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我重新买了骨灰坛，让墓地的工作人员帮我取出小宝的骨灰。
小心翼翼装了进去，然后抱着离开。
这样可笑的葬礼，我的小宝不稀罕。
这样无情的父亲，我的小宝也不需要了。
回到家，我给保姆放了长假，余辰打来电话：
“晚晚，你到家了吗？”
“别担心，曼妮的脚没事了。”
“今天是我不好，不该在你伤心的时候，还对你说那种话，我不是有意的。”
“可那么高的石阶，万一曼妮摔下去，有个三长两短，明轩该怎么办？”
“咱们已经没有孩子了，我只是不忍心看着明轩再失去妈妈。”
“明轩一个孩子，我毕竟是他干爸，又和曼妮是朋友。”
“照顾照顾他们也是应该的，你别多心。”
我淡淡道，“我知道，没关系，你好好照顾他们吧。”
“还是我老婆体贴，小宝不是一直想去看海吗？”
“我订好机票了，后天咱们就出发，带你散散心。”
“虽然小宝不在了，可咱们当父母的，也要替孩子完成心愿，乖乖等我回去接你。”
整整一夜，王曼妮不停地给我发微信。
为了补偿她，也为了哄余明轩开心。
余辰直接买了架私人飞机，带他们连夜飞往拉斯维加斯购物。
而我的小宝，三年换不来他父亲陪他看一次海。
“林晚，你拿什么跟我比？”
既然难以相提并论，那就不必再作比较了。
第二天，余辰依然没有回来。
王曼妮给我发的照片和视频却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她和余辰的隐私视频。
我没有回复，只是将自己和小宝所有的东西打包好，捐了出去。
第三天下午，余辰总算想起了我，发来消息：
“晚晚，抱歉，公司这边有点事，先让助理接你去机场，我这就赶过去。”
可他不知道，王曼妮前一分钟才又给我传来视频。
今天是余明轩的生日，余辰包下了最豪华的酒店，给他办成人礼。
画面里，他正将一条闪闪的粉钻项链戴到王曼妮脖子上，轻吻她的额头：
“曼妮，谢谢你为我生了这么好的儿子，你是我们家的功臣。”
我没有回复，将他和王曼妮全部拉黑后。
把离婚协议和一个U盘装到档案袋里，找快递送到酒店。
将小宝的心愿纸条留在桌子上后。
抱起小宝的骨灰，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决绝地出了门，前往机场。
再见了，余辰。
5
酒店现场，余辰刚刚宣布要让余明轩成为他继承人的消息，正要在股份转让协议上签字。
助理突然拿着档案袋，惨白着脸跑了进来，贴到余辰耳边，声音颤抖：
“余总，不好了，夫人刚刚乘坐了飞往国外的航班，那辆飞机失事了！”
余辰手中的笔掉在地上，愣愣地看向助理，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曼妮赶紧把笔捡起来，往余辰手里塞：
“阿辰，怎么了？快签字吧，宾客们都看着呢。”
余辰却一把将她推开，把助理扯到旁边，皱眉问：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晚晚约好了要出去看海。”
“我都还没到，她怎么可能会一个人上飞机？”
而且他也没跟我说要去国外啊。
助理赶忙将手中的档案袋交给他。
“余总，这是刚才快递送来的，是夫人给您的，您快看看吧。”
余辰赶忙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是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还有一个U盘。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女方姓名那一栏，晚晚要跟他离婚！
余辰下意识掏出手机，发现从刚刚到现在，林晚一直没有回复他消息。
结婚十八年，从青涩少年渐入不惑的中年，对于他的消息，林晚几乎是数年如一日的秒回。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余辰心里有些不安，赶紧给林晚发消息：
“晚晚，你在哪儿？为什么不回我？”
“晚晚，离婚协议是怎么回事？今天不是愚人节，不要开这种玩笑。”
下一秒，他看着红色感叹号，瞪大了眼。
6
林晚居然把他删除拉黑了！
打电话过去，也只有关机的提醒，恐怕也是拉黑了。
可是为什么啊？
余辰心中前所未有的慌张，扭头就要往外走，却被王曼妮一把拽住：
