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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郡县爆发瘟疫。
皇上派遣太医院太医前往郡县研制解药。
马车行驶中途,柳如眉听说不远处的深山中有千年人参,她蛊惑众人改道采药。
前世,我掏出皇上御赐的令牌,勒令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前往郡县。
事后,太医院研制解药成功,皇上赏赐黄金万两,一时之间,太医院风头无量。
谁也没想到,深山中竟然挖出千年人参,皇上为了求取此物,将挖出千年人参的农家女纳入后宫,荣宠无度。
柳如眉在得知这个消息,一巴掌狠狠地甩在我脸上,骂道:“毒妇,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太医院其他太医,看着我目光冰冷。
“你害怕我们会过的比你好,硬生生让我们错过人参,去死,你去死啊!”
他们将我关在柴房,把我活生生烧死。
在我死后,还将太医院伪造成走水的模样,他们其他人划分赏赐,全部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再次睁眼,回到了柳如眉提议改道采药的这天。
我轻轻舔了舔唇角,无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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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打听过了,附近不远处的深山有千年人参,到时候我们一人找到一株千年人参,皇上一定会嘉赏我们。”
这熟悉的声音刺入耳中,我浑身一震,周围场景,让我猛然意识到,我这是重生了。
我霍然抬头,直直撞进柳如眉眼中。
她黑眸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一股蚀骨的恨意猛地窜上心头,让我整个人颤抖。
我慌忙垂首,死死咬住下唇,袖中双手紧攥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数道血痕。
唯有这钻心的疼,才能勉强压下那几乎破胸而出的怨毒。
旁边的王太医已是激动得浑身微颤:“千......…千年人参,柳太医,此言当真?”
“哪怕是我祖父,行医数十载,也只闻其名啊,都说此乃续命神物,有起死回生之效......”
“呵。”
一声压抑不住的冷笑,自我唇边逸出。
寿数已尽,便是仙丹也难留,哪怕是千年人参,也救不回来。
这一声,如同冰水泼进了热油。
柳如眉眼圈倏地红了,贝齿轻咬下唇,声音带着委屈的颤意:“我知你素来不喜我。”
“可我是一片真心,想为同僚们谋个安稳前程啊,若能得圣上青眼,你我何须再如履薄冰?”
那模样,活脱脱是我欺凌了她。
李弘盛见状,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他猛地探手一把夺过我指间拈着的茯苓糕,狠狠掼在地上,又用靴底重重碾过,对我怒目而视:“你何必故作清高,如眉一片赤诚,处处为我们着想,你却如此刻薄。”
他胸膛起伏,眼中再无半分往日情谊,只剩下对柳如眉的维护和对我的厌憎。
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闷痛难当。
可一想到上一世,他听从柳如眉的话,看着我活生生烧死,我就知道,那个邻家兄长早就已经变了。
其他的太医目光也如芒刺般扎来。
“自柳太医入太医院以来,你便处处针锋相对,身为医者,心胸竟如此狭隘。”
“这般善妒不容人的性子,难怪年过双十仍待字闺中!哪户清白人家,敢迎娶这等悍妇?”
“哼,岂能与柳太医相提并论?”
一句句恶毒的言语砸过来,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僵冷。
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所有人都将过错怪在我身上的那天。
心中滔天恨意,再也按捺不住,在胸中翻腾咆哮。
“够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如此,我独自离开便是。”
我蓦然起身,声音寒彻如冰。
说完,我径直从马车上下去。
我迅速背起行囊,抬步欲行。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骤然横挡在我面前,拦住了去路。
2
李弘盛眉头紧皱,目光沉沉地盯在我身上:“你想独自一人前往郡县?”
我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医者仁心。
他们这一耽搁,郡县瘟疫肆虐,不知又要死多少人,我必须立刻赶过去,解药方子就在我脑子里。
只要我速度够快,就可以多救两个人。
柳如眉款款走下马车,脸上堆满了歉疚:“苏姐姐,对不住,我只是害怕我们这么多人,万一都染上瘟疫,研制不出解药,皇上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啊。”
“要是能带回千年人参,好歹也算一份苦劳,圣上说不定就能网开一面呢?”
