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潜任务在即,丈夫剪断了所有队员的供气软管。
就因为他的小师妹没有通过选拔。
这次潜水打捞是国家任务,出了事,整个队伍都得倒霉。
为了不连累大家,也为了替陆奕星赎罪,
我只靠着一个压缩空气瓶,冒险下潜到100米深处,完成任务受到嘉奖。
他的小师妹不服气,非要在危险海域下潜,结果命丧当场。
葬礼之后,陆奕星断我的四肢,绑上石头,推入海中。
“那次嘉奖本该是苒苒的!都怪你故意淘汰她!”
“要不然,她也不用去做什么证明自己!”
“你就去海底和她好好赎罪吧!”
再睁眼,面对断裂的供气管,和被放空了的空气瓶,
陆奕星笑了笑,
“现在只有苒苒的装备能用,这次下潜就让她去吧!”
我看着他,也笑了笑,
陆奕星,看来你也重生了。
只是可惜,你不知道,这次任务远比你想的危险。
她去了,就死定了!
1.
“你们是怎么保管设备的!?现在出了问题怎么办?”
队长陆奕星站在众人面前,眉头紧皱,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
海风掠过,几名队员围在装备箱前急得团团转。
“今早我们检查时还好好的!”
“怎么突然大家的呼吸管就全断了?到底谁动了手脚!”
有人怒声指责,但很快便是一片茫然与惶急。
“现在怎么办?离下潜只剩不到一小时,再去调设备肯定来不及了啊!”
这时,陆奕星嘴角一勾,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算了,既然现在大家的装备都坏了,只剩下苒苒的还能用。任务时间紧急,不如让她去吧。”
“真的吗?我可以啊!”秦苒苒立刻挺直腰板,眼里满是跃跃欲试的光,
“陆哥你放心,我随时准备好为国家出力!”
空气骤然凝固,几个队员面面相觑,随即爆出反对声。
“她?开什么玩笑,她连第二轮选拔都没过!”
“别说第二轮,她那第一轮到底是怎么混过的,谁心里没点数?”
这话一出,秦苒苒的脸“唰”地一下涨红,嘴唇颤了颤,眼圈迅速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陆奕星脸色猛地沉下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低声安慰:
“别理他们,苒苒,没人比我更清楚你有多努力。”
说完,他猛地转身,怒视那名出声的队员,语气森冷:
“那是苏晓棠故意针对她!苒苒那么优秀,怎么可能过不了?!”
“明明是苏晓棠怕苒苒抢了她风头才处处压制!”
我站在一旁,默默握紧手指。
上辈子,我就是在这片混乱中发现端倪。
这次潜水打捞是国家任务,要是出了事延误时间,谁都跑不了。
特别是我的丈夫,队长陆奕星。
那时为了不连累这群吃尽苦头才进选拔的小队员,也为了替他赎罪,
我咬牙背上压缩空气瓶,孤身下潜百米,完成任务,这才保下他的前途。
现在,眼前一幕又重演。
只是这次,我悄悄打开通讯设备,将镜头对准他。
“你说是苏姐针对秦苒苒?那为什么我们全组的都坏了,就她的能用,这是不是太巧了?”有队员质疑。
这句话一出口,大家骤然安静。
陆奕星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他冷哼一声,眼底带着几分威胁:“你们怀疑我?证据呢?录像呢?”
众人怒火中烧,指责声四起。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
“我可是队长!你们再吵,我就向上面汇报你们不听指挥,到时候一个个记过开除!”
我望着这群咬牙撑过极限训练才走到这里的年轻人,终究还是开口:
“都别吵了,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问题。”
忽然有队员灵光一闪:“苏姐,要不......我们试试带压缩空气瓶?”
我还未开口,陆奕星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冷笑。
我的心倏地一沉。
果然,队员跑过去后惊叫一声:“这瓶是空的!”
另一名队员也猛地惊呼:“这瓶也没气!”
所有的压缩瓶,全部都被放空。
我缓缓抬头,看向陆奕星。
他正背对光线站着,脸庞沉在阴影里,嘴角缓缓勾起。
2.
