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陆知舟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什么人工心脏？”
说话的同时，陆知舟的双手紧紧的扯住医生的衣领，眼眶有些发红。
医生因为紧张声音有些发紧。
“南意小姐她......她九年前就已经换上了人工心脏。”
陆知舟脑子里嗡的一声，只觉得是一片空白。
在他的印象里我的身体一直很好。
确实，为了瞒过他我付出了诸多努力。
换心之前的喜好我也一直保留下来。
热爱爬山，喜爱游泳。
每一次剧烈运动后给人工心脏带来的副作用我都默默忍受。
我不想他知道，我也不想让他担心。
那些以前喜欢高油食物，在他面前我总是毫无顾忌的咽下。
等用餐结束，一个人到厕所疯狂催吐。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有人工心脏呢？
听完医生的话后，陆知舟身形踉跄。
他声音堵在喉咙里面，但还是艰难的一字一句吐出。
“南意身体......身体一直很好。”
“人工心脏？”
“你肯定是在骗我。”
“你肯定是在骗我！”
陆知舟性格温和，这还是他为数不多的发怒时刻。
刚刚还冷静的人，现在又暴躁的不行。
陆知舟心底的那股不安感，影响着他的情绪。
要是我真的是人工心脏。
这些年，我为了瞒着他，做的事情，他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陆知舟并不神经大条，反而细心的令人惊叹。
瞒过他，确实很难，但我也坚持了九年不是吗？
医生安抚好他的情绪后，缓缓开口。
“陆先生，还记得九年前吗？您的心脏不舒服。”
陆知舟当然记得。
当时的心脏并不是不舒服这么简单。
陆知舟那么能忍耐的人，都疼的在地上打滚。
看见他痛苦的样子，我的心也跟着揪起。
我瞒着悄悄的将关于他的病例丢掉。
只要他不知道，我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心脏给他。
我是ABO超级万能血型。
我的心脏可以给他。
熊猫血可能会排斥人工心脏，可是我不会。
我不想他死。
也不想他被病痛折磨。
如果心脏是给他，那么我愿意。
于是我就在他本人都还没察觉到的时候，联合医生骗了他。
医生仅仅只是提了一句。
九年前突如其来的心脏疼痛彷佛回到他身上一般。
陆知舟就脚地生寒，心里预想到一种可能后，瞳孔紧缩，一脸惊恐。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陆知舟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明明是肾脏衰竭，怎么可能是......”
医生看着双唇颤抖的他。
既心疼又无奈。
心疼我这么多年的付出。
无奈于陆知舟的一无所知。
是啊，有些事只要想瞒，谁都查不到。
但是，有些事，只要你想查，就一定能看出端倪。
错就错在，我们都太过了解彼此。
我知道怎么做，可以让陆知舟不起疑心。
唯一一次，差点露馅，还是因为他说要和沈幼星结婚。
为了报恩，所以想和别的女人结婚。
因为情绪激动，肺部剧烈运动让我咳出了鲜血。
当时我正在民政局和他通电话。
陆知舟注意到我的不对劲。
那是他离真相最近的一次，不过却被沈幼星打断。
人有时候真的很矛盾。
我不想他去找沈幼星，我想他多陪陪我，我很自私。
但是我又不想他知道这一切。
眼睁睁看着自己爱人走向别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6
医生的沉默低头，让陆知舟再次开口。
“你说我是心脏衰竭，那为什么直到现在，我心脏都没有不舒服！”
“九年前，那一次不是因为肾衰竭引起的心脏疼痛吗？”
这么多年，我和医生的关系也不错。
私下里也很聊的来，成了朋友。
看着陆知舟这副样子，她冷哼一声。
“你的心脏不疼！是因为南意把心脏给了你！”
“而她自己就用着那个机械心脏坚持了九年！”
医生的话，字字诛心。
陆知舟身体顿时没了力气。
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你有肾衰竭。如果你不信我的话，大可以去找九年前为你治疗的医生。”
“虽然病历被南意藏起来了，但是医院里的记录，她没有权限删除。”
话说到这个地步。
陆知舟已经完全相信了。
他不断的追问，想听到的只是我并没有给他捐赠心脏。
我还是那个健健康康的南意。
那个等着被他娶回家的南意。
此刻瘫软在座位上的陆知舟，想起了正在手术室中的我。
因为着急起身，所以有些跌跌撞撞。
等完全掌握身体的控制权时，他疯了一般的冲向手术室。
“开门！给我开门！”
被打了麻药的我，在无意之中听见了陆知舟的声音。
他好像很着急。
我很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但是越是想，困意越深。
手术室外，陆知舟疯狂的拍打着门。
动静太大，周围人纷纷驻足。
