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领着裴灼华从裴府后门悄悄离开,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早已候在那里。
裴灼华提起裙摆上了车,轻轻掀起车帘一角,默默记下沿途的路线。
她想好了,若是今日能顺利杀死江耀,就沿着这条路逃回城里。
今早出门时,她已将攒下的银钱和几件换洗衣物偷偷寄存在城西的客栈里。
裴府,是再也回不去了,至于以后,若是系统还能留她一条命,她就山高水远,四处为家。
马车缓缓前行,裴灼华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出神。
上一世她也常坐着这辆马车去私会江耀,但那时她心虚得很,一坐进马车就把帘子捂得严严实实,从不敢往外看,生怕被人瞧见。
若是私情败露,不仅江耀会厌弃她,以父亲的性子,怕是真会将她活活打死。
听小荷说,族学放假后江耀没有回丞相府,而是秉明父母住在了这处远离闹市的幽静别院,说是要温书备考。
裴灼华默默听着,不由嗤笑,哪里是为了温书?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郊外一座气派的宅院前,朱漆大门上题着"江府别院"四个鎏金大字。
这座宅子占地极广,郁郁葱葱,到处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穿过几重院落,眼前是一汪碧水环绕着一座精巧的楼阁,水面铺满翠绿的莲叶,粉白的莲花点缀其间。
"姑娘这边请,奴婢就不进去了。"小荷引着她走上九曲回廊,”少爷在嬉莲阁等您呢。”
裴灼华脚步一顿。
嬉莲阁,这个让她不想再踏足的地方。
上一世江耀最爱在这里折腾她,美其名曰"赏莲作乐"。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涌上心头,她强压下翻涌的恶心感,一步步走向那座雕梁画栋的水阁,场景与上一世一模一样,只是心境早已不同。
推开描金的门,映入眼帘的是随风轻舞的素纱帷幔,透过薄纱,可见外面莲影摇曳,散发着阵阵莲香。
阁内陈设雅致,紫檀木的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鎏金香炉里袅袅青烟升起。
一切,都和记忆中分毫不差。
江耀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衣襟微微敞开,一本《论语》随意地盖在他脸上,遮住了大半张面容。
裴灼华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不远处案几上的匕首吸引。
她心跳加速,手心冒出细密的汗珠。
若是现在趁他睡着,直接拔出匕首刺下去会怎样?
正在胡思乱想时,"夭夭看什么呢?"书本突然滑落,江耀睁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眼中清明一片,哪有半分睡意。
他将裴灼华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让我猜猜...是在想怎么杀我?"
裴灼华心头一跳,这才明白他刚才是在假寐,幸好自己没有冲动行事。
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表哥说笑了。"
江耀慢悠悠地坐起身,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他朝裴灼华伸出手:"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却让裴灼华后背发凉。
她强忍着转身逃跑的冲动,站在原地没动。
见她不听话,江耀也不恼,反而轻笑一声,自己站起身朝她走来。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
随着距离拉近,裴灼华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酒气,内心一阵抗拒。
江耀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突然一把搂住她的腰肢,将她带到软榻边坐下。
他的手掌在她后背游走,隔着薄薄的衣料都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裴灼华浑身僵硬。
"表哥..."她抓住江耀不安分的手,声音发颤,"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我害怕..."
江耀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好,我们慢慢来。"他嘴上这么说,手却不肯松开,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不过夭夭要告诉我,这几日都去哪了?小荷说你天天出门。"
裴灼华心头一紧,果然小荷什么都跟他说了。她垂下眼帘:"只是出去散散心。"
江耀眼中似是浮现心疼,"听说韵华又欺负你了?"见裴灼华沉默,他便当是默认了,轻轻抚摸她的长发,"夭夭别怕,等我把你接出裴府,就再没人能欺负你了。"
裴灼华在心里冷笑,接出去做什么?做他的外室吗?到时候确实没人能欺负她,因为能欺负她的只有江耀一个人。
江耀说着说着,突然凑近她的颈间,温热的唇瓣贴上她的肌肤。
裴灼华浑身一颤,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见江耀沉下脸,眼中闪过不悦,裴灼华连忙解释:"我...我还是紧张。表哥,不如我们先喝点酒。"
江耀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好啊。"他松开手,示意她去倒酒。
裴灼华如蒙大赦,连忙起身走到案几前。
她的手微微发抖,倒酒时差点洒出来。
趁着背对江耀的瞬间,她迅速用指甲在其中一个酒杯边缘轻轻刮了一下,白色的粉末无声无息地落入酒中。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时已经换上甜美的笑容。
"表哥,请用。"她将酒杯递给江耀,心跳如擂鼓。
江耀接过酒杯,却没有立即喝,而是看着她:"夭夭,不如我们喝交杯酒?"
裴灼华心中不愿,犹豫一瞬还是答应了,她娇羞地点点头,举起酒杯,与江耀手臂相交。
江耀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仰头一饮而尽,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见江耀喝完了酒,裴灼华稍稍安心,也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然而她刚放下酒杯,江耀突然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压倒在软榻上。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江耀已经俯身吻住她的唇,将口中未咽下的酒水渡了过来,裴灼华惊恐地瞪大眼睛,直到她被迫吞咽,才放开。
江耀在她耳边轻笑,声音温柔得可怕:"夭夭,不管你在酒里下了什么...我们生同寝死同穴,你永远都逃不掉..."
那个卖药的老头说黄豆大小的粉末就足以让人在睡梦中死去,她放了一大块。
现在她感觉自己开始头晕目眩...难道真要和他同归于尽了?
江耀喝得更多,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他死死盯着裴灼华,嘴角挂着势在必得的笑,最终不甘心地倒在榻上。
裴灼华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试图保持清醒。
不行!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她不想和江耀死在一起!
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扑向那把匕首,颤抖着拔出鞘。
没有犹豫,狠狠心,在自己掌心划了一刀。
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她胡乱撕下一块衣角包扎伤口,软榻的枕头底下果然藏着一封信,可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封。
江耀这个魔鬼,果真是想用这个法子慢慢折磨她!
她环顾四周,心头突然窜起一股无名火。不如一把火烧了这里,烧个干干净净!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心的疼痛都压不住那股眩晕感。
她随手将香炉打翻,没有回头,扶着墙,跌跌撞撞地往外跑,所幸这别院她来过多次,知道后院仆役稀少。
裴灼华一路跑到后门,跨过门槛时终于支撑不住,直直栽倒在地。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隐约看到一片衣角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