“阿辰，明轩的成人礼还没结束，你不是说今天要把公司交给他吗？你要去哪儿啊？”
“晚晚的飞机失事了，我得去看看。”
王曼妮瞥见了离婚协议，嗤笑道：
“林晚要跟你离婚？我还真是小瞧了她的心机了，不就是那天的事她还生气吗？”
“居然用假死和离婚的方式来威胁你，不就是想让你去陪她？这也太幼稚了吧。”
“今天是明轩的成人礼，她自己死了儿子，就要来找咱们明轩的晦气吗？”
余明轩拿过那个U盘，一脸鄙夷：
“爸，这种女人我见的多了，表面上玩分手，转头就去朋友圈发伤感文案。”
“还得配点儿什么流泪自拍，就是为了留住男人的心，欲擒故纵，丑人多作怪罢了。”
王曼妮笑道，“就是，还是我家明轩聪明，一眼就能看出绿茶婊。”
看着他们母子笑作一团的模样，余辰皱了皱眉，这已经是余明轩第二次羞辱林晚了。
原本以为是孩子年纪小，心直口快。
可王曼妮总是个成年人吧？
她不但不教导孩子正确的三观，反而还助纣为虐，这难道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样子吗？
晚晚从来不会这样，小宝从小就非常有礼貌。
余辰心中突然十分反感，再看王曼妮，也没了之前心动的感觉。
他刚要说话，余明轩却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得没错，用现场的大屏幕放出了U盘的内容。
里面只有一条音频。
听到那个声音，余辰脸色瞬间惨白。
“我招，我全招，就是余总给了我五百万，指使我装成精神病，去撞他和林小姐的儿子。”
“最好直接把那个小崽子撞死，因为他要给他和王曼妮即将成年的孩子扫清障碍......”
“我去找他要钱的时候，还听见他让医生把小崽子的心脏给取了出来......”
余辰的大脑嗡嗡作响，他扯开待在原地的余明轩，急切地看了一眼音频的日期。
三天前！
余辰恍惚地倒退了两步，原来，晚晚那么早就知道了一切。
原来，她早就计划着要离开自己吗？
他还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
余辰简直不敢想象，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晚晚的心情是多么绝望。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跟他原本的预想完全不一样。
他原本想着，把公司送给余明轩。
弥补了对王曼妮母子的亏欠，后半辈子就好好守着晚晚过日子的。
满场哗然，宾客们在震惊过后，纷纷露出鄙夷的目光。
7
“我就说么，余大总裁好好地，为什么要把公司送给外人，合着那是他私生子啊！”
“为了一个外人和私生子，竟然害死原配的儿子，我就不信王曼妮不知道，真不要脸！”
“听说她带着自己儿子，穿着一身红去参加人家孩子的葬礼，还厚着脸皮说没来得及换衣服。”“把别人当傻子呢？路上买件衣服很难吗？”
“不就是故意去人家林晚面前挑衅吗？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怕遭报应。”
声音越来越大，王曼妮的脸色越来越白，眼泪汪汪地看着余辰：
“阿辰，他们诬陷我，你快帮人家说说话啊。”
可从前对她处处维护的余辰，此时却像是丢了魂，看都没看她一眼，扭头就朝门外走去。
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
“晚晚不会离开我的，她不会有事的，我要去找她......”
余老夫人却突然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余老夫人一脸不满地看着他：
“你要去哪？我已经听说了，那个晦气的女人死了。”
“那个寒酸的废物，我本来也看她不顺眼，死就死了吧。”
“正好，明轩又是你亲儿子，我也喜欢得很，你干脆直接把曼妮母子娶进门好了。”
余辰愣了下：
“妈，你胡说什么？曼妮有她自己的老公，我为什么要娶她？”
“曼妮还没跟你说吗？她其实根本没结婚。”
“当初出国也是有苦衷的，都过了这么多年。”
“人家给你养了这么大一个儿子，以前的事就别计较了，娶她进门吧。”
王曼妮娇羞地拉住余辰的手：
“阿辰，为了你，我受什么委屈都是应该的。”
“林晚她配不上你，又不能给你生孩子。”
“咱们两个才是最般配的，既然她死了，那我们就可以......”