这话简直戳中了在场所有太医的心窝子。
瘟疫这差事,办好了是功劳,办砸了就是掉脑袋的罪过。
皇命难违,这一路谁不是提心吊胆,太医也是人,谁不怕死。
李弘盛怜惜地拍了拍柳如眉的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如眉,你总是这样,事事替大家着想。”
随即,他转向我,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充满了鄙夷:“苏清瑶,你看看你,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那点清高,你连如眉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其余太医都站到了柳如眉身后,如同护主的恶犬,一道道目光像刀子一样剐在我身上,充满了敌意。
看着他们这副嘴脸,我心底只有一片冰冷的讥讽。
等你们延误了皇命,看圣上的板子落下时,还觉不觉得这柳如眉是活菩萨。
我紧了紧肩上的行囊,抬脚就要走。
柳如眉突然尖叫出声:“苏姐姐,你是不是准备一个人去郡县?”
见我不理,她竟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带着哭腔。
“苏姐姐,那郡县如今就是阎罗殿啊,你孤身前去,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苏姐姐,求你了,跟我们一起吧。”
她说着,竟快步上前,一把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腕。
她望向我的黑眸,充满了得意和挑衅。
她哪里是担心我,她是怕我独自去了郡县,立下功劳,或者去告她的御状。
我用力想要甩开她。
柳如眉泪眼婆娑看着李弘盛:“弘盛哥哥,你快劝劝苏姐姐,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啊。”
李弘盛闻言,大步跨上前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我死死盯着他,声音因为急怒而发颤:“李弘盛,你是太医,瘟疫蔓延有多快,会死多少人,你心里清楚。”
“你们在这里为了一己私利拖延时间,郡县每耽搁一刻,就不知要多添多少冤魂。”
前世那炼狱般的惨状瞬间涌入脑海,遍地哀鸿,尸骨堆积。
我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双目赤红:“放开我,我必须要去郡县。”
解药秘方就在我脑中,药材郡县就有,只要赶过去,立刻就能救人。
一刻都不能再耽误了。
柳如眉还在假惺惺地摇头哭泣:“姐姐,不行啊,太危险了。”
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一股暴怒直冲头顶。我再也顾不得其他,抬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柳如眉的肚子上。
柳如眉惨呼一声,剧痛让她瞬间松开了手,捂着肚子蜷缩下去。
我转身拔腿就跑。
然而,脑后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整个人眼前发黑眼前发黑。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刹那,我只看到李弘盛那张冰冷的脸。
3
我被他们粗鲁地捆在马车后面,一路颠簸,冷眼瞧着这群人调转方向,一头扎进深山寻那虚无缥缈的千年人参。
三天三夜,翻山越岭,除了些寻常草药,连人参须子都没见着一根,
人群里终于有人绷不住了,声音带着哭腔:“真的有千年人参吗?”
这话像火星子,瞬间点燃了压抑的恐慌。
“完了,完了啊,去郡县的时辰全耽搁了,人参又找不到,圣上怪罪下来,咱们的项上人头怕是保不住了。”
“我家里还有老母幼儿啊,我若死了,他们可怎么活。”
周围一片叹息声,愁云惨雾。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心中波澜不惊。
可怜?
咎由自取罢了。
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李弘盛也忍不住开口询问:“如眉,你真的确定有千年人参?”
柳如眉的脸色也难看至极,但她强自镇定,深吸一口气,扬声安抚道:“诸位,稍安勿躁!”
“千年人参,何等稀世奇珍,若唾手可得,岂能称得上千年二字,正因其难寻,方显其珍贵。”
“我们再找两天,说不定就在前头山坳里藏着!”
