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迟没敢动，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走，他低着头只能看见她的校服裤子和白生生的小手。
下一瞬就看见那只白生生的小手点在他的胳膊上，让他的食指神经突然跳动了一下。
“苏迟，刚刚你生气了吗？”沈眠问道。
一秒，两秒，她才看见对面的人摇了摇头。
“你是不爱说话嘛？我都很少听见你说话，你知道吗，你声音特别好听。”沈眠有些好奇，正好教室里没有人，忍不住与他多说了几句话。
声音好听，他的声音好听吗？苏迟有些茫然，记忆里他以前还是很喜欢说话的，不像现在这样沉默，只是没人原意听他说话，甚至因为他在家里发出声音而挨了不少打。
当时是七岁还是八岁，因为苏建军抽烟喝大酒，喝多了打媳妇，他妈就跟人跑了，是的他妈没死，但是只能对外说人死了，因为是苏建军要求的，他觉得丢人。
从他妈跑的那天起，苏建军就看他不顺眼，甚至不想让他活着，但他还是活下来了，就此他尽量活的像个透明人，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但她说他声音好听，苏迟的心脏再次开始剧烈跳动，他应该说点什么，粉白的唇张了一下，又马上合上，手掌攥的比刚刚还紧。
沈眠看到了他的小动作，不想让他为难，“你有事吗？一会还有晚自习，我请你吃个面吧，刚刚的事也算跟我有点关系，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说到好不好的时候，沈眠的语气放软带着一点撒娇与笑意，听到苏迟的耳朵里，感觉耳朵被羽毛轻飘飘地挠了一下。
等苏迟再次有实感的时候，他已经和沈眠在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
他看到对面沈眠从桌子上拿出几张纸巾擦了擦桌面，让他想到了那天小巷里收到的那包纸，香香的。
“你想吃什么？”沈眠看着墙上的图片决定来一碗招牌牛肉面。
看着还是不说话的苏迟，沈眠叹了口气，刚要替他做决定，就听到他说，“牛肉面，我请你。”
沈眠抿嘴笑了，“老板，两碗牛肉面，一份小菜。”
里间厨房传来应和声，“好嘞~”
沈眠拄着胳膊托着腮，她真的很喜欢观察苏迟，她也看的出他的拘谨和不自在，甚至进门这么久他连书包都没放下。
“一会就回去上晚自习了，你还背着书包干什么，不累吗。”沈眠开口。
苏迟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个过程持续了几秒钟，“里面有一些传单，一会要发。”
“啊？很多吗，那刚刚耽误了点时间，但是没事儿，咱俩快点吃，我一会跟你一起去发，很快就搞定了。”沈眠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打乱了人家原本的计划，但两个人发应该快一些。
“不用。”苏迟说完又觉得这两个字有些太干巴巴，怕她误会，就又加了一句，“我自己可以。”怎么可能让她做这种事，更何况是要帮他，已经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沈眠无视掉他的话，正好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无聊的垃圾消息，主要是发消息的人她不认识，无非就是想和她做朋友这种话。
她看着消息列表忽然看向对面的苏迟，“加个微信吗？”
这次等待的时间有点久，他才开口，“我没有手机。”实际上他有，只是那种最普通的老爷机，平日用来联系兼职，加不了微信。
“这样啊，没事，面来了，先吃饭，我都饿了。”沈眠将放在一起的两碗面分开，拿过醋瓶往面碗里面狠狠的倒了几下，看的苏迟眼尾直跳，不酸吗？
“我吃面食喜欢放醋，但是平时我不太爱吃酸的东西。”可能是感受到苏迟的目光，沈眠解释了一下。
苏迟赶紧重新低下头，吃着碗里的面。
沈眠吃东西很慢，她一边吃一边看着对面少年的吃相，吃的很干净，但是有些急，可能是长期养成的吃饭习惯，心里估算着时间，她也加快了进食速度，还剩大半碗她就放下了筷子。
苏迟已经吃完了，甚至连汤汁都喝了个干净，看着对面剩下的大半碗面，视线快速瞟过沈眠的手腕，她吃的好少，是不合口味，还是要减肥，可是她也不胖，甚至有些瘦。
他一碗面下肚才吃了六分饱，但是已经足够，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那碗剩下的面，看着沈眠起身要去结账，他赶紧站了起来，几步就站到了沈眠的身后，有些执拗的说道，“我请。”
苏迟只是不想让她花钱，一时没注意两人之间的距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闻到了沈眠身上传来的香气，味道有些陌生但很好闻，像是花香，但他没有闻过。
他像是烫到了一般快速往后退了一步，平复了一下心情，从兜里拿出一张20块钱递了过去。
“不用，我付完了，说了我请你，走吧，我们两个去发传单，距离晚自习还有四十分钟，时间足够了。”沈眠揣回手机，笑着对苏迟发出组队邀请。
苏迟站在店门口好半天没有动，用沉默表示拒绝。
沈眠可不是真的十六岁，她明白对方的坚持与别扭，但她想做的事很少有做不到的。
她往前踏了一步，右手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捏住苏迟的校服下摆，小心的扯了又扯，“苏迟，你就让我发吧，我还没发过传单呢，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呀，我不会帮倒忙的，你信我好不好。”
又是“好不好”，苏迟的大脑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抬起的头，视线就这么直直的撞进那双明亮的眼眸里，心跳陡然失控。
“砰砰”声在胸腔剧烈回响，仿佛要冲破胸膛，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像是3D立体般一直环绕在他的耳边。
他的记忆再次缺失一块，回过神来时，就看到那一道身影在人行道上穿梭，没有人可以拒绝一个会甜甜笑着的漂亮小女生，沈眠手中的传单肉眼可见的消失不见。
沈眠一边发着传单一边想着刚刚苏迟抬起头看她的那一瞬间，那双眼就那样突兀的露了出来，跟她想到一样，不，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那双眼狭长精致，眼尾微微上扬，眼眸是深邃的黑，像是闪着碎光，又像是藏着一汪晶莹的水光，纯净又剔透。
这样的一双眼，不该拥有那样的结局。
“我发完了，怎么样，我厉害吗？”沈眠从苏迟的身侧探出半个身子，看着他手上还有一小打传单，顺手夺了过来，“给我五分钟。”
只剩下苏迟呆呆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还有刚刚转瞬即逝的温度。
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他身上还有什么可贪图的东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