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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屏幕上的画面一闪,原本循环播放的教育局宣传片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封闭的房间。
镜头有些晃动,显然是偷拍的。
画面里,柳思羽正抱着她的笔记本电脑,笑盈盈地对围着她的同学说:“我能黑进系统看分数,但要等填报志愿最后一晚。”
沈青烛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一丝兴奋:“全班一起查分再填报,就当是上个双保险!”
之后是全班同学的附和:
“哇,思羽你也太厉害了吧,连这种黑客气都能搞到手,这简直就是给我吃了颗定心丸啊!”
“就是啊,虽然知道自己能考上,但我总感觉后面的大题丢分严重,现在好了,不怕滑档了。”
“思羽你简直是我的救世主,我不管,我要跟你报同一所大学,当定你的跟屁虫!”
全场死寂。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家长们,此刻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的目光,从我身上,缓缓移到了柳思羽和沈青烛身上。
视频还在继续。
画面里的我站起来,冷着脸说:“你们查,我不奉陪了。”
然后,沈青烛猛地拉住我的手腕,语气强硬:“不行,你不能走。”
他将从我这儿抢走的手机高高举起:“你要想在最后三小时前填写志愿,就必须和我们一起查!”
视频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帧画面,都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柳思羽、沈青烛以及全体同学的脸上。
柳思羽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她尖叫起来:“假的!这是她剪辑的!是她P的!”
她疯了一样冲向我,想来撕扯我,却被反应过来的记者们拦住。
“柳同学,视频里的人是你吗?”
“沈同学,是你强制林瑶同学留下来的吗?”
“请问视频内容是否属实?你们是否集体霸凌并胁迫林瑶同学参与作弊?”
闪光灯像疯了一样闪烁,将柳思羽惨白的脸照得如同鬼魅。
沈青烛也愣在原地,他呆呆地看着屏幕,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他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而刚刚给了我一耳光的沈母,脸色更是青白交加,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我抬手,轻轻擦掉嘴角的血迹,目光越过人群,直直地落在沈青烛的脸上。
“沈青烛,你说是我把查分工具给你们的。”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嘈杂的广场,
“可视频里,是柳思羽抱着电脑,是她亲口说能黑进系统。”
“你说是我保证查不出来,可视频里,我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我不参与。”
“你说是我把大家聚在一起,可视频里,是你死死拉着我的手腕,不让我走。”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转向已经快要崩溃的柳思羽,冷笑一声。
“柳思羽,你说是我给你的U盘,让你回家查,真是好笑,我自己的电脑不能用吗?还需要你好心提供?”
“对了,你给我的那个U盘,我当天就交给了警察叔叔,我想,里面的查分软件,技术科的警察叔叔们应该会很感兴趣。”
这句话,成了压垮柳思羽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尖叫一声,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现场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我爸妈从教育局大楼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
我爸走到我身边,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他看着那些曾经指责我的家长,沉声说道:
“各位家长,视频是我放的,视频内容提供者是我的女儿,作为教育局信息科的工作人员,也作为一个父亲,我有责任澄清真相。
这个视频的原始文件,以及柳思羽同学交给林瑶的U盘,我们已经作为证据,正式移交给了公安机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青烛和他脸色煞白的母亲:“至于诽谤、诬陷、以及人身攻击,我们也会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两名警察走到沈青烛面前。
“沈青烛同学,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沈青烛浑身一颤,他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他看着我,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慌乱和后悔。
他想说什么,被警察直接带走。
沈母哭喊着追了上去,却被记者们团团围住。
那些曾经指责我的同学和家长,此刻都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想悄悄溜走,却发现自己早已被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包围。
舆论,在顷刻间彻底反转。
6
网络上炸开了锅。
#惊天反转,高考状元被霸凌胁迫#
#毒班花为上位栽赃陷害#
#年度最渣竹马沈青烛#
一个个词条火速冲上热搜,后面跟着一个紫红色的“爆”字。
那段完整的视频在网上疯传,每一个细节都被网友拿着放大镜分析。
沈青烛抢我手机的霸道,柳思羽假惺惺的表演,同学们冷漠的嘲讽,和我孤立无援的背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愤怒的网友涌入了柳思羽和沈青烛的社交账号。
“我的天,这女的心也太毒了吧!自己作弊还要拉着第一名下水,毁了人家还想踩着人家的尸骨上位?”
“沈青烛是什么绝世大渣男?青梅竹马的情谊就是被他这么践踏的?人家怕黑的阴影就是他留下的,他居然当众拿这个取笑人家?畜生!”
“我吐了,这帮火箭班的学生,人品都是负数吗?人家劝他们别犯法,他们反过来嘲笑人家?现在好了,全员禁考,活该!”
“心疼林瑶,被这么一群垃圾包围着,得有多窒息啊!”
