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腥气(孢子?)混杂着血腥味。
钻进艾拉的鼻腔。
几乎让她窒息。
身后是重伤垂危、气息奄奄的小杨。
身前是从瓦砾中完全爬出、灰白眼珠锁定他们的“亡者”。
那僵硬的步伐踏在破碎的金属上。
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
每一步都踩在艾拉紧绷的神经上。
“嗬…嗬…” 非人的喉音在死寂中回荡。
目标明确——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小杨。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小杨身下那片被少年鲜血浸染的冰冷金属地面!
没有时间思考!
艾拉猛地将半截断裂的合金管像标枪一样掷出!
管子狠狠砸在“亡者”的肩部。
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灰绿锈屑飞溅。
却只是让它趔趄了一下。
速度不减反增!
它那覆盖着锈迹的手臂如同枯枝。
直直抓向小杨!
“滚开!” 艾拉爆发出母兽般的嘶吼。
不顾左腿钻心的剧痛。
整个人扑了上去。
用身体撞向“亡者”!
她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堵冰冷、坚硬、毫无生气的铁墙!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她眼前发黑。
伤腿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几乎让她昏厥。
但她死死抱住“亡者”的一条手臂。
用尽全身力气拖拽、撕咬、抓挠那层灰绿的锈迹!
指甲翻裂。
鲜血染红了冰冷的锈层。
她的牙齿甚至啃下了一小块带着冰冷金属腥味的碎屑。
然而,“亡者”的力量远超想象。
它只是微微一顿。
另一只覆盖着锈迹的手便如铁钳般扼住了艾拉的脖颈!
冰冷!
窒息!
死亡的铁锈味瞬间灌满她的肺部!
灰白的眼球近在咫尺。
空洞地映着她因窒息而扭曲的脸。
就在意识即将陷入黑暗之际——
嗤啦!
一道微弱但精准的激光束。
如同毒蛇的信子。
突然射中了扼住艾拉脖颈的“亡者”手腕关节!
是她的高频激光焊笔!
不知何时。
一只沾满血污的小手颤抖着举起了它!
小杨!
他醒了!
剧痛和失血让他几乎握不住焊笔。
但那束微弱的激光。
成了艾拉唯一的生机!
关节处被激光灼烧。
发出刺耳的“嗤嗤”声和焦糊味。
“亡者”扼住艾拉的手腕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滞!
就是现在!
艾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猛地低头。
狠狠一口咬在那被激光灼烧后略显脆弱的锈蚀手腕连接处!
同时身体向下猛坠!
嘎嘣!
一声令人心悸的、如同枯枝断裂的脆响!
覆盖着锈迹的“手腕”竟然被艾拉硬生生撕扯了下来!
冰冷的、如同腐朽金属碎屑般的“血液”喷溅而出。
带着更浓郁的金属腥味!
“亡者”的身体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不协调的晃动!
它那灰白的眼球似乎闪过一丝混乱的波动。
喉咙里的“嗬嗬”声变得尖锐刺耳!
它放开了艾拉。
僵硬地转向自己断裂的“手腕”。
仿佛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艾拉重重摔在地上。
大口喘着粗气。
脖颈上留下青紫的扼痕和冰冷的锈迹。
她看到小杨再次昏死过去。
焊笔脱手掉在一边。
而那个“亡者”。
正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断腕。
覆盖全身的灰绿锈迹似乎在微微蠕动。
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细沙摩擦的“沙沙”声。
(亡者的异常反应:对自身损伤的“困惑”与锈蚀菌的活性波动)
这诡异的一幕让艾拉心中警铃大作。
它们不是简单的行尸走肉!
那“沙沙”声…是菌群在交流?在修复?