陆奕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就这么定了,这次就让苒苒下去。”
话音一落,所有队员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我身上,等着我拍板。
我喉头发紧,脑中闪回前世那噩梦般的场景。
几乎想立刻点头,让他们都去死。
可出于职责,也出于人性,我还是忍住了,咬牙开口:
“她真的不行。她连基础评估都没过,这不是开玩笑。”
秦苒苒赶紧假装拉住陆奕星,轻声劝说:
“算了,苏姐毕竟是副队长,比我级别高。我不过是临时候补,她要让我难堪,也不奇怪。”
她话里句句退让,句句上刺。
陆奕星拍桌而起,“副队长算什么?我现在就给她撸了!”
有队员试图劝阻:“陆队,苏姐和你这么多年感情了,别为了外人这样。”
他冷笑一声,盯着我:“感情?她就是仗着是我老婆,才敢顶嘴、不听命令!”
秦苒苒装出一副委屈模样,“苏姐就是看我不顺眼嘛,处处给我使绊子,说到底也是因为爱你。既然她不喜欢我,我走就是了。”
看着她这副嘴脸,我冷笑一声:“于公于私,我都不会同意她下去。”
陆奕星气得怒吼:“你还敢说不是你故意害她落选的?!”
这一刻,他的神情,和上辈子把我亲手推入深海的模样,重合了。
咬牙切齿,满脸恨意。
我拼命替他瞒下过错,拿命完成任务,却换来这样一场血淋淋的结局。
原来,我一直就是个笑话。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我曾深爱的男人,轻声开口:
“你非要她下去,也行。”
“那我们离婚吧。”
他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离就离,你以为我不敢?”
说着,他刷刷几笔写下一份离婚协议,猛地甩到我面前。
“今天你是答应也行,不答应也行。”
“这次的功劳,她拿定了!”
随即拉着秦苒苒离开。
我捏紧协议,掌心微颤,唇角却缓缓勾起一丝冷笑。
陆奕星,你果然也重生了。
但是你不知道,
这一次任务,远比你以为的更危险。
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把你的小师妹推下海,其实,是在送她去死。
队员们纷纷围上来,有人低声说:“苏姐,你别难过,要不我们再劝劝陆队。”
我摇头拒绝,从人群中走出。
想了很久,终究还是决定,再劝一次秦苒苒。
毕竟,那是一条命。
可我还没开口,她就先一步转过身,脸上挂着那种胜利者的笑。
“怎么?后悔了?”
“愿赌服输啊,苏姐。”
“你霸占陆哥那么多年,也该放手了吧?一把年纪了,拿什么和我比?老女人!”
我眉头微皱,还没来得及开口。
她却忽然抓住我的手腕,猛地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啊——!”
“你干什么打我?!”她捂着脸,眼泪说来就来。
这一幕刚好被陆奕星撞见,他冲了过来,甩手给我一巴掌,怒吼一声:
“苏晓棠!我就知道你还没死心!”
3.
我捂着脸,不想多说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陆奕星却一把拦在我面前,语气阴沉:“打了人就想跑?立刻给她道歉!”
我垂下眼,神色冷淡:“不是我。”
他眉头一拧,声音压低,“我这是为了你好。万一你因为打她,影响到她完成任务,到时候受处分的,可是你。”
我仍旧不为所动,半步未退。
见我态度冷硬,他脸色一变,恼羞成怒。
这时,秦苒苒装作解围,温声开口:“算了陆哥,苏姐拉不下脸也正常。她肯定不是故意想影响我的任务。”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我胸前,“我听说苏姐一直带着一块护身玉佩,好像挺灵的。”
“今天这种大任务,要是她愿意保佑我们顺利,那就好了!”
陆奕星立刻接话:“对,你把玉佩给苒苒带上。”
我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他:“不可能!”
“你明知道那对我有多重要!”
他却一脸不耐烦地甩手:“不就是块玉?就是体现一下你的态度,还是说你想故意阻拦任务成功?”
我咬紧牙关,掉头就要走。
他却直接伸手上来,硬生生从我脖子上拽下玉佩,转身塞给秦苒苒。
秦苒苒接过,掂了掂,语气轻快:“等会就要下海了,身上不能带东西......那我先收着。”
话没说完,突然“哐啷”一声,她手一松,玉佩摔在地上,应声碎裂。
她惊呼一声,“哎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姐你别生气......”
