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魏靖看着那根静静躺在柜台上的魔杵,乌沉沉的棍体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能吞噬光线,顶端那狰狞的兽首无声地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刚才那一下反噬的余波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胸口也闷得慌。

他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脚背——今天真是“双喜临门”。

“啧,三千两买个祖宗回来供着……”他一边嘟囔,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棍身,只敢用指关节在柜台上敲了敲,“伙计!伙计!死哪去了?出来接客…呸,出来干活了!”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后堂帘子后面探出头,正是当铺里唯一的伙计阿福,睡眼惺忪,一脸茫然:“掌柜的?刚…刚才那动静?我好像听见打雷了?”

“打雷?”魏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指了指柜台上的“凶神”,“去,找个结实点的盒子,把这东西给我请进去,放库房最里面那层,离其他东西远点!对了,先用三层油布裹严实了再装盒,碰都别碰它!”

阿福看着那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棍子,尤其是那兽首空洞的眼窝,仿佛真能吸人魂魄似的,吓得一哆嗦,睡意全无:“掌…掌柜的!这…这啥玩意儿啊?看着就瘆人!您怎么收这么个东西?咱这小庙供得起吗?”

“供不起也得供!三千两雪花银呢!”魏靖心疼得直抽抽,感觉脚背的肿痛都蔓延到心口了,“少废话,快去!记得戴手套!”他心里清楚,真煞气爆发,再结实的盒子也不会有用。

打发走战战兢兢的阿福,魏靖一屁股坐在柜台后的太师椅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刚才强撑的镇定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他揉着太阳穴,感觉那无形的铁匠还在里面叮叮当当打铁。

“亏了,血亏!”他喃喃自语,掰着手指头算,“三千两现银,棺材本去了大半,脚背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脑子现在还嗡嗡响…这‘荧惑道’入门大礼包,是不是太‘丰厚’了点?”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右手食指,刚才就是这根手指对着魔杵虚拂了一下,引发了恐怖的反噬。

此刻指尖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麻意,仿佛被毒蛇的尖牙蹭过。

魏靖自嘲地笑了笑,眼底却再次燃起那赤红般的光。

他回想着刚才“感觉”到的那条盘踞在棍中的凶煞之魂,那暴戾、血腥、滔天的怨念…虽然差点把他冲垮,却也让他真切地触摸到了这个世界“非凡”的冰山一角。

这不再是街头巷尾的奇闻异事,而是实实在在、能要他命也能让他翻身的“力量”。

风险?麻烦?他魏靖开这“有求必应”当铺,图的不就是这些?太平盛世哪有他这种人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精神似乎又振作了一点。

“牌匾是死的,反噬虽痛,还在能忍的范围内…这魔杵里的东西,是‘活’的。”他掂量着柜台上那根凶兵,一个大胆(或者说作死)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如果…他不试着去欺骗那棍子里的凶魂,而是去‘欺骗’一下那棍子本身呢?不碰它,就远远地,尝试‘欺骗’它周围的煞气…减弱一点点?哪怕就一瞬间?’

这念头像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惑。一方面是巨大的风险,刚才那一下反噬差点要了他半条命,这是他如今的‘欺物’境界太低,没有达到第二层,因此没能骗过这魔杵内的凶魂,但如果他的‘欺物’达到第二层之后,想来可以轻松驾驭这把凶兵。

另一方面,则是巨大的收益——如果能成功,哪怕只是减弱一丝煞气,都证明了他“荧惑道”的能力对这类非凡之物有效!这将是质的飞跃!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脚背的肿痛和脑仁的刺痛似乎都被这亢奋压了下去。魏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神锐利得像盯上猎物的鹰隼。

他猛地一握拳,下定了决心。与其被这凶兵带来的麻烦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摸清它的底细,也摸清自己能力的边界!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将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手中魔杵上。

白天那种奇异的连接感再次若隐若现,脑海中观想着那魔杵,观想着它周围那浓郁得化不开、仿佛血海翻腾的煞气。

‘欺骗’此物周围的煞气,减弱一分,仅此一瞬!

念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带着决绝的意志,遥遥指向柜台上那根乌沉沉的凶兵!

嗡——!

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但魏靖的识海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烙铁!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他喉咙里挤出来。比刚才猛烈数倍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不再是针扎,而是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在他脑子里疯狂搅动!眼前不是金星乱冒,而是彻底陷入一片猩红!胸口像是被那魔杵的兽首狠狠撞中,喉头再也压制不住,一股滚烫的腥甜猛地喷了出来!

“噗——!”

殷红的血点溅在深色的柜台上,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柜台上的魔杵猛地一震!

顶端那狰狞的兽首,原本空洞的眼窝深处,骤然亮起两点针尖般刺目的、纯粹由暴戾和血腥凝聚而成的猩红光芒!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怨毒和杀伐的凶煞之气,如同沉睡的凶兽被彻底激怒,轰然爆发!无形的气浪以棍子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哗啦啦——!

柜台上的账簿、笔墨纸砚、甚至几枚铜钱,如同被狂风扫过,瞬间被掀飞出去!整个当铺里悬挂的布幔剧烈飘荡!

库房方向传来阿福惊恐到变调的尖叫:“掌柜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魏靖眼前发黑,耳中轰鸣,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用力抓住柜台边缘才没瘫倒在地。

他死死盯着那两点猩红的光芒,感受着那几乎要将他灵魂冻结的恐怖煞气,嘴角却扯出一个混合着痛苦而又得意的笑容。

‘成…成了…虽然只有一瞬…老子感觉到了!那煞气…刚才真的弱了一丝!’

代价是惨重的,他感觉自己像个被砸烂又勉强拼起来的破布娃娃。

但他眼底深处那抹赤芒,却在剧烈的痛苦和猩红的凶光映照下,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兴奋。

“咳咳…操…真带劲…”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看着指尖的猩红,又看看那根兽首红芒尚未完全熄灭的魔杵,嘶哑地低笑起来。

“这‘荧惑道’…果然是在刀尖上跳舞…跳好了,一步登天;跳歪了,万劫不复…”他喘着粗气,眼神却更加坚定,“不过…好像有点喜欢上这感觉了?”

他扶着柜台,慢慢站直身体,对着那根凶兵,咧开染血的嘴,露出一个挑衅又充满野心的笑容。

“凶是吧?煞是吧?给老子等着…早晚有一天,老子让你乖乖变成根…烧火棍!”

后记:“魔杵,本名为‘降魔金刚杵’,因使用者心术不正,屠戮无数生灵,沾惹不尽业障,无数死于其手的生灵冤魂被囚禁于杵内,不入阴阳轮回,致使一代神器堕落为魔器。”——《神器宝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