转身回屋时,不经意间瞥见隔壁院子的邻居正端坐在门槛前的杌凳之上。
陆照野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朝他微微欠身,正要点头,忽地忆起此刻身处古代,连忙挺直脊背,依着古礼,双手交叠于胸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叉手礼。
随后,面带微笑,语气温和道,“这位先生,我是您的新邻居,前几日刚搬至此。我姓陆,名照野,往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然而,这位邻居的回应却有些冷淡。只见他眉头似乎长久以来都习惯性地紧蹙着,在眉间形成了一道深深的“川”字纹。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对方一眼,而后便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李莲花。”
那一刻,孤僻、惜字如金,成了他留给陆照野的第一印象。
作为孤儿的曾经经历,让陆照野对周围的人和事有着一种敏锐的直觉,本能地觉得这个男人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毕竟她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