她的话仿佛有魔力,众人眼中的绝望竟真的被压下几分,犹豫片刻,还是纷纷点头同意再找两天。
我心中冷笑更甚。
蠢一群被贪欲蒙了心的蠢货,现在立刻赶往郡县,或许还能将功折罪。
再耽误两天,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不过......…
我目光扫过正围着柳如眉温言安慰的李弘盛,以及那些只顾唉声叹气或四处张望的太医们。
他们此刻心思全在人参上,倒把我这阶下囚忘在了一旁。
这正合我意。
我袖中暗藏的救命药方,只等着一个机会。
我千等万等,终于等到这个机会。
在深山中,我趁着他们都没有注意,给了柴夫一块银子,让他将秘方快马加急送到郡县。
看着砍柴夫离开的背影,我心中的大石头重重落地。
肩膀被人猛地一拍。
我转过头,对上柳如眉那张发青的脸。
她警惕的盯着我:“苏清瑶,你刚才在跟那樵夫鬼鬼祟祟说什么?”
我强压下心头狂跳,面上却一片漠然,只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方才动作隐蔽,她不可能看清具体。
见我不搭理她,柳如眉死死咬住红唇:“你等着,等我找到千年人参,我一定要让圣上赐死你。”
我嘴角带着嘲讽的笑:“那也得你真找到才行。”
柳如眉黑着脸拂袖而去。
又是两天过去。
别说千年人参,就连像样点的普通药材,都几乎绝迹了。
4
“全完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一个太医双腿一软,“噗通”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另一个捶打着地面,涕泪横流。
“柳如眉,是你害了我们,是你把我们拖进这死路的。”王太医冲出来,声音嘶哑指着柳如眉。
听到王太医的话,其他的太医也反应过来,死死盯着柳如眉。
柳如眉脸色“唰”地惨白,慌乱地连连摆手:“不是我。”
李弘盛护犊子一样挡在柳如眉面前:“现在互相指责有何用,当务之急是立刻赶往郡县,快走!”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所有人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冲上马车,鞭子抽得震天响,用尽最快的速度亡命般冲向郡县。
一路风尘仆仆,颠簸不堪,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狼狈到了极点。
只有被捆在车尾的我,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紧赶慢赶,颠簸了整整七日,终于抵达郡县城下。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所有太医都傻了眼。
城门大开,街道上车水马龙,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面色红润,哪里还有半分瘟疫肆虐的影子。
“天哪!瘟疫......瘟疫没了?!”
“老天开眼啊,我们有救了,不用死了。”
“太好了,这下圣上不会怪罪我们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席卷了众人。
不远处,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不知何时已率亲卫肃立。
“太医院此次研制解药成功,赏赐黄金万两。”
所有太医你看看你,我看看我,眼里迸发出激动的情绪。
柳如眉红着脸,慢慢直起身子看向皇上,眼波流转:“为圣上分忧是咱们做臣子的福分。”
她看着我,眼里满是恶意。
“圣上,有一件事,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同僚苏清瑶罔顾圣命,为一己私欲,执意要进深山寻找千年人参,我等身为同僚,岂能坐视她深陷险境,不得不进山寻她,险些耽误时辰。”
李弘盛看着我,眼里充满厌恶:“圣上明察,柳太医所言句句属实,这等自私自利之人,不配呆在太医院。”
柳如眉冲着我挑了挑眉头,眼里满满的得意。
我不慌不忙,慢慢直起身子。
“圣上明鉴,那张解瘟疫的药方,是微臣三日前,于深山之中,托樵夫快马送回的。”
一片死寂,
柳如眉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碎裂。
皇帝的目光,缓缓扫过抖如筛糠的众太医,最终落在柳如眉惨白如纸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这黄金万两和头颅落地的赏赐,朕分别该赏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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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眉看着我,脸刷白,浑身抖得像风里的叶子。
也难怪,谁想得到最后把救命的药方送到皇上面前的,会是我呢。
她声音尖得能刺破耳朵:“皇上明鉴!苏太医她......…她压根没离开过臣眼皮子底下!这药方绝不可能是她送来的。”
皇上眉头一挑,声音冷冰冰的:“哦?不是她?那是你?”
柳如眉脑袋一垂,再抬起来时,眼圈儿都红了。
她“咚”地一声重重磕了个头。
“皇上,臣本不愿多嘴,治病救人是本分。”
“可臣实在不忍心看着苏太医蒙蔽圣听啊!”
“这张方子,是臣和另外几位太医,熬了不知多少个大夜,豁出祖传的本事才琢磨出来的!”