我整个人愣在原地,眼神一寸寸冰冷下去。
那是我父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陆奕星的脸色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语气敷衍:
“行了,她也不是故意的。明天我再给你买一个新的,不就行了?”
我跪在地上,一片片捡起那块玉佩的碎片。
见不说话,陆奕星越发生气:“你就是这样,动不动就甩脸子,搞得跟谁欠你似的。”
听到动静的几位队员走过来,看到我手里的碎片,有人忍不住低吼:“秦苒苒你是不是故意的?”
秦苒苒一脸无辜地垂着头:“我说了对不起了。”
陆奕星眉头一挑,怒气上涌: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是不是都被苏晓棠收买了?她给你们喝了什么迷魂汤,连最基本的是非都不分?”
有队员回怼:“是非我们分得清!每次训练都是苏姐带着我们冲在前头,她也从来不用领导架子压我们!”
“不像有些人,就知道搞些外门邪路,护着没本事的走后门。”
“你说什么?!”陆奕星气得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好啊!既然你们都向着她,那你们就跟她走!别留在我这队里碍眼!”
“我现在就打电话,把你们全部除名!”
我站起身,伸手制止:
“陆队,你知道大家为了进这个队付出了多少汗水与努力,你怎么能就因为一场争执,把他们的前途一笔抹杀?”
“任务还有半小时开始,不要因为你的情绪,影响了大局。”
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空气沉了一瞬。
秦苒苒嘴角微翘,洋洋得意地看着我。
陆奕星也终于点头:“这还差不多。”
我垂眸,将手中碎片攥得更紧,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嘴上却依旧平静:
“那就......祝你们任务顺利。”
4.
陆奕星亲自陪着秦苒苒到更衣区,手把手地为她换上潜水装备。
他蹲下身,细心地帮她系好脚蹼,声音温柔得不像平时那个咄咄逼人的队长:
“下水之后别慌,我就在船上等着你。”
“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在通信设备里说——但放心,你肯定没问题。”
秦苒苒红着脸点头,神情娇羞又自信。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对并肩作战的“英雄搭档”。
脸上没什么表情,本已经凉透的心却一点点痛起来。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陆奕星笑着对我说:
“这年头女潜水员不多,听说你很厉害?我们比一比?”
后来,我拼命训练,屡屡突破记录,他开始认真看待我。
一次深海任务,他点名选了我合作,“只要你在,我就放心。”
之后一直让我做他的副手,互为安全员。
那时候,我以为那就是信任,是依靠,是感情。
我拿命去换他一句“值得”。
而如今,这句“放心”,他给了另一个人。
秦苒苒整理好装备,朝众人挥手:
“等我带着成功的消息上来!”
陆奕星也站起身,走到台前,声音高亢:“所有人停下手头准备,看转播画面。”
“都看看,到底是谁才是真正能扛任务的人!”
我知道他这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为了让我难堪,为了让我低头。
但我只是静静看着,心里一片死水。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连命都不要的人,还有什么可怕、可羞、可输的?
我目不斜视,看着秦苒苒翻身下水,浪花溅起一道白线,很快淹没了她的身影。
身后几个年轻队员小声嘀咕,我没说话,也没回头。
我只是站在原地,缓缓回忆上辈子下潜时的那段旅程。
低温、黑暗、突发涡流、水压塌陷、耳膜被撕裂的瞬间,血从面罩中飘起......
还有那几次氧气几近耗尽、意识模糊到极限的孤独。
那时没人任何人能做我的依靠,只有我一个人拚死记录、传回数据。
而这一次,通讯器里,是我刚刚发给上级的视频资料。
陆奕星威胁全组、强行让秦苒苒下水的全过程。
视频末尾,是他那句:“不管你们愿不愿意,她都要下去!”
