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群。
前世,我耗尽心血,步步为营,只为博她展颜一笑。
我亲手将她送上祝氏总裁的宝座,换来的却是毙命的结局。
多讽刺啊!
她登顶时溅起的第一滴血,竟是我的。
如今重活一世,我将重新主导自己的命运。
大小姐被架着往外拖,高跟鞋在地面划出凌乱的痕迹。
“好啊,真是好得很!”
她声音嘶哑,目光如刀般扫过会议室里每一张脸。
“各位叔伯当年跪着求我父亲赏饭吃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现在为了齐墨许的那点蝇头小利,连祝家的基业都敢拱手送人?”
坐在首位的陈董事突然拍案而起。
“大小姐,我们比谁都记得祝老的栽培之恩。”
他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光。
“但祝家血脉,可不止你这一支。”
他缓缓展开一份烫金文件,
“经董事会决议,新任总裁将由祝岁欢小姐接任!”
“祝岁欢?”
大小姐的指甲在门框上刮出刺耳声响,妆容精致的脸瞬间扭曲。
“就那个连股东大会都喘不上气的药罐子?”
她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染着丹蔻的手指轻点太阳穴。
“各位怕是老糊涂了。”
“我父亲当年不过是酒后乱性,跟个陪酒女生的野种,也配碰祝家的印信?”
祝岁欢的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指尖微微发颤。
我无声地扣住她冰凉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轻轻一按。
“别担心。”
我压低声音,只让她一个人听见。
“现在该害怕的是她。”
松开手的瞬间,我脸上的温柔尽数褪去。
缓步走到大小姐面前时,皮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压迫的节奏。
我解锁手机,屏幕冷光映在她骤然收缩的瞳孔上。
“需要我帮你回忆吗?”
“上个月在皇冠赌场豪赌三夜,输掉集团三个季度的研发经费。”
照片里的她正把筹码推给鸭舌帽男子,我适时放大她搂着对方腰肢的特写。
“给你的小男友赎身时,也用公司担保的吧。”
又给她看了纳斯达克走势图。
“知道为什么今天各位叔伯都在这里吗?”
“你每刷一次卡,祝氏股价就跳一次水。”
突然把手机拍在会议桌上,‘哐当’一声惊得她浑身一抖。
她脸色瞬间惨白,却仍强撑着冷笑。
“就算我挥霍无度,也轮不到这个废物上位!”
我轻蔑地勾起嘴角,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股权证明,在她眼前缓缓展开。
“欢欢现在的股份比你还多。”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
她猛地抢过文件,手指几乎要戳破纸张,
“父亲明明说过......”
我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
“老爷子确实没给过她股份,但那些流落在外的散股呢?”
她突然浑身一震,猩红的指甲直指我鼻尖:
“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控!”
“平日里我在走廊咳嗽一声都能把她吓哭的懦夫,也配!”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她歇斯底里的咆哮。
祝岁欢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
收回的手还在微微发抖,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这一巴掌,是替母亲打的。”
5.
大小姐的脸颊还残留着火辣辣的痛感,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瞳孔剧烈收缩,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妹妹。
那个曾经被她吓得打翻茶杯都会发抖的小白兔,此刻竟敢扬起爪子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发麻的右脸,指尖沾到一丝血迹,是祝岁欢戒指划出的细痕。
这个认知让她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二十年来,从来只有她让妹妹见血的份。
“你…”
她的声音突然卡壳,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妹妹。
祝岁欢站在逆光处,病弱的身形中竟显出几分肃杀之气。
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她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原来兔子被逼急了,咬人也这么疼。
“姐姐,你错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刀。
会议室的灯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锐利的阴影。
她伸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
这个往日里总是怯懦的动作,此刻却带着惊人的优雅与从容。
“那些年我发抖,不是因为害怕。”
她忽然笑了,眼角泛起病态的嫣红。
“是因为在忍啊。”
她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指尖轻轻摩挲着开关。
“就像忍着听你炫耀,是怎么在妈妈的药里动手脚的。”
满座哗然。
她微微偏头,看向众人。
“知道为什么我生来就是个药罐子吗?”
她忽然轻笑,指尖轻轻点在自己心口,
“因为妈妈怀我七个月时,喝了姐姐亲手炖的安神汤呢。”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温骤降。
“医生说,我心脏上的缺损,是药物导致的先天性畸形。”
祝岁欢慢慢卷起衣袖,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
“这些年来,每一针强心剂,每一次病危通知书。”
她突然抬眼,泪光在眸中闪烁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不都是拜姐姐所赐嘛。”
我震惊地看向她。
眼前这个瘦得仿佛一碰就会碎的身影,此刻在我视线里微微晃动。
那些我以为只是体弱的苍白脸色,那些被我误认作天生不足的孱弱喘息。
原来都是毒药烙下的印记。
我刚要上前一步拥她入怀。
她却已经转身,声音轻柔,却让保安们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送姐姐去休息吧!”