柳思羽彻底身败名裂。
听说她醒来后,精神就有些不正常,在审讯室里胡言乱语,一会说是我陷害她,一会又抱着警察的大腿说她知道错了。
更劲爆的是,警察从那个U盘里恢复了被删除的数据。
里面不仅有所谓的查分软件,还有柳思羽和她闺蜜的聊天记录。
“我就不信扳不倒林瑶那个死读书的,等我拿了状元,沈青烛就是我的了。”
“他爸妈不是在教育局工作吗?正好,泼脏水都方便,到时候就说是她爸利用职权搞的鬼,谁会信她?”
“我已经想好了,等成绩一作废,我就将假装怀孕,逼沈青烛娶我,他家境那么好,我下半辈子就等着享福了。”
这些聊天记录被公布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嫉妒,而是处心积虑的犯罪。
柳思羽的父母从乡下赶来,两个朴实的庄稼人,跪在我家门口,哭着求我爸妈放过他们女儿。
“林同志,是我们没教好孩子,她一时糊涂啊!求求你们高抬贵手,她才十八岁,不能就这么毁了啊!”
我妈看着他们苍老的脸,叹了口气,但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们不放过她,是法律不放过她,她毁掉的,可能是我女儿的一辈子,甚至我们全家人的命,如果视频没有及时公布,现在被网暴、被唾骂、甚至家破人亡的,就是我们。”
我隔着窗户,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上一世,我们一家的命,换了柳思羽的康庄未来。
这一世,我只是尊重了她的选择,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最终,柳思羽因涉嫌非法入侵计算机信息系统罪、诽谤罪,被正式批捕。
至于沈青烛,因为没有直接参与技术操作,且认错态度良好,在被拘留几天后,放了出来。
但他的人生,也已经毁了。
成绩作废,五年禁考,背着渣男和帮凶的骂名,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
他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我。
7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正准备出门,就看到沈青烛撑着一把黑伞,站在我家楼下。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看起来狼狈又憔悴。
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看到我,他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声音沙哑:“瑶瑶。”
我没理他,径直走向车站。
他跟在我身后,急切地解释:“瑶瑶,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被柳思羽蒙蔽了,我不是人,我混蛋!”
他开始扇自己的耳光,一下又一下。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沈青烛,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他愣住了,满眼通红地看着我:“为什么?瑶瑶,我们一起长大,二十年的感情......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机会?”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查分那天我要走,你给我机会了吗?”
“甚至防止我打小报告,像防贼一样盯着我。”
“沈青烛,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什么样的人,你是真的不清楚吗?”
他脸色瞬间惨白:“我知道的瑶瑶,你是个好女孩,我也不知道那天我为什么说那样的话。”
“我错了,真的错了,请你原谅我。”
我冷笑一声,不再理他,转身就走。
从那天起,沈青烛就像疯了一样。
他每天都在我家楼下等我,风雨无阻。
我出门,他跟着。
我回家,他守着。
他不说话,就那么远远地看着我,眼神里全是痛苦和哀求。
我视若无睹。
沈母也来了。
她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在我家门口,对着我妈,哭得老泪纵横。
“林家妹子,我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瑶瑶,那天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糊涂啊!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能让瑶瑶原谅青烛,他快要被折磨死了!”
我妈把东西推了回去,淡淡地说:“沈太太,瑶瑶受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那天你那一巴掌,打掉的,是她对你们家最后的情分。”
沈母哭着走了。
我从房间出来,我妈叹了口气:“瑶瑶,你真的......一点都不心软吗?”
我摇了摇头,平静地说:“妈,死过一次的人,心早就硬了。”
我妈听不懂我的画外音,笑着拍了下我的后背,“你这孩子,什么叫死过一次,可不许胡说啊!”
我没有解释,只是缠着她给我做晚饭。
重活一世,父母还在,我也没重蹈前世覆辙,
真好!
我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不是清北,是我自己填报的南方一所顶尖大学,离这里很远。
我拿着通知书回家,沈青烛又站在楼下。
他看到我手里的红色信封,眼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他冲过来,抓着我的胳膊,声音都在抖:“瑶瑶,你别走,你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放手。”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不放!”他固执地看着我,眼里满是血丝,“瑶瑶,你还记得吗?十岁那年,你被锁在地窖里,是我找到你的。我对你说,不要怕,以后我会照顾你。我发过誓的!”
