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惊蛰将至,山间晨雾未散,带着料峭春寒。天刚蒙蒙亮,药圃还笼罩在一片湿冷的薄纱之中,草木叶片上凝结着细密的露珠。我像过去十年一样,早早起身,将劈好的柴薪整齐码放在灶房外干燥的角落。但这一次,做完这一切,我没有走向熟悉的药田垄沟。深吸一口带着泥土、腐叶和草木清冽气息的空气,压下胸腔中奔涌的激荡,我拄着那根陪伴了我不知多少年、由坚韧老藤缠绕硬木简单削成的拐杖,转身,朝着记忆中青云观入口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这条从外院药圃通往观口迎仙坪的偏僻小径,我早已烂熟于心,甚至能闭着眼数出沿途有多少块凸起的山石。我拄着拐杖*,尽量保持着步伐的平稳,跛足依旧明显,但自从来到练气二层,行走间虽仍有滞涩,却平稳了许多,不再是一瘸一拐的狼狈。

低着头,像一个去执行普通任务的杂役,沉默地穿行在薄雾弥漫、鸟鸣初醒的山林小道上。每一步落下,拐杖点在湿润的泥土或青苔石阶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笃笃声,都离那个决定命运的石坪更近一分。

当那熟悉的、由无数块巨大青石铺就的广阔广场——迎仙坪——再次毫无遮拦地撞入眼帘时,一股强烈的、带着铁锈味的既视感狠狠冲击着我的神经。**巨大的、刻着“仙凡之界”四个古朴苍劲大字的牌坊**,依旧沉默地矗立在广场入口,石质冰冷,纹路沧桑,仿佛一道无形的天堑,将凡尘的喧嚣与山门的清冷截然分开。其后,是那高耸入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散发着古老威严气息的青云观山门,以及脚下冰冷坚硬、历经风霜雨雪打磨得光滑却依旧透着寒意的青石地面。十年前,就是在这里,希望被无情碾碎。

**此刻距离升仙大会正式开始还有两天。

* 迎仙坪空旷得惊人,巨大的空间更显寂寥。薄雾在青石地上无声流淌,仿佛一层流动的纱幔。除了几个穿着灰色粗布短打、显然是统一调度的杂役在远处角落搬运着成捆的竹竿、绳索和布幔,为搭建临时棚架做准备,只有寥寥几个风尘仆仆、显然是远道而来提前占位的少年和他们的家人,散落在广场边缘的角落里,裹着厚衣,或坐或卧,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对未来的茫然。巨大的测源石孤零零地立在广场中央,黝黑的石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我找了个最不起眼、靠近山壁的角落坐下,拐杖靠在腿边,像一块沉默的石头,静静观察着这片即将被喧嚣淹没的寂静之地。空气清冷,带着山间特有的草木湿气,呼吸间肺腑都感到一丝凉意。

第二天 随着日头升高,雾气渐散,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人流开始明显增多。各式各样的马车、牛车、行脚队伍,背负着沉重行囊的身影,如同涓涓细流,开始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广场边缘,那些杂役们搭建的简易茶棚、食摊已经初具雏形,炉灶生起了火,袅袅炊烟升起,食物的香气和吆喝声开始打破清晨的寂静。孩童的嬉闹声、家人的叮嘱声、车马的轱辘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越来越浓的、混杂着期待、焦虑和市井气息的躁动。测源石旁,几名穿着月白色道袍的普通外门弟子出现了,他们神情严肃,指挥着杂役们完善着围绕测源石搭建的棚子和记录用的桌椅设施,偶尔低声交谈,目光扫过逐渐增多的人群,带着审视。他们自身并不动手做粗活,只是监督和安排。

第三天日上三竿,金灿灿的阳光终于驱散了最后一丝雾气,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迎仙坪上。此刻,广场已被黑压压的人群彻底填满,人声鼎沸,摩肩接踵,重现了十年前的盛况,忐忑和无数家族的沉重期盼。山风似乎都被这鼎沸的人气压得微弱了许多。穿着月白色道袍的普通外门弟子们数量明显增多,他们分布在测源石区域周围和入口处,神情更加肃穆,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终于,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一位气度沉稳、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道人,缓步登上了测源石旁临时搭建的高台。他身穿一袭青色道袍*,**袖口以银线绣着精致的云纹**,无声地彰显着其**外门核心弟子**的尊贵身份。他目光平静如水,缓缓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悄然弥漫开来,喧嚣的广场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肃静!” 他开口,声音并不洪亮,却如同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广场上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青云观十年一度升仙大会,今日开启!凡欲入我青云门墙者,需经测源石验明源根资质!”