不久,上级回了简短的一行文字:
收到。密切观察,必要时阻拦。
我回了一句:
对不起,我没能拦住。
我缓缓关掉界面,收起设备,抬头看向前方。
陆奕星正站在甲板边,满脸意气风发,仿佛他即将收获一场漂亮的胜利。
我望着他,心里毫无波澜,只剩下一句:
不是我不救你们。
是你们,一个个的,找死。
2
5.
控制室内,声呐画面稳定地回传着海底信号,水温、压强、深度指标一切正常。
对讲机里,传来秦苒苒的声音,语气轻快:
“当前下潜深度——35米,状态良好,继续下潜。”
“50米......海流正常。”
陆奕星双手抱胸站在前排,嘴角微扬,神色得意。
“瞧见没?你们不是说她连二次选拔都过不了吗?”
他冷笑一声,回头扫了我一眼,“就是你们没本事,才看不到什么叫好苗子。”
几个队员脸色难看,却不敢吭声。
我依旧站在原地,盯着海图上的标识线缓缓滑动。
就在秦苒苒报出“75米”的下一秒,对讲机那头传来一阵杂音——
“滋——滋——”
然后,是死寂。
控制台上的信号指示灯,开始闪红。
“通话中断!”技术员声音提高,“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控制室里顿时一片混乱。
“尝试切换备用频道!”
“检测通信节点,无回传!”
“她的定位信号也不动了!”
陆奕星的脸瞬间变了。
“怎么回事?她刚刚还在说话!”
“也许是......信号干扰?”他强撑着镇定,咬牙说,“她可以的,她能完成!”
我低头看了眼海图,平静地开口:“她偏离了轨迹,进了‘黑涡带’。”
“那里是乱流交汇层,一旦被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闭嘴!”陆奕星猛地怒吼,“乌鸦嘴!你就巴不得她死,是不是?!”
我没有回话,只是看着海面,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通讯依旧毫无恢复迹象。
控制台的红灯持续闪烁,空气像被凝固了一样。
终于,陆奕星忍不住了,猛地转身大喊:“不行,我要派人下去!”
说完他快步冲向器材柜,拉开盖子。
可下一秒,他猛地顿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那一整排备用潜水装备,全被他亲手破坏、调包,只为让秦苒苒独占任务。
他愣了几秒,仿佛才想起这一切是自己一手促成。
然后,他忽然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回头一眼锁定我。
“苏晓棠!你去!”
“你去!你是无氧极限下潜纪录保持者!”
“这次的深度你能撑得住!只有你能把她带回来!”
可我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平静,没说话。
几个队员慌了:“不行!现在没备用装备,连氧气瓶都没有了,苏姐下去就是送命!”
“而且她手还伤着!没法握稳操控器,根本不能下潜!”
陆奕星红着眼,怒吼一声:“那是她害的!”
“要不是她一直压着不给苒苒机会,我怎么会......怎么会让她去!”
“现在出事了,她就得负责!”
他一步步逼近我,眼神混乱,语气几乎带上恳求和命令的混合。
“你不是一直自诩最有责任心吗?你不是拿过‘国家潜水先锋奖’吗?现在出事了你倒装哑巴?”
“还是说,你真就这么想看她死?!”
队员们愕然、愤怒、不安,全看向我。
这一刻,他把所有责任,全部甩到了我头上。
可我心里却很安静。
陆奕星,你终于慌了。
只是现在,你求谁都晚了。
6.
就在陆奕星声嘶力竭地逼我下水时,控制台忽然响起提示音。
“监察组接入。”
下一秒,舱门被推开,一行穿着特勤制服的监察组人员步入现场。
“此次任务发生重大异常,按上级命令,我们接管现场。”
为首监察员亮出通令,同时搬来一批全新封存的下潜设备。
陆奕星眼神一亮,立刻冲上去,抢过一套装备:“我下去,我亲自去找她!”
没人阻拦,他动作飞快地穿戴好装备,一跃入水。
控制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等待的过程异常漫长,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
终于,十几分钟后,陆奕星浮出水面。
岸边的急救员将他拉上来,他一把抹去面罩上的水迹,气喘吁吁地举起手中一物:
是秦苒苒的随身摄像头,破损严重。
“人没找到。”他咬牙,“但肯定是有人动了她的装备!否则她怎么会出事?!”