没想到，余辰一把甩开她的手，冷漠地看着她：
“委屈？你受什么委屈了？”
“这么多年，我陪着你的时间是晚晚的好几倍。”
“送你的礼物，给你的钱，更是晚晚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因为你，晚晚才会失去孩子，才会再也不能生育。”
“你不愧疚就算了，凭什么说她配不上我？真正委屈的是晚晚，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王曼妮，你我之间的事已经是过去。”
“你结婚了也好，没结婚也罢，都跟我没关系。”
“因为我对你问心无愧，晚晚才是我的妻子，她也不会死。”
“还有，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居然把明轩教成了这么一个纨绔的二世祖。”
“股份转让的事就此作罢，别再让我听到你们说晚晚半个不是，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他又看向余老夫人，话语中隐隐威胁：
“妈，你年纪大了，好好打你的麻将，不要掺和我的事。”
“除非你想体验一下，每个月只能领到国家规定的最低赡养费的滋味。”
说完，余辰再没看她们一眼，头也不回地冲出酒店。
8
余辰疯了般地赶到家中，却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后瘫坐在地上。
晚晚将她自己和小宝的东西全部清理干净，一点念想都不愿意留给他。
唯有桌子上留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写着小宝的生日愿望，只是想让自己陪他一天。
余辰还记得那天小宝怯怯地对他说：
“爸爸，我今年可以要一个生日礼物吗？”
他当时满心都只有王曼妮和余明轩。
觉得小宝这么小的年纪，野心居然这么大，心里很生气。
连孩子后面的话都不肯听，直接走掉了。
原来，小宝的愿望，竟然这么简单，这么卑微......
他也从来不知道，那个孩子，居然这么爱他，哪怕自己从来没有给过他笑脸。
相比之下，余明轩除了跟他不停地要钱，要车，就再也没别的了。
余辰颓丧地垂下头，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商场上意气风发的精英，此时看上去是那么狼狈。
助理面露不忍，小声说道：
“余总，我刚刚问过了，救援队那边还没有找到夫人。”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进海里，又过了这么久，夫人可能......”
话没说完，就被余辰红着眼睛打断：
“不可能！晚晚不会死！我们说好了要一生一世，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可是，真的不会吗？
余辰记得刚结婚的时候，公司出现危机，合作伙伴纷纷解约。
他忙得焦头烂额，几乎住在了公司。
林晚为了帮他维护住合作伙伴，四处奔走，却常常被拒之门外。
寒冬腊月，她抱着礼盒，站在对方门外一整夜，直到对方愿意见她为止。
她留住了那个合作伙伴，却晕倒在回来的路上，因此落了病根，很难怀孕。
收到消息赶到医院的余辰，看到林晚苍白的小脸，心中无比愧疚，哭着说对不起她。
可林晚却抱着他，笑道：“这算什么？咱们是夫妻，就该共同进退。”
“可是余辰，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我，那我就会彻底离开你，再也不会回头。”
当时他已经知道了余明轩的存在，心中无比恐惧，发誓要把这件事瞒一辈子。
可晚晚，终究还是知道了。
助理顿了顿，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放在余辰面前：
“余总，墓地那边打来电话，说夫人前天取走了小少爷的骨灰。”
“我心里奇怪，就顺便查了些东西，我觉得您有必要看看。”
于是余辰就看见了小宝葬礼那天发生的一切。
心中痛得无法呼吸，他不知道，晚晚居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而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竟然在和王曼妮......还被晚晚看到了。
事后还听信了王曼妮的一面之词，跟她一起欺负晚晚。
同时，助理顺藤摸瓜，查到了王曼妮和林晚的聊天记录。
看完之后，余辰沉默了很久，却像是苍老了十岁。
半晌，他哑着嗓子说：“去发表声明，断绝我和我母亲的母子关系。”
“以及余明轩和陆家没有半分关系，谁敢造谣，就起诉。”
“从现在开始，停止每月给王曼妮母子的金钱支持。”
“同时，找人去收回所有之前赠予的资产。”
“王曼妮要是不肯还，就用非常手段，残了，死了，都无所谓。”
“她逼得晚晚离开我，就要付出代价。”
助理心头一惊，这样一来，余明轩可就成了没有父亲的野种了。
助理离开后，医生突然打来电话：
“余总，夫人的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记得定期到医院复查。”
“她不会去了。”
“什么？”
余辰声音哽咽：
“晚晚知道了小宝死亡和那场手术的真相，她想要离开我，飞机却失事了。”
医生沉默了一会，叹气道：
“余总，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那天给夫人做手术时。”
“她嘴角一直在流血，我检查时发现，她的牙齿断了。”
“本来以为是那个人干的，可听你这么说。”
“她应该是对麻药免疫，又不想被你发现她听到了一切。”
“硬生生自己咬断的，真不敢想象，她当时有多疼......”