“规则如下:” 他声音平稳,条理清晰:

“一、 年龄:骨龄八岁至十五岁。骨龄不符者,退!”

“二、 源根为根本:”

“双生源根(纯净双灵根),天资卓绝,直接录入内门,为内门弟子!”

“三属性杂源根(三灵根),资质上佳,直接录入外门,为核心弟子!”

“四属性杂源根(四灵根),资质尚可,根据源根质量(灵根强度、属性相生相克、感应清晰度),或为外门核心弟子,或为外门普通弟子。”

“五属性杂源根(五灵根),资质平庸,录为外门普通弟子。”

“伪源根(源根微弱到几乎无法引气,或属性冲突混乱不堪,感应之力几近于无),无修仙之资,退!”

“三、 测源过程,不得喧哗,不得干扰,违者逐出!”

规则宣读完毕,如同冰冷的法条悬在每个人头顶。

“骨龄八岁至十五岁…” 上次到这里的时候大会已经开始了,并没有听到规则。年纪是肯定超了!就看我的修为能不能派上用场了。

广场上气氛更加凝重,无数少年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等待着命运的审判。那位核心弟子微微颔首:“测试,开始!”

测试第一天:测源石的光芒开始一次次亮起,上演着悲喜剧。成功者稀少,多为四、五灵根,被宣布为“外门普通弟子”或“外门记名”,引发小范围狂喜。极少数感应较强的四灵根被录为“外门核心弟子”,引发巨大轰动。失败者占多数,绝望的哭嚎、麻木的离去成为主旋律。等待区气氛压抑焦灼。

* 测试第二天:人潮依旧汹涌,测试昼夜不停。悲喜继续上演,但人群已显疲态。成功者带来的兴奋感减弱,失败者的绝望更显沉重。我**拄着拐杖,如同礁石般在汹涌的人潮中默默等待**,看着一张张面孔上前又离开,时间在煎熬中流逝。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广场上燃起了火把,测试仍在继续,但速度明显放缓。我依旧在等待。

* 测试第三天:经过两天两夜不间断的测试,庞大的人潮终于显著减少。许多失败者及其家人已黯然离去,广场显得空旷了些,但空气中弥漫的疲惫、紧张和最后关头的期盼感却更加浓重。夕阳的余晖将巨大的测源石和周围人群的影子拉得很长。终于,当负责唱名的月白道袍弟子用沙哑而毫无起伏的声音念出下一位时,轮到了我。

我走上前。破旧、洗得发白还打着补丁的杂役服,鼻梁上那副用细绳勉强固定的破旧眼镜,以及手中那根与周围光鲜人群格格不入的简陋树枝拐杖,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眼,瞬间引来了周围无数道目光的聚焦——鄙夷、好奇、探究、惊愕、甚至带着点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这些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在身上。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走到负责登记的**月白道袍**弟子面前。他坐在一张铺着素色布幔的桌子后,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名册,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

“姓名?籍贯?”负责记录的弟子头也不抬,声音公式化而沙哑。

“王子雨,青城人士。”我报出名字,声音尽量平稳。

“手伸出来。”他拿起一柄温润的、散发着淡淡灵光的玉尺法器。

我依言伸出左手手腕。玉尺轻轻一触,皮肤传来微凉的触感,尺身上灵光流转,几个呼吸间,清晰地浮现出两个数字——二、八

那弟子脸色瞬间一沉,猛地抬起头看向我,眼神冰冷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二十八?”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质问,“**超龄十三年!** 规矩是十五岁及以下!你当升仙大会是什么地方?不符规矩!下一个!” 他像驱赶一只碍眼的苍蝇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我立刻离开。

我去,怎么一点机会也不给的。

二十八?不对!我刚穿越来时30岁,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在来青云观之前应该过了几年。在观里待了了十年,年龄怎么样也超四十才对!这玉尺…怎么显示的是二十八?难不成?

