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岗,怎么办,市里请来的那位陈工程师要见厨师。”
所有的年轻人面面相觑。
徐岗立即让人去找桂月,可食堂门口早就没了人。
徐岗硬着头皮过去,原想说几句假话就把这件事蒙混过关。那位不苟言笑的陈工程师,一眼看穿。
“是……我姨妈给做的,我的技术不到家,我姨妈刚好过来看我,她是棉纺厂的大厨师。”
七八位领导连连称赞。
这位说酥黄菜香酥可口,那位说清蒸鲈鱼味道鲜美,还有人一直吃个不停,根本停不下来,举着大拇指表示称赞。
半个多小时后,众人吃过饭离开,后勤部的张副部长来找徐岗。
“小徐,回头你跟姨妈说说,她要是愿意到咱们厂的食堂上班,调动的事,我随时可以安排,人家是大师傅,待遇肯定差不了。”
张副部长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
徐岗心虚地点头应下。
明天就去棉纺厂食堂找找看,他刚才怎么就没问问人家到底姓什么。
徐岗年轻的人生里,第一次被这么多领导关注。
他觉着,只要办好了这件事,他的前途一定一片光明。
不,若是能拜在这位大师傅的门下,他的厨师定级就没问题。
此刻,在家里吃荷包蛋的桂月,还不知道,她已经凭空多出一个大外甥。
吃饱喝得的桂月带着狗蛋和春草回棉纺厂大院。
家里清锅冷灶。
炎红正坐在门口逗邻居家的小狗。
赵成栋斜倚在门框边,眼睛瞟着大门口方向,看到桂月回来,眼里放光。
他笑脸迎上去。
炎红也忙小跑着过去。
“妈,你回来了。”
“妈,你累不累。”
“妈……”
桂月忙了大半天,进门先喝了一碗老二递上来的水。
老三听见他妈回来,忙从屋里出来,装作在扫地。
赵春娇的小隔间关着门。
“妈,听说你把工作给成栋了?”炎红红肿的面颊笑起来很难看。
赵成栋也哈着腰蹲在桂月跟前,一边给桂月揉腿,一边说:“我就知道,妈对我最好。”
桂月拧眉看眼赵春娇的隔间。
“赵春娇,你出来。”
这个死丫头又学长舌妇那一套。
传话,还想撺掇老大两口子闹事。
小隔间里没动静。
“老三,把门打开。”
赵新成向来看不惯赵春娇,他乐呵呵走过去,一脚踢开隔间门,结果里面没人。
“妈,她不在。”
老三没抓到人,心里还讪讪的,又去扫地。
桂月没找到始作俑者,只好看向老大两口子。
这两个蠢货!
“谁告诉你们的?”
赵成栋:“妈,甭管谁说的,既然你答应把工作转给我,那我请客,我请你们吃麻花。”
他刚才就闻到桂月身上有饭菜的香气,还有麻花特有的油香,才特意这么说。
“请客?”桂月笑。
“是,妈,你都对我这么好,往后我每个月交给你十块钱。”
桂月冲着一众儿女说,“大家都听见了?”
老二和老三齐刷刷地点头。
都听见了。
狗蛋和春草点点头。
他们也听见了。
丑丫也点头,还凑过来应了声:“妈,我听见了。”
桂月见丑丫手里拿着肥皂,刚才应该是在后面的水池边洗衣服。
一根用油纸包着的麻花递给丑丫,桂月看着她通红的小手:“你自己吃,往后不管是谁的衣服,让他们自己洗。”
“老二,是你让丑丫给你洗衣服?”桂月问。
老二立即辩解:“不是我!”
天呐,昨天为了让赵春娇给丑丫道歉,他妈打人打得啪啪的,他可不傻,根本不会碰那钉子。
“老三?”桂月一眼瞪过去。
老三麻溜儿地摆手,“妈,我就这一套衣服,穿着呢。”
丑丫去看赵成栋和炎红。
这两个瘪犊子。
“老大,你们的衣服,往后自己洗!”
“妈,也不是我的衣服。”赵成栋反驳。
炎红狠拧他胳膊,他这才哎呀一声道:“是,我的,我自己洗!”
麻花的香味飘开。
老二和老三过来找他妈讨要。
桂月:“我都说了,往后咱们家里就讲一个平等,多劳多得。”
“你今天干什么活了?”
老二指指厨房里的柴,“我劈的。”
老三也跟着把手举起来,“妈,我扫地了。”
桂月当着几个人的面,挑出一根麻花掰成两半,一人一半。
老二和老三也不敢嫌少,忙大口吃起来。
“妈,剩下的,是不是都给我和炎红的?”赵成栋看那油纸里面还包了五六根麻花,他搓搓手,上前。
“你哪长得美?”桂月冷脸抽手,提着麻花往里屋走。
“妈,我,我们现在干活!”赵成栋回头,想去拿扫帚,结果被老三抢回去。
垃圾桶被老二提着就跑。
老三扫完地,又去端鸡食盆。
赵成栋转了一圈,只好去后面水池洗衣服。
房间里。
桂月拧开那台海燕牌收音机。
【嗞嗞……日前,清道沟煤矿抓到坏分子,地方公安同志破获特大,倒卖煤炭案件……】
【嗞嗞……市里召开五讲四美三热爱活动……】
太好了,收音机里又传出了清晰的广播声音。
而且,上辈子矿场坍塌透水事故……好像暂时没有发生。
这些坏分子倒卖煤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桂月攥着手指,心情激动。
【嗞啦……现在发布公告,县交通局正在对年久失修的路段进行为期三天的修整,请各单位同志注意上班路线绕行……】
【嗞啦……】
广播是两天后的内容,也就是说……只要让爸妈在县城里再待上两天,那边的事情肯定就与他们无关。
想到这两天先后收到的小一千块钱,放在家里还真就不安心,拿去存银行。
桂月把家里的钱收拾好装在包里,留出几十块钱作为家用,想了想又拿出30块钱。
叫上狗蛋和春草,桂月出门。
空着肚子洗衣服的老大举着两只手跑过来,“妈,我刚才也洗衣服了……”
眼睛往装着麻花的柜子那边瞟。
“洗衣服?你洗的是谁的衣服?”桂月反问。
赵成栋第一次感觉到人生的颓败,从小到大他哪干过这样的活,还是因为一根麻花。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