“苏太医非要一个人进那深山老林,我们几个劝不住,又实在放不下同僚,更担心郡县百姓的性命,万般无奈才想出这个法子。”
“皇上,求皇上明察秋毫啊。”
听她这么没脸没皮地颠倒黑白,我气得差点笑出来。
这方子明明是我拼了命弄来的,她倒好,空口白牙就想把功劳全占了。
李弘盛也立马回过神,赶紧接话:“皇上,可否让臣看看那药方,臣愿为皇上分说。”
皇上挥挥手,旁边的人立刻把药方捧了过去。
李弘盛只扫了一眼,就大声道:
“皇上您看,这方子里融汇的,可都是我们太医院各家压箱底的秘方。”
“这味药,是臣祖上多少代传下来的独门方子,外人根本不知道。”
他这一开口,其他几个太医像得了信号,也争先恐后地嚷起来:
“没错,这入药的手法,是臣家祖爷爷发明的!”
“对对对,这味药的炮制方法,是我家传的!”
......…
一个个都急赤白脸地认领,生怕功劳飞了。
柳如眉盯着我,眼神像冰锥子:“苏太医,我知道你想要富贵前程,可这是大伙儿拿祖传本事凑出来的心血,你不能仗着我们心软顾念同僚情分,就把功劳全吞了啊。”
皇上看着我,眼里倒有点看戏的意思:“苏太医,你还有话说?”
我朝着皇上行了大礼:“皇上,这药方确实是我们整个太医院,大家伙儿一块儿琢磨出来的。”
这方子,是上辈子我们所有人绞尽脑汁、集思广益的结果。
我本就没想独占这份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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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话一出,周围死寂了一瞬,紧接着就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烂菜叶子、臭鸡蛋,劈头盖脸就朝我砸过来。
没一会儿,我身上就挂满了脏东西,恶臭熏天。
“呸,原来太医里也有这种黑心烂肺的。”
“就因为你拖着,我那才五岁的娃儿活活病死了啊,你还我孩子命来。”
“明明能早来救人,你为了一己私利,把我们全往死路上推,你这种人不配当太医,不配活着!”
“求皇上砍了她的头,她害死这么多人,该杀啊。”
看所有人都站他们那边,柳如眉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冲我挑了挑眉,压低声音:“苏太医,早劝过你了,非不听,活该吧?”
她话音刚落,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郡县那边传来:
“本宫倒要看看,哪个阎王敢收我亲妹妹的命。”
皇后娘娘一身华服,仪态万方地从郡县中走了出来。
皇上一见,立刻迎上去拉住她的手。
柳如眉眉头紧锁:“皇后娘娘,您怕是认错了人吧,这儿哪有您的妹妹?”
皇后冷笑一声,朝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那嬷嬷二话不说,上前抡圆了胳膊,“啪!”一声脆响,狠狠扇在柳如眉脸上!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娘娘说话?”
柳如眉的脸瞬间肿得老高。
她赶紧低下头,但我可没错过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怨毒。
她一向自恃貌美能干,把李弘盛吊着不回应,心里盘算的,可是爬上龙床,坐上那最高的位子。
不过这也是我上辈子后来才知晓的。
从前我只当她心高气傲。
一个弱女子能够进入太医院,没有真本事当然不可能,我只觉得正常。
后来才知道,她压根不想当太医。
如今被皇后身边一个老奴当众羞辱,她心里能服气才怪。
柳如眉再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皇上,声音带着哭腔:“皇上,臣实在不知何处冒犯了皇后娘娘,竟惹得娘娘如此动怒。”
她这番做派,明眼人谁还看不出来她想干什么。
一个太医,当众诱惑皇上,着实上不得台面。
李弘盛眼神复杂地看了柳如眉一眼,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开口:“皇上,柳太医言语虽有不敬,但话在理啊。”
“她千里迢迢送来救命的药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后娘娘此举,怕是寒了大家的心。”他说这话时,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算是彻底看清了李弘盛这个人。
嘴角忍不住扯出一抹冷笑。
“我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她柳如眉方才那样指摘我,不该受罚吗?”