他转向监察组,几乎歇斯底里地喊:“我要申请彻查!这是蓄意谋杀!”
监察员神情冷淡:“先看看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技术员已经提取了摄像头残存的数据,接入大屏。
画面闪动片刻后清晰显现。
视频中,秦苒苒抵达某处海底分界线,前方就是‘黑涡带’的边缘。
按规定,她应当在此减速、换向,向上级反馈定位信息。
可她没有。
她反而大幅调整方向,径直冲进涡流边缘,甚至未进行任何压强调节。
一旁的队员惊呼出声:“这是初学者都不会犯的错误!”
“她......她连减速和冷却都没做,简直像自杀!”
陆奕星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喃喃道:“不可能......她不可能犯这种错......”
“肯定是有人害她......是有人想要她死!”
他忽然转头,指向我:“是你!”
“你不想让别人出名,你怕她抢你风头,你才故意指错路线,才故意让她下去,你就是想独占功劳!”
这一番话让在场队员几乎炸锅。
“你脸皮也太厚了吧?!”
“要不是你强行让她下水,谁会出这种事!”
“还敢甩锅给苏姐?你到底有没有脸!”
嘘声四起,众人怒火难平,几个男队员甚至按住拳头,几乎就要冲上去。
而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反驳,没有动怒。
我知道他为什么敢这么理直气壮地甩锅。
因为当天的准备区没有监控,他以为一切都能随口编造,张口就是真相。
但他错了。
那天的每一个画面、每一句话,我早就录了下来。
相关证据,也已经发给了上级。
现在,只等它被播放出来。
7.
就在大屏上的画面还未彻底结束时,技术人员忽然出声:
“报告,声呐图上出现漂浮异常物!”
“形状、频率......高度疑似人体。”
全场一惊。
上级立刻下令:“立即派人下水搜寻。”
我下意识开口:“我去吧,我是副队长。”
“苏姐你手受伤了!”一名年轻队员快步上前拦住我,语气急切,
“你不能下,我去,我身体状态好。也该轮到我们了。”
我望了他一眼,默默退后一步。
队员下水,全员等待。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终于,水面荡起一道波澜。
潜水员浮出水面,身边拖着一具穿着队服的女性——秦苒苒。
她面色苍白,氧气罩早已脱落,嘴唇发紫,四肢僵硬。
岸上的急救员立刻冲上前,将她抬上担架进行急救。
十分钟后,医生摘下口罩,眉头紧锁,沉声说道:
“暂时保住了性命,但缺氧时间太久,大脑已经出现严重损伤。”
“能不能醒来,什么时候醒来,醒来后还有没有意识清醒、语言功能......都不好说。”
“就算苏醒,也很可能会留下不可逆的后遗症。”
周围一片死寂。
陆奕星眼神空了几秒,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动了动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上级开口,语气森冷:
“人员受伤,任务中断。”
“陆奕星,作为本次任务的直接指挥人,你擅自替换下潜名单,不顾风险,强行推进任务。”
“必须承担全部责任。”
陆奕星忽然回神,慌了:“不不不......她是自愿的!”
“我也没办法,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只能出此下策!我不是要她出事!”
“你们不能把责任都推给我——”
“我不是主谋,我只是......”
话音未落,监察员冷冷一笑:
“你到底有没有责任,不如你自己看看这段视频。”
屏幕切换,画面再次播放。
这一次,是另一段完整记录。
音频清晰传出,
“现在就只能让苒苒下去。”
“装备都坏了,就她能用。”
“这次的功劳只能是她的。”
女声劝阻:“她没通过测试,这片区域很危险。”
“你非要她下去,后果谁来承担?”
而后,是他的冷笑,是他的咬牙切齿:
“你要是不同意,我立刻开除所有人。”
“反正,谁也别想抢走她的功劳。”
画面落下,整个控制室鸦雀无声。
陆奕星的脸,一寸一寸褪去了血色。
连狡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缓缓转头,看向我,嘴唇发颤:“是你!你害我?!”
8.
陆奕星仍在挣扎,嘴里叫嚣:“你凭什么诬陷我?我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便被两名监察员按住肩膀,强制收押,带走。
这时几个队员站出来,挡在我身前,满脸焦急:
“长官,这事从头到尾,苏副队都是反对的!”