我笑了,笑出了眼泪。
“是啊,你发过誓。你还说过,我呆板无趣,跟你在一起让你窒息,是个甩不掉的累赘。你还说过,还是柳思羽好,我拍一下屁股就知道换什么姿势。”
我把柳思羽发给我的那些截图,一张张翻给他看。
他的脸,一寸寸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你还记得我送你的那个平安坠吗?”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他浑身一震。
“我为了求那个坠子,在庙里磕了108个响头,膝盖跪得又红又肿,一个星期都走不了路。我求的,是护你一世平安。”
“可你呢?你把它摘下来,随手递给了柳思羽。她摔碎了,你却只心疼她有没有扎到脚。”
“沈青烛,你还让我再去求一个,给你和她凑个情侣款。”
我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把刀,将他凌迟。
他踉跄着后退,靠在墙上,捂着脸,发出了野兽般的呜咽。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瑶瑶,我真的不知道......她竟然背着我这么伤害你。”
“你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我收起手机,看着这个我爱了整个青春的男人,
“沈青烛,说会一直照顾我的那个少年,已经死了。
在你一次次偏袒柳思羽,一次次用我的童年阴影来伤害我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
我不再看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楼道。
身后,传来他绝望的哭嚎。
8
开学那天,我爸妈送我到机场。
过了安检,我回头,看到爸妈红着眼眶冲我挥手。
我笑着,也用力地挥手。
手机震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瑶瑶,对不起,如果有来生,换我来守护你。】
是沈青烛。
我面无表情地删掉了短信,拉黑了号码。
没有来生了,沈青烛。
你这一生的悔恨,就是对我上一世最好的交代。
大学生活很美好,我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每天忙碌又充实。
我再也没有关注过火箭班那些同学的消息。
大一结束前,我突然喜欢用镜头记录生活,加入了摄影社。
也因此结识了季北辰。
他是社长,比我大一届,学的是建筑设计。
他很高,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皂香,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好看的月牙,让人觉得温暖。
我们第一次正式说话,是在社团的一次外拍活动上。
我的相机出了点小问题,怎么都调不好参数,急得满头大汗。
他走过来,很自然地接过我的相机,一边低头帮我调试,一边温声细语地讲解:
“这个模式下,光圈和快门是联动的,你看,你把ISO调得太高了,所以画面才会过曝,显得一片惨白。”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在相机上熟练地操作着。
“好了,你再试试。”他把相机递还给我。
我重新取景,屏幕里的画面果然清晰又柔和。
“谢谢学长。”我由衷地感谢他。
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不客气。我叫江哲,你呢?”
“我叫林瑶。”
就这样,我们互相认识了。
他会耐心地教我构图,告诉我怎么利用黄金分割线拍出更有意境的照片。
我们一起去爬后山拍日出,在凌晨四点的冷风里,他会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然后递给我一个仍然热乎的烤红薯。
我们也会一起去古街拍那些布满青苔的旧砖墙,他会给我讲每一处飞檐斗拱的设计美学。
我的相机里,装满了山川湖海、人间烟火,也装满了他的身影。
大二我生日那天,他把我叫到社团的活动室,说要给我看他最近拍的一组照片。
他打开电脑,屏幕上出现一张张我的照片。
有我低头认真调相机时的侧脸,有我看到漂亮风景时惊喜地瞪大眼睛的样子,有我被风吹乱头发时,下意识眯起眼睛的瞬间......
每一张,都抓拍得极其生动,充满了生命力。
我看得有些脸热,他却忽然关掉了电脑,转身看着我,表情有些紧张,耳朵尖都红了。
“林瑶,”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
“我眼前的你,坚强,认真,美好,特别吸引我。”
“我知道你在以前男友身上受过很深的伤,我不会向你保证什么,我会用行动证明....”
“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活动室里很安静,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那片清澈的、满是真诚和期待的星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感觉心里最后一点阴影,也被这束温暖的光,彻底驱散干净了。
我和江哲的恋爱,平淡又安稳。
他会记得我不吃香菜和葱,会笨手笨脚地在我生理期给我煮红糖姜茶,
会在我偶尔做噩梦惊醒时,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一遍遍在我耳边说:“别怕,有我在。”
他给足了我安全感。
大三那年的寒假,我第一次带江哲回家过年。
我爸妈对他满意得不得了。
我爸拉着他聊建筑和摄影,我妈则在厨房里忙活着,准备了一大桌子他爱吃的菜。
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温馨得像一幅画。
至于那些曾经天之骄子的同学,因为高考舞弊的污点,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有的人复读无望,早早出去打工了。
有的人受不了打击,精神出了问题,整日待在家里。
他们都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
而沈青烛,听说在我走后,大病了一场。
后来,他一路长头磕到西藏,更是在佛前苦求了三年。
那个曾经高傲如神的少年,在雪山之巅的寺庙里,双膝跪烂,额头磕破。
他日日诵经,夜夜忏悔,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僧人说,这孩子疯了,总是对着佛像流泪,嘴里念叨着一个叫林瑶的名字。
甚至在他死前,嘴里也依然念着我的名字,
说他错了,不该被柳思羽迷的昏了头,
说他不该这么对我,如果有来世,一定不会辜负我。
我只是冷漠一笑,他说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电视里,主持人正笑着说:“让我们告别过去,迎接崭新的一年!”
我看着窗外绽放的烟花,笑了。
是啊,告别过去,迎接新生。
这一世,我没有去拯救他们。
我只是,尊重了他们每个人的命运。
也因此,改写了我自己的命运。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