旁边的医生和护士急忙上前。
“陆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手术要保持......”安静。
话还没说完，这个护士就被陆知舟推开。
无论怎么拍打，手术室的门依旧紧闭。
到后面，陆知舟直接上脚去踹。
阻拦的那些人也被他的助理隔开。
一下，两下，第三下的时候，门被狠狠的踹开。
陆知舟进去的时候，眼睛不停的往手术台上瞟。
从众多的绿色人影的缝隙中。
他看见了无数插入我心脏的电线。
换肾和心脏有什么关系。
关联不大，只是我的那颗人工心脏已经支撑不住。
没有外力的支持，很难活着走下手术台。
可是在死之前，我想看一眼他。
陆知舟疯魔一样的冲上前，周围的医护人员被他挤开。
看见我的那一刻，陆知舟愣在当场。
胸膛里的人工心脏微弱跳动。
要不是中间的能源还在发光，很难想象这是一颗活动着的心脏。
呼吸罩下面我惨白的脸色看的他眼睛疼，心也疼。
“你是哪里来的！”
“正在做手术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医生的呵斥声将陆知舟唤回。
“你知不知道......”
“滚！都给我滚！不准做手术，不准！”
“全力给我救治她！”
被打断说话的医生，心里越发不满，声音有些不耐。
“你谁......”
主刀医生拐了一下这位年轻的医生，讨好着开口。
“陆先生，你先别激动，等我们摘除肾脏后，自然会尽全力抢救南小姐。”
陆知舟声音有些冷。
“我说，不摘除，现在就抢救，你们哪个字听不明白。”
医生被他的低气压吓到，里面附和开始对我进行抢救。
整个过程，陆知舟都陪在旁边。
生怕我有什么意外。
7
即便打着麻药，意识模糊。
但手上的触感不会骗人，陆知舟他就在我的身边。
总感觉心里面温暖了不少。
早在九年前，也有朋友劝过我。
【陆知舟人是很好，他对你也好，但是为了他放弃心脏，并不值得。】
不值得吗？
不，我觉得很值得。
在更早的时候，他也曾舍命相救。
我的大学才读到一半。
弟弟就因为无证驾驶撞伤了人。
巨额的医药费，让父母跪求到我面前。
她们希望我能辍学找工作，帮帮弟弟。
那时候我和他已经规划好未来。
我不能辍学。
于是我瞒着他一天打四五份工。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个月，家里突然来了电话。
【妞，问题解决了，你安心学习吧。】
直到后面我才知道，是陆知舟把自己未完成的，足以改变世界的商业设计以低价出售。
那是他的心血，只要在有半年，他就可以完成。
我去质问陆知舟的时候，他只是轻飘飘一句。
“东西没了再做就好了，知识都在脑子里面。”
“还有你，南意，以后有事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后面知道会很难过的。”
这样好的陆知舟却在我们即将结婚的时候查出心脏衰竭。
心脏给他就给他了。
心脏代表我的生命。
他设计，也是他的心血换来的。
陆知舟经常说，我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可在得知我家里的情况时，他就已经开始找人出售自己的设计蓝图了。
手术进行到一半。
楼上迟迟没有等到肾源的医生，从手术通道进来。
“为什么肾脏一直没有送上来！”
“明明半个小时前就应该装上来的。”
“沈小姐的身体已经出现问题了！”
周围手术的医生没有一个敢回应这个医生。
等到医生再次询问的时候，只能看见陆之舟冰冷的眼睛。
“要是南意出了什么意外，你们知道后果。”
主治医生的手吓的差点没稳住。
陆知舟是慈善家，可也是从尸山血海的商业中走出来的巨擘。
没人敢触他的霉头。
陆知舟轻轻的放下我的手，径直向来取肾脏的医生走去。
他没有肾衰竭，就意味着沈幼星没有给他捐赠肾脏。
无非两种可能，她没有肾衰竭，她在骗人。
她有肾衰竭，并且已经提早知道我的ABO血型，可以为她换肾。
无论哪种情况。
陆知舟都不会放过她。
“走啊，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那个医生本想拒绝，但是却陆知舟的眼神吓退。
只好硬着头皮把人带去楼上的手术室。
手术室里空无一人。
陆知舟怎么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场景。
双拳紧握，因为生气，所以指骨吱吱作响。
陆知舟看向医生，笑不达眼底。
“这就是你说的沈幼星身体出了问题？”
如果有人在医生的后面，那一定能看见被汗水浸湿的衣衫。
“人呢！”
陆知舟音调提高的同时，一脚踹飞旁边的凳子。
这家医院也是陆知舟投资开起来的。
只要他想，这些人纷纷可以失业。
并且以陆知舟的影响力，外面的人知道这一层缘故的。
都不会为了冒着得罪陆知舟的风险，去聘用这些人。
这也是刚刚医生立马停止肾脏摘除手术，尽力抢救我。
以及这个撒谎的医生。
只是陆知舟想，他就立马带着他上去。
8
医生支支吾吾的开口。
“沈......沈小姐在......”