她挣扎着爬向小杨。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她撕下更多衣襟。
死死勒紧小杨腹部的伤口。
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从废墟中拖出来。
每动一下。
左腿都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拖拽着昏迷的少年。
艾拉在惨绿摇曳的应急灯光下。
如同受伤的野兽。
艰难地向远离破口、远离“亡者”、远离那片翻涌着暗红色“极光”的地平线方向爬行。
身后,“沙沙”声持续不断。
那个断腕的“亡者”似乎还在原地“困惑”。
但废墟的阴影里。
似乎又有新的、僵硬的轮廓在瓦砾下微微蠕动…
玄卫三地表 - 裂谷深渊与冰晶囚笼
刺骨的寒风如同亿万把冰刀。
切割着“独眼”李和他两名队员身上单薄的舱内防护服。
面罩上瞬间凝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视野变得模糊。
他们刚刚从星火号腹部一个被撕裂的巨大破口爬出。
身后是燃烧着、呻吟着、如同垂死巨兽般缓缓倾覆的钢铁坟场。
脚下是玄卫三永恒的冻土。
坚硬如铁。
覆盖着灰白色的冰霜。
稀薄到近乎真空的大气让每一次呼吸都成为奢侈的折磨。
巨大的星骸碎片如同陨落的黑色山峰。
散落在荒原上。
有些还在燃烧。
腾起诡异的暗红色烟柱。
融入地平线上那片不断涌动、变幻的“极光”天幕。
让整个荒原笼罩在一种不祥的、血色的微光中。
“走!快!” 老兵的声音通过头盔通讯器传来。
嘶哑而急促。
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紧紧抱着冰冷的“火种”箱。
那箱子此刻重若千钧——不仅因为其物理重量。
更因为其承载的无法想象的沉重。
根据星核最后传回的地质扫描残图。
最近的一条大型裂谷就在西北方五公里处。
五公里!
在零下176度的极寒、致命辐射、稀薄大气和随时可能塌陷的冻土上。
这是通往地狱的五公里!
没有代步工具。
只有三双冻僵的脚。
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的边缘。
冻土看似坚硬。
但下方可能隐藏着松软的冰尘陷阱或脆弱的冰层。
呼啸的风声掩盖了脚下冰层细微的裂响。
一名队员不慎踩空。
半个身子瞬间陷入松软的冰尘坑!
刺骨的寒冷瞬间透过防护服缝隙侵入!
“抓住!” 老兵和另一名队员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拖拽出来。
队员的防护服腿部被尖锐的冰棱划破。
低温灼伤的剧痛让他发出压抑的惨嚎。
防护服的自修复凝胶迅速封堵破口。
但内部的温度正在急剧流失。
“不能停!” 老兵怒吼,眼中布满血丝。
他抬头望向那片越来越近、如同大地伤疤般的裂谷边缘。
裂谷深处漆黑一片。
仿佛直通地心。
只有谷壁上凝结的、巨大的、形态奇诡的冰晶在暗红“极光”的映照下。
反射着妖异的光泽。
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注视着这三个渺小的入侵者。
就在他们距离裂谷边缘不足百米时——
呜——!
一阵低沉、悠远、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
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震颤传来!
不是爆炸!
更像是某种…巨大的引擎启动?
或者…星球结构的呻吟?
紧接着。
他们惊恐地看到。
前方裂谷边缘的冻土和冰层。
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撕裂般。
开始大面积塌陷、崩落!
巨大的冰晶柱断裂。
坠入深渊!
他们脚下的地面也在剧烈摇晃、开裂!
“跑!向裂谷跳!” 老兵当机立断!
留在原地只会被崩塌吞噬!
裂谷边缘虽然也在塌陷。
但陡峭的谷壁或许能提供暂时的庇护!
三人抱着必死的决心。
冲向正在崩塌的裂谷边缘!
在冻土彻底碎裂的瞬间。
纵身跃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噗通!
噗通!
噗通!
没有预想中坠入深渊的失重感。
他们重重摔在一片倾斜的、覆盖着厚厚松软冰尘的陡坡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们头晕目眩。
防护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冰尘如同雪崩般裹挟着他们。
沿着陡峭的谷壁向下滑落!
翻滚!
撞击!
冰冷刺骨的冰尘灌满了头盔的缝隙!
不知过了多久。
滑落终于停止。
老兵挣扎着从冰尘中爬起。
头盔灯的光芒在浓密的冰尘中只能照亮身前一小片区域。
他看到了令人震撼的景象:这并非想象中的岩石谷壁。
而是一个巨大的、被冰层完全覆盖的…地下空洞?
无数形态奇异、巨大无比的透明冰晶柱从洞顶垂下。
如同倒置的森林。
洞壁上凝结着厚厚的、泛着淡蓝色光泽的冰层。
层层叠叠。
形成天然的阶梯和平台。
在冰层深处。
似乎冻结着某种巨大、扭曲、难以名状的黑色金属结构物的轮廓!