余辰痛苦地捂住脸：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求你不要再提醒我，我有多么畜生，我失去了多重要的东西。
医生却不肯闭嘴：
“余总，救援队那边如果一直没有消息，也算是好事。”
“我觉得像夫人那么坚强的人，不会这么轻易死掉。”
“但我也确定，不论她是死是活，都不会原谅你。”
挂断电话后，余辰像是彻底没了灵魂，眼睛却不停涌出泪水。
半晌，他呆呆地看向窗外，喃喃道：
“是啊，晚晚，那么坚强的你，怎么会轻易死掉？”
“可是，你在哪呢......”
彼时，我已经落地b国，入职了闺蜜的公司。
9
闺蜜的家族一直是做地下产业的，这两年想要洗白，成立了珠宝公司。
听到我愿意来帮忙，她高兴得不行。
那场飞机失事是我让她帮忙做的，同时，我也请她利用自己在国内的势力。
帮我找到当日那个凶手，录下了音频。
我将小宝好好安葬后，就开始全身心的精力投入工作。
只有这样，我才能尽快忘记过去的一切。
我没有刻意关注过国内的消息，可热搜实在太过扎眼。
余辰和他母亲断绝了关系，每月只给最低标准的抚养费，并拒绝他母亲想要见面的请求。
他追回了曾送给王曼妮的一切，并且坚决否认余明轩是他的儿子。
余明轩已经被宠坏了，生活待遇骤然降低，竟然入室抢劫，被扭送进监狱。
王曼妮当初之所以会生下余明轩，就是为了从余辰那不停地捞钱。
现在美梦破碎，她又多年没有工作，更无一技之长。
没有了余辰这个经济来源，竟然选择出卖肉体。
可惜她已经不够年轻，腿还被收债的打断了，收入甚微。
某次因与客人没谈拢价钱，发生争执，被砍死在床上。
除了珠宝鉴定，我对珠宝设计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闺蜜对我的选择十分支持，主动帮我介绍了几个珠宝设计行业的大佬，教我设计珠宝。
不到一个月，我就设计出了一套以母爱为主题的项链，命名为—宝贝。
在每个妈妈心里，他们的孩子都是宝贝。
闺蜜将我设计的‘宝贝’参加了珠宝展，原以为没人会买。
可这一天，我却收到消息，有人花十倍的价格购买了宝贝，只是想见见设计师。
我就这么又见到了余辰。
原来那个人根本不是精神病。
我见到他，我下意识皱起眉，转身就想走。
“晚晚，等等！”
我转头淡漠地看他：
“余辰，你应该知道，我这辈子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你。”
余辰眼中涌起失落，局促地点头：
“我明白，我看见了小宝的生日愿望，我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只是想看看你，只要确认你还活着，我就很满足了，晚晚，你过得好吗？”
我讽刺地笑道：
“没有余总在身边害我，我当然过得好，如果你再也不出现，我会过得更好。”
余辰脸色灰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他苦笑道：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却总是不甘心。
总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可看见你的眼神，我就明白，我永永远远地失去你了。”
“晚晚，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为了我，你拔光了自己的羽毛，辛苦操劳了十几年。”
“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咱们的小宝。”
“我会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往后，请你自由去飞，我会永远祝福你的。”
说完，他转身踉跄着离开。
唯有刚刚站过的地方，留下一片湿润。
一个星期后，我的账户汇入了巨额款项。
同时，余辰自首的消息登上国内热搜，那个装成精神病的人也跟着一起入狱。
又过了几天，余辰在监狱自杀的消息传来。
死的时候，手心里紧紧握着‘宝贝’项链。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把项链带进去的，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收到消息的我，轻轻摩挲着小宝的照片。
我的宝贝，终于得以安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