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轰隆隆!”
在这声堪比雷声的响动后,那些跟在陆安年身后的凶物非常识趣地隐入林中。
只留下微微喘气的陆安年,以及那条环抱粗的巨蟒。
好大的力气!
陆安年被撞了个猝不及防,也是往后踉跄几步才缓缓停住身形,旋即从腰间拔出那柄断掉的碧水刀,如临大敌。
这是陆安年第一次见到这么粗壮的巨蟒,二十余丈的身子盘旋立起,像座小山,墨绿色的竖瞳瞪的人心神不守。
陆安年耸了耸鼻子,浓郁的药香旋即冲入大脑。
马蹄莲,苦心草,活血藤...黑霜菇,百年份的参,近千年的芝...
嗅觉灵敏的陆安年一下便闻到了其中味道。
“你让开,我上山无非是采几株药材,不想与你争斗。”陆安年冷眉立刀。
这种气候的家伙,应当是听得懂人话才是,他如是想着。
“铛!”
眼前巨蟒丝毫不买陆安年的账,二话不说,抬起粗壮的长尾便朝着他抽去。
黑夜中,火花闪过。
那柄江湖人称杀人不见血,断骨如切豆腐的碧水刀再次碎成两截。
原先只有一半刀刃的陆安年现在情况愈发窘迫。
骂了句臭破烂后陆安年索性将兵刃弃掉,空手对敌。
“嘭!”
长尾落地,陆安年掰住蛇尾鳞片,咬死牙关,双脚深深陷入地下,在巨蟒拖行中犁出一条长长的沟壑。
“我说过,不想与你争斗。你听得懂吗?”陆安年吼道。
巨蟒停下身子,摇了摇头,比刚才力道更甚。
陆安年惊了,这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啊?
腥臭的毒从巨蟒鼻尖不断喷出,陆安年顺着这硕大的身子朝着七寸爬去。
打蛇打七寸!
但他觉得,这一回得打七十寸都不止。
因为没有学过杀人技,也不会什么把式,陆安年只好骑在巨蟒脖颈上,用最原始的方式死死勒住。
只要力气够大,便能将这玩意给拖死。
随着时间推移,两旁树干也在巨蟒的拖行中不断朝陆安年身后掠去,子夜到寅时,一刻都未停歇。
夜间时分,马四六提刀从县衙一路离开赶往埋尸场,他奉了赵金峰命前往盯梢陆安年动向。
黑眼消失许久,张猛又在养伤,赵金峰终于将脸皮撕破,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批高手,发誓要将陆安年缉拿归案。
“呵,抓了陆安年,小心那些半死不活的将棺材抬到你家门口!”马四六口中骂骂咧咧,找了半天陆安年没找着,无奈之下只好咬牙朝着埋尸场赶去。
他一定在那!
“隆隆隆!”
“隆隆隆!”
沉闷的巨响从远处传来,硕大的山石与圆木从青蟒山滚下。
那些受过陆安年救治的病患就这么守在山下。
他们能否在蜉蝣县苟全性命,就全看这一回。
伴随着靠近,那阵阵声音在马四六耳中也越来越清晰。
地龙翻身?
不,不是!
青蟒山上出动静了!
瞧这阵仗,陆安年不会在上面吧?
果然是个疯子!
看着阵仗,不会是为了山脚下这么些半死不活的家伙吧?
为他们丢命?傻子,天字号的傻子!
马四六咧起嘴角,拔起步子就要离开,只要把这边情况报告给赵金峰,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得个官身便是板上钉钉。
马四六兴高采烈想着,嘴里嘟囔:
“陆安年,我放过你一次。是你不知好歹!”
刚想转身离去,马四六脚步又停滞下来,他见到了一个人,那个曾在他怀中叫她叔叔的丫头。
终究还是被她那混账爹爹送来了。
若是换做别人,这么灵动的丫头是不是也被烧死了?
整个蜉蝣县,也只有陆安年愿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留他们的命,治他们的病。
赵金峰找了那么多高手要杀陆安年,自己通风报信是什么很大的功劳吗?
骑大马,戴红花,可蜉蝣县人要是死光了,就没人看他骑大马戴红花了,也不会有小娘子喜欢一个爱告密的害人精。
戏本里都说,那些小娘子都喜欢风流倜傥,光明磊落的汉子。
或许马四六都不知道,自己停下并不是因为什么小娘子,骑大马戴红花也没那么风光,他愿意保守秘密无非是打心眼里认定了一件事。
陆安年是个好人,好人就应该长命,他不该死的,至少不是现在。
“你们几个混账东西,躲在这晦气地方做什么?”马四六举起火把,朝着不远处人堆爆喝。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马四六身着皂衣,正狠狠盯着他们。
他们想跑,可又能跑到哪里去?
被衙差发现,左右是个死。
“老子问你们话呢,窝在这里做什么?”
“大半夜的不睡觉,等你们爹还是等你们娘?”
马四六吼道,挥了挥手里的家伙什:
“还不回家睡觉?”
“这埋尸场地龙翻身,要是瘴气散出来,谁给你们收尸?”
不抓人?
还装作不认识?
马四六的行为让所有人心中充满了不解。
“陆安年那破落户呢?”马四六问道。
“差爷,您找陆公子作甚?”
“作甚?那厮得罪了县老爷,如今请了十名武师名武师,个个都是江湖上的好手,要取这畜生的性命!老子就是奉命来逮他的!”
说完,马四六作势露出一副得意神情:
“你们可曾见到?”
“不曾,不曾!我等在此也是因为地龙翻身,想着来瞧个热闹。”
“若是见着,便来与我通禀,重重有赏!”
话带到,这些人脑子只要没病坏,应该能传到陆安年耳朵里吧?
想到这,马四六收刀扬长而去,不再管青蟒山和埋尸地的事情。
看着马四六的背影,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威胁,还是报信?我怎的有些云里雾里?”
“管他什么意思,马四六不抓我们,那便算他是个好人。当务之急是赵金峰那狗官,请了七八名武师要杀陆公子,这该如何是好?”
“等他下山,我们告知陆公子便是,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
山上落石滚木在随着议论声的平息而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为陆安年捏了把汗。
与此同时,山上的巨蟒早在陆安年的颤抖下筋疲力尽。
一人一蛇,就这么静静躺在一个山洞前呼哧呼哧喘着大气。
“我不过是上山想采些药材,你就要我命?”
“嘶~嘶~”
“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
“嘶~嘶~”青蟒摇了摇头。
直到天色将明,陆安年才看清身旁这条蛇的样貌,通体青色,鳞片下泛着淡淡的幽绿,被他抓掉的那几块鳞片伤口已经结痂。
“还打不打了?嗯?打不打?”陆安年不忿锤了锤青蟒的身子,语气当中充满不忿,见青蟒没有进一步动作,陆安年这才支起身子。
黢黑的洞穴深不见底,此时正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陆安年心情激动,面前的山洞应该就是这条青蟒的居所,闻这味道,能让爷爷苏醒的药材应当也在里面。
他正要拔起步子朝里面走去时,一道悠长沙哑的声音传出:
“后生,你伤了我的孙女,还要强取我囤积了多年的药材,未免有些太不讲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