知道我和皇后关系的人极少,连李弘盛也不知道。
外人都说我二十岁还不嫁人,丢了家族的脸。
可我心里清楚得很,我根本不用慌,皇后姐姐就是我最大的靠山。
“什么。”柳如眉失声尖叫,“不可能,你就是个普通太医,皇后娘娘怎么可能是你姐姐,你骗人!”
我没再说话。
皇后径直走到我面前,亲手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怎么,本宫认自己的妹妹,还得跟你一个太医报备?”
柳如眉张着嘴,浑身抖得像筛糠。
最后,她红着眼,狠狠心,左右开弓“啪啪”地扇起自己耳光来!
“皇后娘娘,奴婢该死,奴婢猪油蒙了心冒犯了您,奴婢该打。”
不得不说,柳如眉真是能屈能伸。
李弘盛看得心疼,却不敢再吭声。
柳如眉直把自己扇得两颊红肿,嘴角渗血,才停下来。
这下,她哪还有半点刚才的得意劲儿,只剩下一身的狼狈。
皇后拉着我的手就要走。
柳如眉突然又梗着脖子喊道:“皇后娘娘,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苏太医是您的亲妹妹,她也逃不掉延误救治、害死百姓的罪责。”
“奴婢斗胆,恳请皇后娘娘秉公处置。”
她挺直了腰板,一副大义凛然、不畏强权的模样。
7
皇后姐姐脚步一顿,刚想开口,我赶紧悄悄捏了捏她的手,递了个眼色过去。
本来还想给他们留条活路,既然她自己找死撞上来,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我往前一步,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柳太医,你说延误时机害人的,是我?”
柳如眉哼了一声:“不是你还能有谁,这儿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都能给我作证。”
是啊,人多着呢。
可惜,全是跟她串通一气的,只会睁眼说瞎话。
这么多人给她站台,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绑死了。
这局面看着像死路,我好像真没辙了。
难怪柳如眉这会儿尾巴翘得那么高。
柳如眉只是定定的看着我,她已经料定我没有任何办法了。
我死死盯着她,拳头攥得死紧:“那你想怎么着?”
柳如眉以为我走投无路,要求她了,语气都兴奋起来:“怎么着,你害死那么多人,自然得偿命!”
“再说了,皇后娘娘是你亲姐姐,老百姓就是娘娘的子民,你更得以身作则,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不得不说,柳如眉脑子转得是真快。
直接把皇后姐姐架在火上烤。
要是皇后敢保我,在老百姓心里的好名声准得跌下去。这可不正合了她的意。
皇后姐姐忍不住想上前说话。
我赶紧侧身挡住她。
今天这事儿,她不能掺和进来。
她护了我这么多年,这回,换我护着她。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让皇后姐姐参和进来。
我早知道柳如眉是这副德性,手里还捏着后招呢。
我嗤笑一声:“哦,照你的意思,谁误了时辰害了人,就该砍头,是这意思吧。”
柳如眉装模作样地叹气:“苏太医,咱们同僚一场,我也不忍心啊,可你害了这么多条人命,不给个说法,皇后娘娘往后怎么服众?”
我点点头,一脸赞同:“嗯,你说得太对了。”
袖子被猛地拽了一下。
我知道是姐姐在担心。
可重活这一世,我绝不会再放过柳如眉这帮人。
不把他们彻底摁死,我这心里永远踏实不了。
柳如眉显然没料到我这么痛快,一下子愣住了。
李弘盛也皱紧了眉头,眼神里居然还带着点关切:“卿瑶......…”
我脸一板:“李太医,我跟你没那么熟,请叫我苏太医。”
一想到自己以前还眼瞎喜欢过他,胃里就直犯恶心。
8
这话一出口,李弘盛那张脸,唰地一下就难看得像锅底灰。
柳如眉倒是乐了,赶紧接茬:“皇上,您瞧,事情都清楚了,苏太医自己也认了。”
“皇上,臣知道您顾念皇后娘娘的情分,可苏太医犯下这么大的错,该担的后果,她躲不掉啊。”她这是逼着皇上立刻处置我。
我一把从李弘盛手里夺过那张药方单子:“谁说我认罪了?”