在这里我对时间根本就没有概念,我并不知道具体过了多少个日夜。手机也因为没有信号,时间早就不准了。那么如果此刻二十八岁年龄是正确的话。计算一下,大概这里的一年约等于地球两年。也就是说在地球上我已经是个快60岁的老头了,都快要退休了!

可是之前也时不时用水照过自己的样子,并没有感觉自己像个快60的老头啊,反而跟刚穿越过来时差不多年纪。会不会是自己境界提升的缘故,变年轻了?一定是的!不都说修炼能增长寿元,返老还童么?

就在我心神剧震、即将被无情驱赶之际,高台上那位一直闭目养神、气息渊深的青色云纹道袍男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倏然睁开了双眼。目光如电般扫来,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看穿了我体内那微弱却真实流转的元炁。

“且慢。”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压过了场中的嘈杂议论,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滴入一滴冷水。他缓步走下高台,青色云纹道袍无风自动,步履沉稳。

那位负责登记的月白道袍弟子立刻起身,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周师兄!”

周师兄站定在我面前,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达内里,审视着我这具“超龄”且“残疾”的躯壳里蕴含的秘密。

“你,” 他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山岳般的压力笼罩下来,让我几乎喘不过气,“体内元炁流转,已达引炁淬体二层之境。是如何做到的?” 无形的灵压如同实质,让我浑身骨骼都发出细微的呻吟,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在真正的修士面前,我那点微末修为根本无所遁形!

我大脑飞速运转。知道此刻必须得有个理由交代清楚,但具体修炼细节、不能说。来之前已经偷偷做好了准备。

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和无比的诚恳:“回禀仙师!小……小人乃外院药圃杂役**,此身修为…实乃…实乃**蒙外院陈砚陈丹师垂怜,赐下机缘!**”

我一边说,一边迅速且无比恭敬地从怀中贴身衣物里,取出那本早已翻得卷边、纸张泛黄、边角磨损严重、却视若珍宝的《引炁培元功》**,双手高高捧过头顶,姿态谦卑至极。

“陈丹师念小人…身有残疾,求道心诚,于十年前赐下此最基础的引气法门*《引炁培元功》。” 我语气带着深深的感激,仿佛捧着的是无上至宝,“小人…小人自知资质愚钝,更兼源根有异,感应元炁艰难无比,如同在泥沼中挣扎**。然…然不敢辜负陈丹师恩德,亦不甘心此生蹉跎,永为蝼蚁…”

“十年来,小人将此功法视若性命,日夜苦修不辍!**”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仿佛要将这十年的艰辛都吼出来,“劈柴担水时默诵心法,感受筋骨气血之动;夜深人静时于陋室打坐,感应天地间那微不可察的元炁…寒来暑往,风雨无阻,从未敢有一日懈怠!纵是病痛缠身,亦不敢停歇!”

“许是…许是**苍天见怜,亦或是小人这点不甘之念触动了一丝冥冥之中的机缘**…” 我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庆幸和深深的敬畏,“**历经漫长积累,于某次修炼中,竟福至心灵,意外引动了源根深处蛰伏的一丝雷元炁!** 那一刻,如遭电亟,却又似醍醐灌顶!”