“她一直在劝阻,是陆队强行推进,我们全程都在现场,可以作证!”
“她不仅没错,还保护了整个队伍!”
队员们声音铿锵,几乎是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替我据理力争。
我站在他们身后,喉头微动。
这一刻,比任何勋章和荣誉,都更让我感到值得。
我正要开口,却被上级制止。
“放心,”监察员看着大家,语气肃然,“这段视频资料,正是苏副队提前提供的。”
“从她递交证据开始,她和你们所有人,就已经脱离了责任追究范围。”
“你们做得很好,苏副队做得更好。”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终于松了口气。
“任务还在继续。”
上级转向众人,“做好准备,待第二批设备送达,就启动二次下潜打捞任务。”
“是!”队员们齐声应答,精神一振,“保证完成任务!”
我点了点头,目光平静。
几个小时后,看守员敲了敲门:
“苏晓棠,陆奕星要求见你。”
气氛瞬间凝固。
队员们纷纷围上来,语气里满是警惕:
“苏姐,别去,他现在这个状态,不知道又要对你做什么。”
“他之前害了那么多人,现在装可怜,想洗白?”
“别理他,他这是自找的,和你没关系。”
我沉默片刻,没有急着回应。
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我去。”
“你们放心。”
“有些账,是该当面算清楚的。”
关押室里,他的神情不再咄咄逼人,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慌乱。
“晓棠,”他声音低哑,“我求你,帮我作个证。”
“你就说,是秦苒苒私下求我下水的,我才勉强答应。你知道她那天多执拗——她一直说想证明自己。”
“我们是夫妻啊,夫妻一体,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带走......”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他见我不应,又赶紧补充:“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跟她撇清关系!”
他顿了顿,忽然语气一软:“我发誓,我会和她断干净,我和其他所有女人,也都会断干净。”
我终于笑了一下,眼神却冷得像冰。
“陆奕星,你现在说‘夫妻一体’?”
“是不是忘了,我们刚刚签过离婚协议?”
我走近两步,俯视着他,语气讥讽:
“我是成年人,不是那些被你随口几句情话就能哄住的小姑娘。”
“你那点廉价的悔意,就别拿出来惹人笑话了。”
“真有什么想说的,留着上法庭说给法官听吧!”
说完,我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他在身后大喊:“苏晓棠——你不能这样!我是你丈夫!你给我回来!”
门“砰”地一声关上,彻底隔绝了他的声音。
9.
医院深处,重症病房。
秦苒苒静静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鼻管和监测线缠绕着她纤瘦的身体。
医生说是深度缺氧导致的大脑损伤,也就是植物人状态,随时可能恶化。
我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她,心里没有太多波澜。
只是轻声道:
“秦苒苒,你总说我是故意针对你,才不让你通过选拔。”
“说都是因为我嫉妒你和陆奕星的关系。”
“其实不是。”
我顿了顿,声音平静如水:“你过不了选拔,是因为你基本功不行,心理素质更差。任务一旦出问题,你第一个慌。”
“潜水和其他类型的运动不一样,一次失误,连命都可能没了。”
“我当初拦着你,是为了你好。”
我握了握手里的玉佩,慢慢坐下。
“不过我承认,我确实讨厌你。”
“不是因为你所说的比我年轻比我漂亮,而是你破坏了我的家庭。”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块被修补过的玉佩,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当初非要这块玉,说是为了任务祈福。”
“可我知道,你不过是为了恶心我。”
“摔碎它,也是为了让我难堪,对吗?”