这里…不是天然形成的!
是某种遗迹?
星骸的残骸?
还是…更古老的东西?
“老李…火种…” 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是那名腿部受伤的队员。
他的防护服破损处结满了厚厚的冰霜。
生命体征在急速下降。
另一名队员也受了伤。
挣扎着坐起。
老兵检查了怀中的“火种”箱。
万幸。
多重合金外壳完好无损。
他看向队员。
又看向这巨大、神秘而危险的冰晶洞窟深处。
这里足够深。
足够隐蔽。
或许能抵御玄卫三的地表严寒和辐射。
但也充满了未知的恐怖。
“找…找个地方…藏起来…” 老兵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决然。
他必须完成舰长最后的命令。
他将受伤的队员安置在一个相对避风的冰壁凹陷处。
用工具在厚厚的冰层上艰难地开凿一个小型壁龛。
每一次敲击都震得手臂发麻。
冰屑纷飞。
就在他即将把“火种”箱放入凿好的壁龛时——
嗡…!
那低沉的地心嗡鸣再次传来!
比上一次更近!
更清晰!
同时。
整个冰洞都在共振!
洞顶的巨大冰晶柱发出危险的“咔嚓”声!
更让老兵血液冻结的是:他头盔的灯光扫过洞窟深处冰层下冻结的黑色金属结构时。
似乎看到…
那结构深处。
有一点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光芒…
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般…
极其缓慢地…闪烁了一下?
一股源自本能的、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攫住了他!
这地方…绝不安全!
星骸虽毁。
但它的“根”…可能深扎在这颗星球的内部!
这冰洞。
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囚笼?
或者说…培养皿?
(裂谷冰洞的震撼景象与内部冻结的未知金属结构,暗红光点的出现暗示更深的危机)
舰桥墓穴 - 余烬微光与沉寂箴言
绝对的黑暗。
绝对的死寂。
绝对的寒冷。
星核最后的嗡鸣早已消散。
如同逝者的叹息。
舰桥如同被遗忘在宇宙尽头的铁棺材。
只有控制台深处偶尔迸射的、转瞬即逝的电火花。
如同垂死神经末梢的抽搐。
短暂地照亮林辰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和他身下那张布满裂痕、冰冷刺骨的舰长椅。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和冰碴。
灼烧着肺叶。
氧气浓度正在致命地下降。
身体的热量被无情的金属贪婪地吸走。
意识在麻木与剧痛的交替中沉浮。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腿脚。
寒冷已经剥夺了四肢的知觉。
只剩下躯干核心处那点顽强的、不肯熄灭的生命之火还在微弱地跳动。
他做到了。
星骸偏离了轨道。
铁砧盆地保住了——尽管那里现在可能也已是人间地狱。
火种被送了出去。
虽然希望渺茫。
但人类文明最后的信息。
没有被星火号的残骸彻底埋葬。
作为舰长。
他履行了职责。
直至最后一刻。
黑暗并非虚无。
在感官被极度剥夺的寂静中。
听觉和某种更深层的感知反而被放大了。
他听到了。
听到了星火号垂死的哀鸣:远处舱室金属结构不堪重负的扭曲呻吟;管道内残留液体冻结膨胀的细微爆裂声;大火在真空隔离区外闷烧的、若有若无的噼啪声…
这艘承载了人类最后希望的方舟。
正在他脚下。
一点点地、无可挽回地走向彻底的解体。
听到了更远、更深处的声音:那低沉的地心嗡鸣。
穿透厚重的船体。
如同星球的心跳(或是病灶的脉动?)。
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非自然的韵律。
这声音与之前星骸带来的共振如此相似。
却又更加…深邃?
仿佛来自玄卫三的核心。
接着。
他“听”到了别的东西。
不是声音。
而是一种…冰冷的“触感”?
一种如同细微电流、又如同亿万冰冷金属蠕虫爬行的…“信息流”?
它微弱。
却带着难以形容的秩序感。
无视了物理的阻隔。
在舰桥的金属结构、在冰冷的空气中…流淌?
它源自星骸碎片坠落的方向。
源自地平线上那片翻涌的暗红“极光”。
源自玄卫三的地心深处…
甚至可能。
源自星火号内部那些被“锈蚀菌”感染的区域?