柳如眉眉头一拧,眼睛死死盯着我手里的纸:“你想干什么?”
我嘴角一勾:“干什么,当然是洗刷我的冤屈,这话总不能让你一个人说了吧。”
“我要证明这张药方是我写的。”
我转头对皇后姐姐身边的嬷嬷说:“劳烦嬷嬷,帮我端盆冷水来,再抓一把盐放里头。”
嬷嬷知道我和皇后的关系,二话不说就下去准备了。
柳如眉终于反应过来,她这下真慌了,尖着嗓子叫起来:“皇上,快处死她,这方子是我们几个太医想出来的,跟她苏卿瑶没关系。”
“她就是想拖延时间!耍花招!”
皇上压根没搭理她。
很快,一盆加了盐的冷水就端来了。
柳如眉像疯了一样扑过来要抢我手里的药方。
我身子一侧,她“哎哟”一声,直接摔了个狗啃泥,半天爬不起来。
紧接着,我手一松,那张药方就飘进了冷水盆里。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盆里的药方,墨迹竟然慢慢褪去,水里浮上来另一行清晰的字:
【此药方是苏卿瑶所写。】
早在我送出药方那天,就防着今天这一出了。
我留了后手。
一直忍着没拿出来,就是想看看柳如眉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结果证明,她只有更无耻,没有最无耻。
我把泡过水的药方捞出来,湿淋淋地捧到皇上面前:
“皇上,白纸黑字,做不得假,药方是我写的,延误时机、欺上瞒下的,是柳如眉,还有跟她同流合污的那几个太医。”
我声音响亮,把真相一股脑全掀了出来。
皇上听完,那张脸,黑得跟暴风雨前的天似的。
“柳如眉,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朕差点被骗得团团转。”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谁也没想到我能用这种法子自证清白。
人群里,有太医扛不住这压力,眼一翻,直接吓晕过去了。
眼看柳如眉也要跟着晕,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死死拽住她胳膊:“柳太医,别急着晕啊,这事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不是说这方子是你们写的吗,那请问,这行字,也是你们哪位大功臣写上去的?”
“我还真是要感谢这位大功臣呢,居然洗刷了我的冤屈,这可是我的恩人,我一定得好好感谢。”
柳如眉紧紧攥住拳头,一句话都没说。
“可别说又是我陷害,按你们编的故事,我可是在深山老林里,压根不知道有这张方子呢。”
柳如眉被我逼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最后,她像被抽了骨头一样,整个人瘫软下去。
看着她这副德行,我心里那股憋了许久的恶气,总算是狠狠吐了出来,痛快。
9
我“扑通”一声跪在皇上面前,行了个大礼。
“皇上,事儿都清楚了。”
“存私心、误大事儿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
“请皇上为我主持公道。”
我话音刚落,那个替我送信的樵夫大哥就从人堆里走了出来。
“草民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草民能作证,这事儿真跟这位苏太医没关系。”
“那张救命的方子,是苏太医给了草民一锭金子,让草民豁出命快马加鞭送来的。”
“草民就是那山里砍柴的,亲眼所见!一直在山里转悠找什么千年人参的,是那位柳太医,苏太医一直被他们那伙人看着,动弹不得啊。”
这话像道炸雷,柳如眉腿一软,整个人就瘫坐在地上。
她拼命摇头,头发都散了:“不......…不是我,皇上,皇上您信我,真不是我啊!。”
她连滚爬爬扑过去想抱皇上的腿求饶。
皇上脸色铁青,抬脚狠狠把她踹开:“欺君,误事,害死这么多条人命,你有九条命都不够砍的。”
“来人,把这帮混账东西都给朕拿下。”
皇上这一声令下,刚才还跟着柳如眉咬我的那几个太医,这会儿全像烂泥一样瘫了,哭爹喊娘: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皇上,不关我们的事,都是柳如眉。是那个妖女,她蛊惑我们啊。”
“皇上开恩,都是柳如眉的错,全是她的错。”
呸,说到底还不是自己贪心。
柳如眉是点火的人,可他们自己心里那点龌龊才是干柴。
我冷眼看着这群人被侍卫像拖死狗一样拖走,心里头一点波澜都没有。
事儿总算完了。
皇后姐姐拉着我进了郡县城里。
她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卿瑶,瞧瞧,多亏了你,大家才有救。”