我盯着她毫无反应的脸,眼神冷下来。
“不过有句话你倒是说对了。”
“这块玉,确实是我的护身符。”
“是我爸妈求来的,陪了我整整十年,护过我好几次命。”
我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像是在嘲讽,又像是怜悯:
“可惜了。”
“如果你没砸碎它,说不定今天,这命,也还能保住。”
我缓缓收起玉佩,转身前,又看了她一眼:
“你有今天,是咎由自取,但也不是全因你蠢。”
“真正害你的人,不是我,是陆奕星。”
我语气低沉,却字字清晰:
“你知道吗?为了保住自己,他已经把一切都推到你头上。”
“说是你故意剪坏其他队员的设备,是你一心求功、争这个机会。”
“你以为他爱你,愿意为你撑腰。”
“可实际上,他只爱他自己。”
“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个玩物。”
话音未落,病床上的生命体征突然急剧波动。
“滴滴滴——”报警声骤然响起。
我还没反应过来,门被急促推开,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抢救。
而我,只看见她闭着的眼睛里,慢慢滑出一滴眼泪。
医生拼尽全力,最后摇了摇头:
“心跳停止,抢救无效。”
“时间:凌晨三点二十一分。”
我站在原地,看着一切,神色平静。
那滴眼泪,是悔?是恨?
还是终于看清真相的迟来的清醒?
谁也不知道。
10.
法庭上,审判结果尘埃落定。
陆奕星,因蓄意破坏潜水装备、组织管理失职、间接致人死亡等多项罪名并罚,被判无期徒刑。
他被带离审判席那刻,却回头冲我冷笑。
“苏晓棠,你满意了吧?你不就是想把我搞成这样吗?”
“从头到尾,都是你在算计我,对不对?”
我看着他,终于笑了,眼神冰冷:
“陆奕星,你是不是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供气软管,是你剪的。”
“压缩瓶的空气,是你放的。”
“秦苒苒,是你选出来的。”
“任务,是你抢走的。”
“从头到尾,哪一个不是你亲手造成?”
我一字一句,像剥茧抽丝般将他彻底摊开。
“你不是被人害,是蠢,是恶,是自作聪明。”
“你以为自己能操控一切,却一次比一次蠢。”
他脸色骤变,盯着我,瞳孔猛地收缩,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你也重生了?”
“你早就知道这一切?!”
他猛地站直,脸上的惊惧转为恼怒,语气也越来越尖利:
“怪不得!怪不得你会提前录下来、提前向上级汇报、还留着那段视频!”
“你就是早就计划好了,就是想害我!”
“苏晓棠,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竟然!”
我笑了,笑意却冷得像刀。
“那你也不负所望。”
“这一世,还是一意孤行,一错到底。”
我眼神一寸寸逼近,压了这么久的恨意,终于涌了出来。
“陆奕星,上辈子你打断我四肢,怕我不死,还往我身上绑石头,把我推进深海的时候,”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情?”
“没有。”
“这辈子,你明知道没有压缩瓶我根本不能在那深度活下来,却还是硬逼着我下海去救秦苒苒的时候。”
“你把所有的罪责甩到我头上的时候。”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情?”
“也没有。”
我一字一句,像刀一样剖开旧伤:
“所以,你说,我为什么还要在乎你所谓的感情?”
“你有资格吗?”
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里的愤怒终于变成了恐惧和空茫。
忽然人群中一阵骚动。
一个妇人冲出安保线,手起刀落,直刺他胸口。
“是你害了我女儿......你还她命来!!”
我望过去,是秦苒苒的母亲。
陆奕星扑倒在地,血很快染红了法庭的地砖,急救人员赶来,将他送往医院。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任务还在等着我。
回到潜水船,我换上装备,和所有队员整装待发。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苏姐!”
我点头,率先跳入水中,身后的呼吸声一声接一声汇入水面,冷静有序。
一个小时后,全员安全上浮,顺利打捞出重要文物与遗骸装置。
岸边,上级拍着我的肩:
“你很出色,苏晓棠。从今天起,这支队伍就交给你了。”
身后掌声雷动,队员们欢呼:“苏队!苏队!”
我脱下装备,拧干头发,正要和大家一起庆祝。
手机震动了一下。
急诊室通知:患者陆奕星因失血过多,经抢救无效死亡。您为紧急联系人,请确认后续处理方式。
我垂眸看了一眼,回复: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随便你们处置。”
身后有队员探头问:“苏队,怎么了?”
我随手锁屏,语气平静:
“没事。垃圾信息。”
“走吧,喝一杯。”
在众人的笑声和海风中,我大步朝前走去,
这一次,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