“在哪？”
“在405VIP室。”
得到想要的结果后，陆知舟飞速前往。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
他看见沈幼星正对着VIP病房的镜子前，化着妆。
陆知舟过去将她手中的化妆刷抢去，狠狠的丢在地上。
“谁啊！有病......知州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沈幼星在短短一秒钟内，从不耐转为惊恐与慌张。
“你不是肾衰竭了，病的不行了？”
“怎么不再手术室，在这里化妆。”
陆知舟掐着沈幼星的双臂，语气恶劣。
沈幼星哪里见过这样的陆知舟。
害怕的不敢说话。
因为委屈，眼中充满了眼泪。
“说话！”
陆知舟现在看见这个样子的沈幼星就觉得恶心。
于是一把将她摔在地上。
“知舟哥哥，你做什么，我只是害怕做手术，想先平复一下心情。”
“你干嘛一进来就凶我，还推我。”
“现在我的肾脏好痛。”
陆知舟看着沈幼星哭哭啼啼的样子，耐心也到达极限。
他过去掐着沈幼星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提起来。
手上的力气不断加重。
“还撒谎！”
沈幼星双手拍打着陆知舟，艰难开口。
“知舟......哥哥，你再说什么，我听不懂。”
陆知舟笑的有些癫狂。
“听不懂？”
“是需要我告诉你，你的肾衰竭是假的。”
“还是要我告诉你，你买通医生骗我，给我捐赠肾脏是假的。”
沈幼星本来还想装傻。
现在这些事情全部摊开了说，她害怕的浑身颤抖。
沈幼星，一直以来都是以这个理由，留在陆知舟的身边。
她一直都知道陆知舟对她只有愧疚，没有爱。
即便那个愧疚是假的。
但是只要成功结婚，她有的是办法弄死我。
顺理成章的留在陆知舟的身边。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陆知舟看着只剩眼白的沈幼星，愤怒的将人丢去一边。
沈幼星脖子上没了束缚。
自顾自的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还咳了好一会儿。
等到意识回笼，她才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于是连滚带爬的到陆知舟面前。
刚刚化的妆容，花的不成样子。
“知舟哥哥，我错了，我不该骗你。”
“可是我也只是因为太爱你了。”
陆知舟怒极反笑，蹲下身去与沈幼星平齐。
“爱我？那你当初怎么不把心脏给我？”
“你不也是熊猫血。”
只是几句话，就让沈幼星遍体生寒。
陆知舟站起来后，只能听见沈幼星的惨叫。
他死死的踩在沈幼星带着戒指的手指上。
那是结婚时候，他给她的戒指。
“你不配戴着他。”
房间里指骨断裂的声音，清晰极了。
“敢骗我，就要承担后果。”
沈幼星像求饶，可是钻心的疼痛，让她讲不出一句话。
最后被陆知州的保镖捂着嘴拖出了病房。
随后的陆知舟在看了我的病例后，把医院的院长找来亲自为我主刀。
“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保住南意的命。”
手术后，院长一脸愁容。
“南小姐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需要心脏移植。”
陆知舟拿着手帕轻轻的擦拭着我的手，一丝目光都没有分给院长。
但是他却感受到一股来自与陆知舟的压力。
“那就移植。”
“可是......”