“就安排在…”
她忽然停顿,指尖轻轻划过会议桌上的医院平面图,最后停在顶层VIP病房的标识上。
“父亲隔壁的1012号房。”
她抬头时,嘴角噙着令人心惊的温柔笑意。
“那里视野好,正好让姐姐…多陪父亲说说话。”
6.
随着会议室的大门缓缓闭合,这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我望着祝岁欢挺直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西装袖扣。
当初推她上位时,我甚至准备好了应对她临阵退缩的预案。
“齐墨?”
陈董事的轻唤让我回神。
我扫视过在场每一位董事的面孔,指尖在实木桌面上敲出沉稳的节奏。
“既然诸位对祝小姐继任没有异议。”
“为了集团的未来考虑,祝总需要完成沃顿商学院的EMBA课程。”
祝岁欢猛地抬头,病态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我迎着她惊讶的目光,淡淡开口:
“当然,是在各位叔伯的辅佐下,边管理边进修。”
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既给了老臣们台阶,又给足了她成长的空间。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我去读书自然没问题。”
“只是这期间…”
指尖忽然转向我,在空气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由齐墨暂代总裁职务。”
“当然,如果各位叔伯有更好的人选…”
尾音微妙地上扬,像把温柔刀悬在每个人头顶。
“也可以举荐!”
在座的董事们面面相觑,空气凝固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陈董事干涩的嗓音打破了沉默。
“我,我没有异议。”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全凭祝总安排。”
“齐总的能力有目共睹,这样安排最稳妥。”
玻璃幕墙倒映出我们并肩的身影,她忽然对我眨了眨眼。
这个曾经连董事会都不敢进的女孩,此刻眼底竟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大小姐在VIP病房被‘静养’了整整七天。
出院当天,她的玛莎拉蒂直接拐进了城北传媒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臧翊朗见到她后,掐灭烟头快步上前,镜片后的目光灼热。
“窈窈,他们没为难你吧?”
“我派去的人连病房楼层都上不去。”
大小姐反手攥住他的衬衫前襟,指甲几乎要戳破真丝面料。
“翊朗,我要你不管用什么方法,我要齐墨身败名裂!”
臧翊朗突然低笑出声,转身从保险柜取出一份烫金档案袋。
“巧了,我刚好查到些有趣的东西。”
照片上,是我在澳门赌场发牌。
“你绝对猜不到,这位'风水大师'三年前还在澳洲赌场当荷官呢。”
大小姐指尖捻起照片一角,红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就这?”
她突然将照片甩回臧翊朗胸口,
“你当齐墨是街边算命的江湖骗子?”
她高跟鞋‘咔哒’一声踩在那份档案上。
“我要的是能让他牢底坐穿的铁证。”
“比如…境外洗钱的流水,或者…”
她的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
“几条人命。”
臧翊朗当然听懂了暗示。
大小姐要的根本不是揭穿骗局,而是要伪造足以致命的罪证。
他指尖轻轻点在照片上老爷子的输液瓶位置,镜片反射着冷光。
“这不就有现成的。”
大小姐猛地后退。
“你疯了!那是我爸!”
臧翊朗突然擒住她颤抖的手腕,将一支药剂塞进她掌心。
“知道为什么董事会突然倒戈吗?”
他俯身在他耳边说道:
“听说老爷子上个月立的新遗嘱,受益人可是祝岁欢。”
大小姐盯着掌心那支无色药剂,呼吸渐渐急促。
臧翊朗趁机扣住她的后颈。
“哪需要真动手?”
“要在老爷子日常药剂里,掺点让他昏睡的东西。”
“那份遗嘱自然作废。”
7.
三日后,股东大会正进行到城东地皮开发表决环节。
我手中的激光笔突然在沙盘模型上定格。
会议室的双开雕花门被人猛地踹开。
大小姐一袭黑衣走在最前,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臧翊朗紧随其后,身后是举着证件的刑警和蜂拥而入的记者。
她颤抖的手指直戳向我鼻尖。
“就是这个禽兽,害死了我爸。”
警官将证件呈现在我面前。
“齐墨先生,现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对你进行传唤。”
祝岁欢突然站起身。
“请等一下!这中间一定有误会。”
大小姐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到这个时候你还维护他?”
她突然掏出一张死亡证明拍在桌上,
“今早八点十七分,父亲心跳停止,监控显示只有齐墨进出过病房!”
