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在极度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宣泄感中沉沉睡去。醒来时,已天黑,父母和弟弟妹妹都在忙还没回家,身上盖着唐远的衣服,他守在一旁,眼神复杂,带着小心翼翼和浓重的心疼。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与脆弱。
许墨染需要空间,唐远知道的。
“我先回去了,染染你好好休息。”
迈着沉重的步伐唐远离开了,许墨染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了,轻轻的说了声“唐远……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一丝草木的清新,透过半开的窗户涌进来,稍稍驱散了昨夜那场情感风暴留下的沉重余烬。许墨染独自坐在小院角落的石凳上,身上裹着一条薄毯。哭肿的眼睛还带着涩意,心口也还残留着闷痛,但一种奇异的、近乎虚脱的平静笼罩着她。像是暴风雨肆虐后,狼藉大地暂时迎来的喘息。
阳光透过葡萄藤架的缝隙,在她脚边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毯子的边缘。唐远那句沉甸甸的“让你一个人扛了这么多…走了这么久…”还在耳边回荡,带来一阵新的酸楚,却也奇异地…松动了一些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巨石。
一个名字,带着阳光晒过的纸张和淡淡奶茶甜香的气息,毫无预兆地浮现在她空茫的脑海——秦羽安
那个高中时代,像一阵温柔的风,安静地陪在她身边的男孩。他不属于喧嚣的篮球场,也不参与男生的打闹,许墨染总是爱带着他和班里的女生玩耍,他喜欢坐在窗边画画,手指白皙修长,说话声音总是轻轻的,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沉静和熨帖。因为他温柔得不像刻板印象里的“男孩”,甚至有些女生气质的喜好,喜欢收集干花、擅长编织、字迹娟秀,他几乎没有真正的男性朋友。而许墨染,大概是唯一能和他安静地待一下午,分享一本诗集或一袋零食,彼此都觉得舒适自在的人。
那份纯粹、不带任何杂质的友情,像沙漠里的一泓清泉,曾是她灰暗高中生涯里为数不多的慰藉。
鬼使神差地,许墨染摸出了手机。七年了…那个号码,她居然还记得。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微微颤抖。勇气像潮水一样涨了又退。最终,对那份纯粹温暖的渴望压倒了迟疑。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只响了一声,几乎是立刻就被接了起来。速度快得让许墨染猝不及防。
听筒那边,没有预想中的疑问“哪位?”,也没有被陌生号码打扰的不耐。只有一个温润得如同上好玉石相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不确定的男声,轻轻地、清晰地唤出了她的名字:
“墨染…?”
不是疑问句,是带着某种微妙确认的呼唤。仿佛这个号码,这个时间点,能拨通他电话的陌生人,只可能是她。
许墨染的喉咙瞬间被堵住了。仅仅两个字,那熟悉的、带着独特韵律的温柔语调,瞬间就将她拉回了堆满书本和试卷的高中教室,拉回了那个总是弥漫着淡淡奶茶香和油墨味的“墨香”角落。
她张了张嘴,想回应,却只发出一个短促的气音。
电话那头似乎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了然和更深沉的温柔:“真的是你…墨染。好久…不见。”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你…还好吗?”
这句简单的问候,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许墨染布满伤痕的心。不是客套,是秦羽安式的、发自内心的关切。没有追问为什么消失七年,没有探究她此刻的状态,只是最本真的“你还好吗”。
许墨染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又涌了上来,但这次不再是崩溃的绝望,而是一种混杂着委屈、怀念和终于找到熟悉港湾的酸涩。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羽安…是我。我…我还好。” 她顿了顿,几乎是用尽了此刻所有的勇气,轻声问:“你…还在s城吗?我想…我想见见你。”
“在的,一直都在。” 秦羽安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笃定。他似乎能透过电波感受到她的脆弱和需要,声音更加温和熨帖:“老地方?‘墨香’?陈姨还在开店,她前阵子还跟我念叨你。”
“墨香”…那个开在许墨染高中校门口小巷深处,既卖文具、书籍,又兼营奶茶咖啡的小小店铺。那里有他们逃掉无聊自习课去蹭空调的角落,有分享一杯廉价却无比香甜的珍珠奶茶的回忆,有秦羽安安静画画、许墨染埋头写作业的无数个午后时光。陈姨,那个胖胖的、笑起来眼睛眯成缝的老板娘,总爱偷偷给他们多加点珍珠。
“好…” 许墨染的眼泪终于滑落,嘴角却微微弯起一个久违的、带着怀念的弧度,“‘墨香’,老位置。…什么时候方便?”
“现在。” 秦羽安的回答干脆得不像他平时的风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我就在附近写生。墨染,等我,十分钟就到。”
电话挂断。许墨染握着手机,指尖还残留着微微的麻意。阳光似乎更暖了一些,透过藤蔓洒在她身上。她抬起头,望向院门的方向,心里那份沉甸甸的阴霾,仿佛被秦羽安那阵温柔的风,吹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久违的、带着旧时光温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