我脸有点发热,怪不好意思的:“姐,治病救人,本来就是当太医的本分嘛。”
周围的百姓们看到我和姐姐,呼啦啦全跪下了: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太医真是活菩萨下凡啊!要不是您,咱们这郡县怕是要成鬼城了。”
“苏太医,苏太医。”
听着满城都在喊我的名字,我这心里头,又热乎又激动。
救人这事儿,我苏卿瑶,从不后悔。
皇后姐姐又揉了揉我的发顶:“傻丫头,你只管开开心心的,旁的事,有姐姐在。”
姐姐带着我回了他们落脚的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在郡县里免费给人看病。
这里的医术实在太差了,一点小病都能拖成大病根。
就这么忙活了小半个月,皇上和姐姐早就回宫了,郡县的事儿也料理得差不多了。
我也该回去了。
宫里,还有桩事等着我了结呢。
10
紧赶慢赶,也就十来天功夫,我就回到了皇宫。
回宫头一件事,我提着个食盒,直奔天牢。
柳如眉缩在角落的烂稻草堆里,头发乱得像鸡窝,身上那囚衣又脏又破,哪还有半点往日那精致模样。
我站在牢门外,干干净净的,跟她那惨样儿一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她一看见我,猛地坐直了,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我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皇上旨意下来了,秋后处斩。”
这话像道催命符,柳如眉彻底绷不住了。
她眼眶通红,迅速爬起来扑到栅栏边:“不可能,你骗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我冷笑一声:“皇上爱民如子,知道你干的这些好事,震怒得不行,怎么可能再见你?”她真是痴心妄想。
柳如眉疯狂摇头:“不,不会的,我医术那么好,我长得这么美,我该当娘娘,我该享尽富贵荣华,我怎么会死!”
她死死瞪着我,像头要吃人的野兽:“是你,都是你害的,苏卿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看她这副疯魔样儿,我知道,这人已经没救了。
懒得再跟她废话,我提着食盒,转身去了关李弘盛的牢房。
他一看见我,像见了救命稻草,扑到栅栏边:“卿瑶,你是来救我的对不对。”
他期待的望着我。
“我知错了,都是被柳如眉那贱人骗了,你救我出去,我出去就娶你,马上娶你。”
我双手一摊,一脸无辜:“皇上金口玉言,定了你们秋后处斩,我一个小太医,怎么救?”
李弘盛急得伸手想抓我:“可以的,卿瑶,皇后娘娘是你亲姐姐啊,你求求她。她一句话就能放了我。”
“我不是主谋,那主意不是我出的啊。”他胡子拉碴,哪还有半点从前那斯文样儿。
我抽回手,没接他话茬,只淡淡问了句:“李弘盛,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学医、当太医吗?”
李弘盛一下子愣住了,张着嘴:“我想救人,救很多人。”
我嗤笑一声:“救人,你知道瘟疫要死多少人,还是跟着柳如眉去找那狗屁千年人参,你对得起当年那个挑灯夜读、发誓要济世救人的自己吗?”
李弘盛脸色“唰”地惨白,整个人像被抽了筋,软软瘫坐在地上:“不......…不是那样的。”
我把食盒从栅栏缝里塞进去。
“下辈子,记着点初心吧。”
说完,我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李弘盛撕心裂肺的哭嚎:“卿瑶,我错了,你救我最后一次,求你了,救我最后一次啊!”
我没回头。
后来这些天,我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在太医院张罗招新人的事儿。
直到皇后姐姐派人告诉我,柳如眉他们,已经问斩了。
我这才猛地回过神。
姐姐看着我,有点担心:“卿瑶,你没事吧?”
我回过神,对她笑了笑:“没事儿。”
我早当他们是路边的石头了。
自己作的孽,自己偿命,我有什么好难受的。
从姐姐宫里出来,外头太阳正好,暖烘烘地照在身上,把心里最后那点阴霾也晒没了。
以后啊,我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那些糟心的人和事,再也不会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