“自那以后,体内便…便有了这一丝元炁根基。小人**更是加倍努力,如履薄冰,以《引炁培元功》为基,小心引导、巩固这来之不易的元炁**…虽进展依旧缓慢如蚁行,且过程…过程**颇多艰险,数次险些元炁失控,伤及经脉**,但终是…终是**侥幸**达到了今日这引炁淬体二层之境。” 我适时地流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

我深深低下头,额头几乎触碰到捧着的《引炁培元功》,语气无比诚挚,带着一丝哽咽:“此…此乃陈丹师所赐功法原本,请仙师查验!小人所述,句句属实!此身修为,全赖陈丹师恩德为引,小人十年苦熬、以命相搏为本,加之…加之一点微末运气,方得寸进…今日斗胆前来,只为…只为争一个叩问仙门、改命的机会!求仙师明鉴!” 姿态放得极低,将功劳归于陈砚和运气,突出自己的卑微与苦熬。

周师兄目光落在那本破旧得几乎要散架的《引炁培元功》上,隔空一招,书册便轻飘飘飞入他手中。他快速翻阅,指尖划过那些因长期摩挲而变得异常光滑、甚至有些字迹模糊的页面,确认这确实是最基础、最大路货、毫无特殊之处的引气法门,且书册的磨损程度、纸张的触感,都无比真实地印证了长期、频繁的翻阅和苦修绝非虚言。

听到王子雨提及,周师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显然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至少知道有这么个人。

他合上功法,将其轻轻送回我手中。眼中的审视淡去,微微颔首,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认可:“《引炁培元功》…陈砚…嗯。十年苦修,于微末中求存,终引气入体,达引炁淬体二层…此等心性毅力,已属难得。”

“机缘气运,亦是仙道一环。你能抓住,便是你的造化。” 他不再多问,示意我走向那决定命运的测源石。“去吧。”

在无数道震惊、好奇、嫉妒、不解、甚至带着恶意的目光聚焦下,我**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向广场中央那黝黑冰冷的巨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心跳上。夕阳的余晖将我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

就在我即将将手按上测源石的瞬间,围观人群中,一个穿着管事服饰、略显富态的身影——正是**外院药圃的刘管事**!他正带着几个跟班杂役在人群中巡查。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测试区域,当看清那个**拄着拐杖、穿着破旧杂役服、戴着破眼镜的背影**时,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嗯?那…那不是陈丹师药圃那个跛子…王瘸子吗?!” 刘管事失声低呼,声音里充满了惊愕和荒谬,“他…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还要测试源根?!” 他简直怀疑自己眼花了。

旁边一个**杂役**也看清了,脸上堆满了惯有的讥诮,凑到刘管事耳边:“哎哟!管事爷,可不就是那个跛子王瘸子嘛!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肯定是偷溜出来的!要不要小的去把他揪出来?给陈丹师报信儿?”

刘管事脸色变幻,看着场中那个即将触碰测源石的跛足身影,又看了看高台上那位威严的周师兄,最终压下了立刻发作的冲动,阴沉着脸低声道:“先别动!看看这废物能闹出什么笑话!等结果出来…哼,再去禀报陈丹师不迟!” 他打定主意要看我出丑。那杂役连连点头,脸上挂着看好戏的阴笑。

我对此浑然不觉,或者说,此刻所有的心神都已凝聚在眼前的测源石上。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将手掌稳稳地按在了那冰冷光滑的石面之上。

嗡——

测源石内部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随即光芒亮起,呈现出**三种颜色:

* 一道相对明亮些、带着细微跳跃感的深紫色(雷)光芒,勉强能看出是主导,但亮度远逊于之前那些合格者。

* 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仿佛随时会熄灭的赤红色(火)** 光点。

* 同样微弱到近乎忽略不计、淡得如同晨曦的淡金色(金)** 光点。

三种光芒都极其微弱、黯淡,如同风中残烛,整体感应之力波动不稳,时强时弱,无限接近于伪源根的水平!** 那点相对明亮的紫色,在整体暗淡的背景下,也显得微不足道,根本无法改变“废柴”的本质。

“三种颜色?三灵根?”

“不对!太暗了!比刚才那个五灵根的还暗!”“这…这跟伪源根没区别了吧?”