祝岁欢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会议桌才没跌倒。
“不可能,我前天陪父亲做复健时,他还能自己吃饭。”
她突然抬头,瞳孔剧烈收缩。
“等等,你说今早?今早他在家啊!”
臧翊朗突然冷笑,
“祝二小姐,你确定吗?”
他转向警察,
“警官,这位齐先生显然连不在场证明都提前做了手脚。”
我冷静地抬手制止了正要上前铐我的警官,目光锐利地直视大小姐。
“单凭一段监控,就能断定我是凶手?”
我冷笑一声,忽然提高音调。
“那请问…”
“我是怎么害死老爷子的?”
她扬了扬下巴。
“自然是用药。”
我眯了眯眼。
“警方尚未公布死因,你怎么就确定老爷子是被药物所害?”
祝岁欢适时上前一步,苍白的手指紧紧攥住我的衣袖。
“我可以作证,齐墨一直和我在一起。”
她转向大小姐,声音轻却锋利。
“倒是姐姐,父亲遗体刚被发现,你就带着警察和记者赶来,未免过于心急了。”
臧翊朗急忙插话:
“我们当然是通过正规渠道......”
我打断他。
“什么渠道?”
随后打开手机,里面是私人医生给我发来的证明。
“巧了,这是一份医院查房记录,老爷子八点时生命体征还平稳。”
“建议警方先查查,这份所谓的死亡证明是真是假。”
会议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她突然从手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各位,不妨看看这个。”
照片上的我站在赌桌后,面前堆着筹码。
她将照片重重拍在会议桌上。
“齐墨,澳洲皇冠赌场的首席荷官,专门帮权贵出千赢钱。”
“直到被庄家发现,欠下三千万澳元债务。”
她突然转向在场董事,声音陡然拔高。
“而我父亲,就是在他最落魄时出现的冤大头!”
照片在众人手中传阅,我注意到臧翊朗悄悄将另一叠文件塞给记者。
闪光灯再次亮成一片时,大小姐脸上浮现胜券在握的冷笑。
我拾起照片仔细端详,突然笑出声。
“大小姐,你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真正赌场荷官必须佩戴统一铭牌,而这张照片里,我的胸口空空如也。”
祝岁欢突然轻呼一声。
“等等,这背景…不是赌场大厅!”
“是赌场贵宾区的私人包厢,只有股东才有权限进入。”
我淡淡开口。
“没错,当年我受祝老委托,帮他布下聚财局。”
突然逼近大小姐。
“而你口中所谓的巨额赔偿,根本是子虚乌有。”
她冷哼一声。
“我父亲现在死了,当然随你怎么编!”
我轻笑。
“哦?谁说他死了?”
“你胡说,父亲昨晚明明…”
话音戛然而止,她惊恐地捂住嘴。
我轻轻鼓掌。
“说漏了吧。”
转头对警官微笑:
“看来已经知道凶手了。”
“不,不是!”
大小姐慌乱摇头。
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医生推着轮椅上的祝老爷子缓缓而入。
老爷子半边身子歪斜,枯瘦的手指却笔直地指向大小姐。
他嘴角抽搐着,从歪斜的唇间挤出破碎的字句。
“逆,逆女,药,害我。”
大小姐似乎没想到老爷子醒了,一下瘫坐在地。
随后扑向臧翊朗。
“是他,都是他指使的。”
臧翊朗猛地推开她。
“放屁,明明是你让我栽赃齐墨。”
大小姐尖叫道。
“血口喷人!”
“那晚明明是你拿着伪造的遗嘱跟我说…”
她突然模仿起臧翊朗阴柔的腔调,
“窈窈啊,你父亲要把你那份,全留给那个病秧子呢。”
我突然轻笑一声。
“祝小姐倒是比殡仪馆还着急,老爷子尚在人世,就急着表演孝女哭丧了。”
转向警官时,我彬彬有礼地说道:
“既然真相大白,还请您带他们去…适合的地方冷静冷静。”
警官当即逮捕二人。
在押解途中,臧翊朗企图逃跑,被狙击手一枪击中心脏。
而曾经骄纵的大小姐,在狱里成了最底层的存在。
昔日被她欺辱过的囚犯们,轮流关照这位前豪门千金。
她试过用床单上吊,吞下洗衣粉,却总在濒死时被救回。
如今的她,终日蜷缩在囚室角落,对着斑驳墙壁喃喃自语。
再没人记得她曾是祝氏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而我和祝岁欢。
婚礼那天,老爷子奇迹般地站了起来,亲手将祝氏印章交到她手中。
现在集团总部最醒目的位置,挂着我们三人的合影:
老爷子端坐中央,欢欢一袭白裙挽着他的手臂。
而我站在身后,指尖恰好按在老爷子轮椅的暗格上。
那里,藏着永远用不上的第三份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