“可是什么？”
“目前没有合适的心脏。”
陆知舟擦拭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
“把心还给她，她能活下去吗？”
院长闭口不言。
默默的给他抽血化验。
结果不尽人意。
我已经装了九年的人工心脏。
原本那颗心已经适应了陆知舟的身体。
现在已经不适合我这副身体了。
9
为了给我续命，陆知舟花了很多很多钱。
请来全世界各地的医生开始为我治疗。
为了找到合适的心脏。
陆知舟还险些去黑市找人。
但他知道，要是我醒来后，知道自己的心脏是抢来的。
一定会生他的气。
说不定会自杀。
我们彼此之间真的很了解。
陆知舟没有办法，只好加大力度寻找合适的心脏。
同时也召集全球的医疗专家。
为我制造一颗全新的人工心脏。
一颗能使用很久很久的人工心脏。
各种昂贵的药物下去。
再加上我求生意识强烈。
昏迷很久的我，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看见一脸胡茬，眼底乌青严重的陆知舟。
我伸出手去准备抚上他的脸。
才刚刚碰上，他的眼泪就滴落在我的手上。
“哭什么？”
我疑惑着开口。
于是陆知舟空洞的眼神，出现了一抹光。
“南意，你真的醒来了，对吗？”
“这不是我的梦，对吗？”
“她们都说你坚持不住了，是骗我的，对吗？”
看着这样的陆知舟，我是心疼的。
我极力忍着眼泪，轻声哄到。
“对，她们说的都是假的，我一直都在，我醒过来了。”
得到我肯定的陆知舟，上前将我抱在怀里，失声痛哭，嘴里一直重复着对不起。
“南意，我真是个王八蛋，你为我做了那没多，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还给别人放烟花，还向别人求婚，南意，我对不起你。”
“你原谅我好不好，求你了，求你原谅我。”
很久之前，陆知舟就许诺过，等他有钱了，就为我在整个A市上空放一场烟花秀。
给他最爱的女人的。
烟花秀放了，只不过那是他给沈幼星的。
那个人用所谓的救命之恩，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我虽然有落差，但是很快就释然了。
因为他答应了，满足了那个女孩的要求后，会回来娶我。
只是善意的谎言居然让我的爱人，如此痛苦。
我轻轻的抚陆知舟的头，温声开口。
“你是我的命啊，陆知舟。”
“那些事情，是我自愿做的，是我自己要瞒着你的，你不用......不用愧疚。”
陆知舟哽咽开口。
“你也应该告诉我的南意。”
我笑了笑。
“告诉你，然后你又把心还给我吗？这样无不无聊。”
“我不想你死，我想你多陪陪我。”
“这一路走来，你吃了那么多苦，我想你有一个好结果。”
我对他的付出，并不需要他知道。
就想很多年前的那个代码一样。
陆知舟也没有告诉我。
是我自己发现的。
他好蠢啊，我也是。
怪不得我们两个是天生一对呢。
陆知舟抬眸看向我，眼里满是认真。
“可是，我也不想你死啊，南意。”
这一刻我的心脏跳动的厉害。
我死后的陆知舟会是怎样呢？
我没想过。
我看着陆知舟，声音有些哽咽。
“对不起，知舟。”
“我本以为我死在病床上，一切尘埃落，你就没有办法了。”
“我想，你只要难受一小会后，就会开开心心的继续生活了。”
我和陆知舟互相拥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所有的一切真相大白。
我们两人的相处模式也变了不少，彷佛回到当初热恋的时候。
在陆知舟的干预下，我积极配合治疗。
即便天天吐血，我也要活下去。
多撑一天，找到合适的配型的机会就多一分。
治疗的过程很痛苦，但是陆知舟陪在我的身边，我就觉得没那么难受。
沈幼星和那些企图害我的医生，全部被陆知舟送去监狱。
我坚持了好久，还是没能等到合适的心脏。
但是陆知舟聘请的专家团队，制造了一个可以用二十年的人工心脏。
只要勤快的锻炼，这个心脏还可以用的更久。
二十年啊，足够了。
能在陪陆知舟二十年的话。
手术结束那天，病房立马铺满了我爱的紫藤花。
我的王子穿着一身西装走到我的面前。
“南意，你愿意嫁给我吗？”
要是没有意外，九年前我就该是他的妻子。
我伸出手，示意陆知舟帮我戴上。
“我愿意。”
求婚的当天晚上，我看见了最美的烟花秀。
天空中出现了我和陆知舟的名字。
“那场烟花，是我叫助理弄的。”
“这次的，是我亲手准备的，给我此生挚爱，南意。”
我知道他爱的是我。
一直是我。
还好，我活下来了。
还好，余生我们都在彼此身旁。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