“引炁淬体二层?就这资质?怎么练上去的?根骨这么废…” 目睹了结果的月白色道袍弟子们开始出声。

果然如此…感应能力太差了吗……

周师兄看着测源石上那“**源根整体感应之力低下,驳杂不稳,几近伪源根之象”的景象,眉头微蹙。

他作为核心弟子,见识稍广,瞬间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紫色代表的是罕见的异种雷源根,但此灵根过于霸道,严重压制甚至损害了其五行根基(火、金),导致其整体源根资质(感应、亲和天地元炁的能力)变得极差,形同伪源根。他能练到引炁二层,估计1分全靠那十年苦修、心性毅力加上9分的运气,但前路…几乎断绝。

周师兄朗声宣布,声音清晰地盖过了所有议论:“测源石显示:王子雨身具异种雷源根,然火、金二系源根微弱近无,源根整体感应之力低下,驳杂不稳,几近伪源根之象。”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带着一丝明显的惋惜:“可惜,如此罕见的雷源根,竟出现在这般驳杂不稳的根基之中…”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最终的判决。人群中的刘管事和那杂役,脸上已经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讥笑,仿佛在说“看吧,果然是个废物”。

“然,” 周师兄话锋一转,声音中多了一份决断,“念你虽年岁超限,源根几近伪劣,然修为已达引炁淬体二层,更兼心性坚忍,十年苦修终有所成,此等心性毅力,当有一线仙缘。”

“故,破例收录。然源根之缺,难以弥补,不予核心弟子位份。”

“准予录入外门,为——普通弟子。望你好生珍惜,勤修不辍,莫负了这份机缘。”

一切变化的是这么快!超龄被拦、源根测试显示感应能力极差、被判定“源根有缺,前路艰难”… 破格成为外门普通弟子(等同于五灵杂源根待遇)。

然而,身份改变!就是获得正统功法机会!目标1、3初步达成。已经很满意了!“外门普通弟子”的身份已是质变!

我对着周师兄深深一躬,腰弯得很低,语气无比诚挚:“弟子王子雨,谢周师兄收录之恩!必不负师兄期望,勤修不辍!” *(不容易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不容易啊!!)

随之一名月白道袍的普通外门弟子走上前,递给我一枚象征着外门普通弟子身份的粗糙木牌,上面刻着一个简单的编号。

“三六” 那我应该算是第36个通过的吧。

“拿好,等测试结束进外门录入身份”

我接过木牌,握得很紧,木牌冰凉,掌心却一片滚烫。

那弟子示意我站到旁边一小群通过初测的少年少女中去。我拄着拐杖,依言走过去,立刻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我身上。这群孩子只有八到十五岁,相比较我而言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初入仙门的兴奋与忐忑,以及对未来的憧憬。而我,一个穿着破旧杂役服、戴着破眼镜、**明显跛足、拄着树枝拐杖、面容沧桑、眼神沉静的“二十八岁”青年**站在他们中间,**如同闯入鹤群的病鹫,格格不入到了刺眼的地步**。几个孩子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仿佛我身上带着什么不洁或晦气,好奇又带着点畏惧地偷瞄着我。我沉默地站着,挺直了背脊,破碎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越过他们年轻的脸庞,望向青云观深处翻涌的云雾和那若隐若现的巍峨殿宇,将周遭的异样隔绝在外。

(呵,小屁孩们… 莫欺老年穷好吧,呸。中年穷!)*

人群中,刘管事和那杂役脸上的讥笑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个被他们视为废物的跛子杂役,竟然真的被破例收录了!虽然只是最低等的外门普通弟子,但那也是他们这些凡人仰望的仙门弟子身份了!

“这…这怎么可能?!” 刘管事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感觉自己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

“管…管事爷…他…他真…真被收进去了?!” 那杂役更是目瞪口呆。

“废物!闭嘴!” 刘管事低吼一声,眼神阴鸷地盯着场中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咬牙切齿,“走!立刻去禀报陈丹师!我倒要看看,陈丹师知道他药圃的杂役‘出息’了,会是什么反应!” 他心中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和一丝莫名的恐慌,转身挤出人群,那杂役连忙跟上,临走前还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

惊蛰的雷声,似乎也要更近了些,蛰伏的虫豸也将要破土,而我这条跛足的“老”虫,也终于,要挤进了那道狭窄的仙门缝隙。

前路艰险?那又如何!

我抬起头,望向云雾缭绕的青云观深处,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初醒之雷,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