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家人都离开后，裴彦章见裴灼华还站在原地不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灼华，你也退下吧。"
不料裴灼华挺直腰板，直视着裴彦章道："父亲，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女儿想留下来听个明白。"
裴彦章很是头痛，这个不省心的女儿惹出这么多麻烦，现在还这么不懂规矩。
他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你这个不孝女，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这时方氏突然开口帮腔："老爷，孩子说得也有道理，不如让她自己做决定吧。"
她心里是希望裴灼华选沈怀瑾的。若是她不识相执意要跟女儿共侍一夫，她有的是办法让她突发疾病，暴毙而亡。
裴彦章被说得没办法，只好摆摆手："行行行，你要听就听，但不许插嘴！"
那媒婆多精明啊，从这几句话里就摸清了情况。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丞相嫡子跟裴家嫡女有婚约，却又跟这二小姐扯上了关系，但她只管拿钱办事，不该问的绝不多问。
她立刻堆起满脸笑容，一把拉住裴灼华的手："哎哟，这么水灵的姑娘，难怪安远将军在长街一见倾心呢！裴老爷，安远将军现在可是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多少千金小姐排着队想嫁呢！更别说人家还是国公府的世子爷，这门亲事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说着就招呼旁边奉茶的丫鬟："丫头，快来帮把手。"那丫鬟看向方氏，得到首肯后，便走了过去。
两人把单子一展开，一人拉一边，足足有三四米长，比江家给裴昭华的聘礼还要丰厚。
饶是裴太傅这样清高的读书人，看到这阵仗也不由得瞪圆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裴彦章凝神细看眼前这个素日里不起眼的二女儿。
往日府中无人将她放在心上，如今却成了各方争抢的香饽饽。
他捋着胡须，心中发愁：丞相府和四皇子、安远将军与太子，哪一方都不是好相与的，这可如何是好？
方氏见状，轻咳一声，温言道："灼华，此事关乎你终身大事，你心中可有计较？"
裴灼华见机会来了，连忙又跪了下去，纤纤玉指紧攥衣角，声音却异常坚定："女儿不愿与嫡姐共侍一夫，愿嫁给安远将军。"
裴彦章瞪了方氏一眼，沉声道："她一个闺阁女子懂得什么？"转而向媒婆勉强挤出几分笑意："今日情形你也瞧见了，不如先行回去，待我们商议妥当再给你回话。"
媒婆见自己漂亮话说了一箩筐，裴大人仍不肯松口，只得悻悻报了个地址。
临走时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那镯子水头极好，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她不由分说就套在了裴灼华纤细的手腕上，还亲热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这可是先国公夫人的陪嫁，将军府特意让我带来给姑娘的。姑娘可要好好珍惜这天大的福分啊！"
说完不等裴彦章阻拦，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裴彦章盯着裴灼华腕间那枚碧莹莹的翡翠镯子，明明是个烫手山芋，气得连连跺脚，将她赶回了落樱阁。
丞相一家刚走到裴府大门口，忽听身后传来裴昭华急促的呼唤声。
只见她提着裙摆小跑而来，发间珠钗微乱，额角渗出细汗，全然失了平日大家闺秀的端庄仪态。
"姨父姨母安好。"她勉强稳住气息，匆忙福身行礼，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昭华有几句话想单独与表哥说，不知可否？"
方氏与丈夫交换了个眼神，和颜悦色道："自然可以。你们慢慢说。"
碍于在大门口，她不便多言，便拉着丞相先上了马车。
江耀随裴昭华来到府中竹林深处。
秋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添了几分凄凉，恰如裴昭华的心境，她也是刚刚听到去前院打探消息的红珠回来禀报的，表哥竟要求同时娶二妹妹为妾，怎可以如此对她，若此事成了，她便成了江府唯一一个成婚时丈夫就纳妾的新媳妇，生生将她架在火上烤。
于是她一定要来问个明白。
"表哥当真这般喜欢二妹妹？"裴昭华抬眸，眼中盈满哀伤，"喜欢到不顾两家情谊，不顾江氏家训了吗？”
见她这般模样，江耀心头微动，生出一丝愧疚。
到底是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妹，他声音不由软了几分："昭华，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她绝不会影响你的地位，你永远都是我的正室夫人。你们姐妹情深，她一向敬重你，日后定能和睦相处。若是...若是她先有孕，孩子也会记在你名下抚养，绝不会出现庶长子之忧。我发誓，此生除了你们姐妹，绝不纳第三个人。"
裴昭华闻言，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她勉强扯出一丝苦笑："表哥考虑得...真是周全。那姨父姨母...也都同意了？"
江耀低低"嗯"了一声。
裴昭华深深福了一礼："昭华明白了。"
说罢不等他回应，转身快步离去，只留下竹影婆娑中落寞的背影。
在回落樱阁的羊肠小道上，裴灼华看着手腕间的镯子。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上面，泛着温润的绿光。
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镯面，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
媒婆说得没错，这确实是沈怀瑾生母的陪嫁之物。
上一世新婚之夜，沈怀瑾曾将这镯子送给她，没想到这一世竟提前了。
想到这里，她心跳微微加快，难道沈怀瑾对她也有几分情意？这一世，就换她来主动吧。
刚踏进落樱阁院门，就看见小荷站在廊下，脸上写满不悦，见到她也不行礼，裴灼华还没开口，小荷却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姑娘怎能这样对主子？主子差点被烧死您知道吗？"
"没烧死真是可惜。"裴灼华冷冷道，"你还回来做什么？我和江耀已经恩断义绝。"
小荷嗤笑一声，眼神轻蔑："姑娘别装了，奴婢都知道了，主子今日向老爷夫人提出要纳您为妾的事。"她心里暗想， 还不是要做个妾，比自己又高贵多少，自己好歹也是江氏的家生子，从自己曾祖开始就在江府主子身边伺候了，她真以为自己能做个正头娘子吗?
要不是主子下令，自己怎么会屈就在这小小的裴府，做这不受宠的庶女的婢女。
两人正僵持着，院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裴灼华抬头，只见裴韵华带着一群家丁丫鬟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人人手里都拿着棍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