这“信息流”冰冷、纯粹、毫无情感。
充满了对物质结构、能量流动、熵增过程的…解析与重组指令?
它像一种宇宙尺度的低语。
一种冰冷的、关于“转化”与“同化”的箴言。
林辰的思维在缺氧和寒冷中变得模糊而锐利。
他感觉自己仿佛在濒死之际。
短暂地“触摸”到了“锈蚀菌”的本质——它或许不仅仅是一种生物污染。
更像是一种…宇宙级的、冰冷的、追求秩序与同化的“逻辑”或“协议”?
一种将一切复杂结构(包括生命)降解、重组为某种基础“锈蚀态”的…法则?
这个念头带来的寒意。
比玄卫三的真空更甚。
星骸。
可能只是这种“法则”的一个载体。
一个节点。
甚至一个…“播种机”?
(林辰在濒死状态下的超感官体验,感知到“锈蚀菌”背后的冰冷“信息流”或“法则”)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都要近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从舰桥正下方传来!
紧接着。
是金属被撕裂、龙骨彻底断裂的、令人灵魂出窍的刺耳尖啸!
舰桥的地板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向上拱起、碎裂!
林辰连同舰长椅一起被猛地抛向空中!
刺骨的真空和狂暴的碎片流瞬间涌入!
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实质般将他包裹!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瞬。
林辰在纷飞的碎片和真空的黑暗中。
似乎看到了一幕奇景:下方断裂的巨大龙骨豁口深处。
并非燃烧的火焰或扭曲的管道。
而是一片…蠕动着的、闪烁着无数细微暗红光点的、由灰绿色锈蚀物构成的…“菌毯”?
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
正沿着星火号的内部结构。
疯狂地蔓延、增殖。
吞噬着一切金属和非金属。
发出那种冰冷的“信息流”…
而更远处。
舰体破裂的缝隙外。
玄卫三地平线上那片暗红色的“极光”。
亮度骤然提升。
仿佛与舰体内的菌毯产生了…共鸣?
原来…地狱…就在船内。
星骸的“遗产”。
从未离开。
它们正在这钢铁的坟墓里。
进行着最后的“转化”。
林辰的意识。
连同他脑海中那关于冰冷“法则”的骇人明悟。
一同被无边的黑暗和彻底的死寂…吞噬了。
(舰桥最终崩塌,林辰目睹舰体内部被“锈蚀菌毯”吞噬,与外部“极光”共鸣的骇人景象)
收尾:
维生穹顶的废墟深处。
艾拉拖着昏迷的小杨。
在惨绿灯光和亡者“沙沙”低语的追逐下。
爬向未知的黑暗角落。
每一次挪动都留下殷红的血痕。
与冰冷的锈迹混合。
裂谷冰晶囚笼中。
老兵“独眼”李死死盯着冰层深处那一点闪烁的暗红光芒。
怀中的“火种”箱冰冷刺骨。
他将箱子塞进刚刚凿好的冰壁壁龛。
用冻僵的手抓起工具。
疯狂地将周围的冰屑和碎块回填、拍实。
动作急切而绝望。
仿佛要将一个巨大的秘密连同最后的希望。
一同冻结在永恒的寒冰之下。
两名队员蜷缩在避风处。
生命体征微弱。
如同风中残烛。
星火号曾经宏伟的舰桥位置。
只剩下一片扭曲、塌陷、被灰绿色锈蚀菌毯疯狂吞噬的巨大金属坟丘。
玄卫三的寒风呼啸而过。
卷起冰冷的金属尘埃。
地平线上。
那由星骸碎片引发的暗红色“极光”无声地翻涌、变幻。
亮度似乎正随着某种内在的韵律。
缓缓增强。
如同苏醒巨兽的呼吸。
它冰冷的光芒。
如同探照灯。
扫过荒原上的每一处残骸。
扫过深不见底的裂谷。
也扫过穹顶废墟的破口…
余烬已灭。
火种深藏。
然而。
腐锈的低语并未停歇。
冰冷的法则仍在运行。
在这片被诅咒的星骸坟场上。
生存的代价是坠入更深的地狱。
而希望的微光。
已被封存在万载寒冰之中。
等待着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