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染的指尖悬在冰冷的铜锁上方,仿佛触碰的是潘多拉魔盒的开关。铁盒静默,却散发着无形的压力。打开?那些混杂着甜蜜砒霜和心碎弹片的记忆会将她撕碎。不打开?“远合科技”的名字和杨研舟、萌萌的话,像毒藤缠绕着心脏。对“远合”意义的执念,对那个未拆信封的恐惧与好奇,最终压倒了退缩。
“咔哒。”钥匙转动,锁簧弹开的声音如同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她深吸一口气,带着赴死般的决绝,掀开了盖子。陈旧的气息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少女时代的廉价香水味弥漫开来。
一张模糊的打印照片:最上面是一张像素很低的QQ聊天记录截图。两个非主流的卡通头像,对话框里是稚嫩又大胆的对话:
“夜猫子”(许墨染假名):“喂,还不睡?小心长不高!”
“孤星”(唐远假名):“你不也没睡?在干嘛?”
“夜猫子”:“想你啊(鬼脸)。”
“孤星”: “……我也是。(脸红表情)” *(初三深夜,QQ“附近的人”,谎言的开始,真心的萌芽)
褪色的纸条:叠得方方正正。上面是少年唐远的字迹,带着初次表白的紧张:“许墨染,我是g中高一6班的唐远。对不起骗了你名字。但我喜欢你,是真的。能做我女朋友吗?”
几张车票:不是火车票,而是短途汽车票。从唐远的高中所在区到许墨染高中所在区。记录着他高中时如何省下零花钱,跨区来看她这个“差一等高中”的女朋友。 看着这些,许墨染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 那时的感情,像偷来的糖果,甜中带着提心吊胆的酸涩。
一张皱巴巴的、被眼泪晕染过的成绩单:许墨染的。高考成绩远低于预期,落榜的耻辱感仿佛还灼烧着手心。
一封字迹潦草、力透纸背的信:唐远的笔迹,却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 “染染,对不起!我妈…她真的喝了农药!在医院洗胃!她以死相逼,说如果我再跟你联系,她就死给我看!我爸跪下来求我…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求你忘了我吧!对不起!对不起!—— 远”
一张撕碎又粘好的合照:是他们高考前偷偷拍的。撕碎的裂痕清晰可见,象征着那次被迫的分手。旁边粘着一张小纸条,是她后来写的:“我不怪你。保重……”
一叠厚厚的火车票: K字头,硬座。起点是她的普通大学城,终点是他的一线城市名校。每一张票,都诉说着复合后异地恋的艰辛、她仰望的距离和他可能不自知的优越感。
几张模糊的打印截图:是当年QQ空间或校内网的留言片段。一些来自唐远同校的、她不认识的女生,言语间带着对她“普通大学”背景的微妙轻视或对唐远的暧昧。
一个褪色的药瓶: 标签已经模糊,依稀可见“安眠”字样。
她的“分手吧”纸条: 字迹疲惫而决绝。旁边多了一张小小的、她从未注意到的、被压在角落的纸条,是唐远的笔迹,字迹颤抖:“染染,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妈不会再干涉了!我马上买票过来”
未拆封的白色信封: 依旧躺在最底层,像一个沉默的谜。许墨染死死盯着它——她确定,大三分手后,她切断了所有联系,换了手机号(导致失联),这个信封绝不可能是分手后寄来的!那它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里面是什么?
“染染?” 萌萌担忧的声音伴随着轻叩门声响起。许墨染沉浸在铁盒的硝烟里,来不及隐藏。门被推开,萌萌一眼看到了散落的成绩单、药瓶、那封“以死相逼”的信和“分手吧”的纸条,以及许墨染惨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眶。
萌萌倒抽一口冷气,瞬间明白了这铁盒承载的分量远超普通初恋。她默默走近,没有看那些私密文字,目光落在那个褪色的安眠药瓶上,眼中充满了心疼。她轻轻拿起药瓶,指尖冰凉。
许墨染的防线崩溃: 萌萌无声的理解和那落在药瓶上的目光,像最后一根稻草。压抑多年的委屈、痛苦、自卑和愤怒决堤而出。“萌萌…你知道吗…他妈用死逼他…我高考落榜…他们学校的女生看不起我…我睡不着…我受不了了…” 她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萌萌放下药瓶,紧紧抱住颤抖的许墨染,声音哽咽:“我知道…染染,我都知道…那几年,你跟我打电话,声音总是很累…你从来不说这些…原来…原来这么难…” 她轻轻拍着许墨染的背,“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情绪在崩溃后稍稍平复,像激烈战斗后的废墟。两人默默收拾残局。萌萌拿起那张初三的聊天记录打印纸,看着上面稚嫩的对话,轻声叹息:“从‘附近的人’到‘远合科技’…这路,太长了。”
这句话戳中了许墨染。她看向那个未拆的信封,又想到“远合科技”。这个名字在此刻的背景下,充满了讽刺和更深的疑问。“远”是他,“合”是什么?是和他母亲、家族的“合”?还是…他终于找到的、门当户对的“合”?那个未拆的信封,其未知性带来的威胁感陡增。
带着一种自虐般的探究欲,许墨染拿起手机,手指冰冷地输入:“远合科技”。
唐远CEO形象、公司业务、Slogan保持不变,但此刻的许墨染,看着屏幕上那个光芒万丈、眼神疏离的男人,想到的是他妈以死相逼的狰狞,是他名校光环下自己落榜的自卑,是那些异地恋中承受的冷眼和失眠的夜。“远合”这个名字,在她眼里,更像是对她过去痛苦经历的无声嘲讽。
她的视线,最终死死钉在那个未拆封的白色信封上。它像一个最后的审判。“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是他当年写给我的、我没看到的解释?是他母亲更恶毒的警告?还是…一张宣告他终于摆脱了我这个‘负担’、功成名就的胜利宣言?” 这个猜测让她浑身发冷。
房间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萌萌担忧地看着许墨染,又看看那个不详的信封。
许墨染伸出手,手指颤抖着,终于触碰到了那个冰凉的、尘封了不知多久的信封。触感像冰,又像烙铁。
“撕开它!看看这操蛋的过去还藏着什么刀子!看看他唐远,到底给我留了什么‘惊喜’!” 一股夹杂着恨意、痛苦和最后一丝不甘的勇气冲上头顶。
许墨染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她的手指用力捏紧了信封的边缘,指节泛白,下一秒就要将它彻底撕开!窗外,暮色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