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蓉穿着一身到脚腕的白色长裙，头上带着一顶白色田园风的遮阳帽，明明年龄已经三十二，是个十岁孩子的母亲，但看起来却比管兰月更像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姑娘。
方程一走到杨蓉身边，右边的耳朵立马变成老鹰爪下的小鸡仔，被杨蓉提了起来里外里打量方程有没有哪里明显受伤。
“你们管老师说你在学校打架了？”
“嗯。”
方程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在他老妈那里，当他犯错的时候信誉值无限趋近于零。他的解释和老师的说辞之间哪怕他说的再真，老师说的再假，她也会选择相信老师。
所以无论解不解释，他妈都不会信的。还不如装死积攒老妈怒气挨上一顿打，等杜思雨母亲到来发难后他再在旁边表现出一个被老师欺压的小学生终于找到靠山后才说话的样子添油加醋。
用这顿打向杨蓉换来一些自由度，不然他重生的优势只能体现在晚八点半上床睡觉不用人催。
管兰月站在办公室门口见方程还没有低头认错的意思冷笑着说道：“方程妈妈，你儿子我管不了，真的管不了一点。”
“不仅殴打同学，甚至还用不知道从哪学来的龌龊心思来污蔑辱骂老师。我已经上报主任给他档案留下记过处分。”
管兰月搬出对家长宝具最厉害的一个，处分。
当然记过处分不是一个主任说定就能定的，她说这些就是为了让一知半懂的家长感觉到害怕。
“管老师，方程他还是个孩子，什么事都不懂，一次打架就给记档案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管兰月推开办公室的门，后头看了一眼长相穿着气势全压她一头的杨蓉：“严厉？你知道他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吗？”
“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当着全班级同学面进行，若是处罚轻了其他同学也有样学样，我们这学校还开不开！我们这些老师被污蔑的声誉又谁来负责！你来负责吗？”
方程白眼一翻，这给管兰月狂的，吐两口唾沫就敢喊下了狂风暴雨。等杜思雨老妈杀到，现在怎么狂等会就叫她怎么哭！随后他把耳朵一抬，等着杨蓉收拾。
对家长宝具已经用出来了，肯定会产生效果的，而且只有挨上一顿收拾才能体现出杨蓉错的离谱，之后得到的宽限才会更宽。
一旁的管兰月还在煽风点火，甚至主攻的方向已经变成了杨蓉。
“方程妈妈，有句老话说的好，孩子是父母的第一颜面。孩子表现出什么样子就代表父母是什么样子。换句话说就是你这个当妈的没有教育好。我得劝你一句都为人父母了就要尽点父母责任，而不是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没什么用。”
管兰月那鄙夷的态度和冒犯的言语，触犯了方程的逆鳞！
他老娘就算是再怎么不好，也只能他自己说，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什么时候能轮到外面一个不知四六的三八在他面前奚落！
还没教育好，没让管兰月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厉害，她都得感谢杨蓉教的好！
计划什么的被上头的方程直接抛到脑后，然而他刚迈出一步，杨蓉的手掌就落到他肩膀上，仅仅是轻轻碰触，就让方程清醒了不少，意识到另一个事情，管兰月说出了他妈杨蓉最忌讳的事情。
你可以说我不行，但你不能说我对我儿子没有尽职尽责！
最能体现一个父母尽职尽责的方式是什么？
那就是管教孩子，尤其是在看到孩子犯错的时候。
管教孩子怎么体现呢？在上一个时代大部分父母眼中最好、最有用的体现方式就是打骂，只要打骂越疼越狠就能将道理记的越深。
说实话方程上辈子没少经历这些，他本以为自己都习惯了，可现在事情真发生了，还是发生在他觉得管兰月语言侮辱杨蓉要上去教训对方的时候。
杨蓉的临阵倒戈一下子就压灭了他心中的火气，也压崩了他一半的血气。
当杨蓉的手掌离开方程的肩膀时，方程开始苦中作乐，猜测杨蓉第一下会打哪里。
屁股？
应该不会，没有趁手家伙事的时候，他妈才不会打他屁股。
扇嘴巴？
大概率，积一肚子火的时候扇别人嘴巴能快速泻火。
方程已经闭上眼睛，哪怕巴掌还没扇过来，他已经感觉脸上出现了幻痛。
啪。
那本会抽在方程脸上的手掌却缓缓的落在了他的头上，还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方程是我儿子，更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他什么性格我比你更清楚。出去玩连蚂蚱都不敢抓，因为他看蚂蚱断腿求生都会感觉疼。”
“他也最听我话了，隔三差五我就会叮嘱他在学校跟同学好好相处，不要惹事打架。”
杨蓉蹲下身将方程转了过来对视上他的眼睛，她说话的声音中带着鼓舞和一丝站在悬崖边缘的忐忑：“儿子，你告诉妈妈，你为什么跟要同学打架？又为什么辱骂管老师？”
“不要怕，有什么说什么，妈妈一直都在你身边。”
听着杨蓉的轻声细语方程微微张着嘴，那句妈妈一直都在你身边不断在他脑海内回荡。
让鼻腔酸涩难忍，眼眶中水雾朦胧。
能明确记住不少事的时候已经是初中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总觉得他跟老妈杨蓉是天然对立的两个敌人。
只要杨蓉下班回家就看着他学习写作业，逼着他背最不愿意背的英语单词，等耗尽耐心后对他又是一阵打骂。
后来长大成熟，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也始终有着一层过去留下的隔阂。
他以为他的老妈就是那样，好面子、不懂得体谅孩子、别人说什么是什么懒得去跟孩子确认的武断。
而现在他老妈竟然没有站在老师的那一边对他进行声讨，反倒和声细语对他安慰和询问。
甚至还跟他说：“不要怕，妈妈一直都在……”
就这么简单一句，是多少人一辈子都等不到的安慰和鼓舞。
看着眼眶泛红的方程，杨蓉心疼的用大拇指抹掉他眼眶中还未流出来的泪水。
“不要哭，你可是男子汉！发生了什么事勇敢说出来，妈妈给你做主！”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首由普通言语构成的乐章，每一个片段都是从人生中截取而来。
可能是曾经听过的话，也可能是曾经想要听到的话。
无论是哪一种，当这个乐章某个片段响起的时候，就会让人抛下用来伪装的一切，彻底沉浸在乐章响起的瞬间。
方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到杨蓉的怀里。
什么计划、什么重生、什么未来……
他现在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他只想窝在老妈怀里，嚎哭着诉说上一辈子强颜欢笑咽进肚子里的委屈。
“妈！”
“他们欺负我！”
“他们都欺负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