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的喧嚣早已停歇，只留下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在病房柔和的灯光下反射着迷离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泪水、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气息。
温晓柔的手臂依旧被欧阳俊紧紧抓着，他滚烫的泪水浸透了她的掌心，无声的、剧烈的啜泣让他的肩膀在她怀里剧烈起伏。那压抑了十几年的痛苦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一遍遍地轻抚着他湿漉漉的黑发，笨拙却无比坚定地重复着：“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在这里……”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眼泪也从未停止滑落，但环抱着他的手臂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欧阳俊压抑的啜泣声和窗外偶尔滴落的雨声。
林远航站在几步之外，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他看着温晓柔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心疼和毫无保留的守护，看着欧阳俊在她怀中卸下所有坚硬外壳、只剩下最原始脆弱的模样。刚才的愤怒、不甘、醋意，在欧阳静那句“亲眼目睹父母在人为车祸中身亡”带来的巨大冲击下，早已被冲刷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沉重的茫然，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深深撼动的动容。他紧握的拳头早已松开，无力地垂在身侧。原来……那个总是冰冷暴戾、让他恨之入骨的欧阳俊，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足以压垮灵魂的枷锁。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愤怒和指责，显得那么苍白而无力。
欧阳静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泪水无声地滑过她精致的脸颊。看着弟弟在温晓柔掌心终于卸下背负多年的重担，看着温晓柔那不顾一切的温柔和坚定，她冰冷强势的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哀伤和一种如释重负般的疲惫。她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许久，她睁开眼，目光落在温晓柔身上，那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审视和冰冷，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带着一丝微弱期盼的托付。
时间在无声的泪水和安抚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欧阳俊那剧烈的啜泣声终于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软软地靠在温晓柔怀里，只剩下轻微的颤抖。他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仿佛那是他唯一的锚点，脸深深埋在她的掌心，滚烫的泪水濡湿了她的皮肤，带来灼人的温度。
温晓柔感受到他情绪渐渐平复，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她低头看着他凌乱的黑发下露出的、微微泛红的耳廓，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软。她轻轻动了动被他抓得有些发麻的手臂，声音放得更轻更柔：“欧阳俊？感觉……好点了吗？”
怀里的人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过了好几秒，他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巨大的羞耻和不安，一点点抬起头。
温晓柔的心猛地一跳！
那是一双被泪水彻底洗过的眼睛。红肿，脆弱，眼睫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但此刻，那里面不再是惊惶、痛苦或绝望，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茫然和一种……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他像一只刚刚经历了暴风雨、羽毛湿透、惊魂未定的小鸟，怯生生地、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希冀，看着眼前这个为他遮风挡雨的人。他的脸颊因为哭泣和埋在掌心的动作而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发出声音。
“我……”他沙哑地开口，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巨大的不安，“……很脏……”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随即又飞快地低下头，仿佛说出自己的不堪已是最大的勇气。
“不脏！”温晓柔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看着他重新低垂的头颅，看着他因为自厌而微微颤抖的肩背，巨大的心疼再次涌上心头。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抬起他冰凉的下颌，强迫他看向自己。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直视着他那双写满脆弱和不安的眸子：“眼泪不脏，痛苦也不脏。欧阳俊，你只是……太疼了。疼了很久很久。”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有力，“那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
她的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落在他冰冷的皮肤上。她的话语，像一道温暖的泉水，缓缓注入他干涸龟裂的心田。欧阳俊被迫看着她眼中那毫无杂质的真诚和坚定，看着她为他而流的泪水，那股汹涌的酸楚和一种灭顶般的、陌生的暖流再次席卷了他！他死死地咬着下唇，试图压抑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哽咽，但滚烫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对不起……”他哽咽着，声音破碎，“对你……做了那些事……对不起……”巨大的歉疚感几乎将他淹没。
“都过去了。”温晓柔轻轻摇头，泪水也跟着滑落，“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控制不了。”她顿了顿，看着他那双被泪水浸透、写满痛苦和自厌的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在她心底悄然滋生。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声音清晰而坚定：
“欧阳俊，让我帮你。我们一起……走出来，好不好？”
一起……走出来？
这几个字像带着魔力的咒语，瞬间击中了欧阳俊早已麻木的心脏！他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温晓柔！她说什么？帮他？一起走出来？走出这片困了他十几年、几乎将他吞噬的黑暗深渊？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汹涌澎湃的、几乎将他撕裂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堤防！他呆呆地看着她，看着那双清澈眸子里毫不退缩的决心和温柔，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渴望如同野火般在他冰冷的心底疯狂燃烧起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他只能用力地、更加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臂，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用行动代替无法言说的回应。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远航猛地抬起了头！他看着病床边两人交缠的视线，看着温晓柔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承诺，一股巨大的恐慌和强烈的反对瞬间冲上头顶！
“晓柔！”林远航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和受伤，一步上前，“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帮他？你怎么帮？！那是PTSD！是心理疾病！连医生都没办法！你一个高中生能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万一他再失控……”
“林远航！”欧阳静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警告，“注意你的措辞！我弟弟需要的是支持和理解，不是质疑和恐吓！”
“支持理解？！”林远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矛头直指欧阳静，“那谁来理解晓柔？！谁来保证她的安全？！欧阳静，你是他姐姐！你最清楚他的情况有多严重！图书馆那天！天台那天！他失控起来是什么样子你忘了吗？！晓柔差点被他……”后面的话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但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恐惧和愤怒却说明了一切。
“远航哥！”温晓柔猛地站起身，挡在欧阳俊身前，眼神第一次带着清晰的愠怒和不容置疑的坚定，“够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让林远航瞬间噤声。
温晓柔看着林远航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受伤，心口一阵刺痛。她知道他是为她好，是害怕她受到伤害。但是……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林远航，再看向病床上因为林远航的指责而再次紧绷、脸色惨白、眼中刚刚燃起的微光迅速黯淡下去的欧阳俊，巨大的酸涩和一种必须守护的决心让她挺直了背脊。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远航哥。谢谢你。”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异常清晰，“但是，有些路，我必须自己走。有些决定，我必须自己做。”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欧阳俊那双写满痛苦和绝望的眼睛上，声音更加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他失控过，伤害过我，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她坦然地承认着自己的恐惧，泪水再次滑落，“但是，看到他在黑暗里那么痛苦地挣扎，看到他写下‘救救我’，看到他姐姐那么沉重的眼神……远航哥，我没办法转过身，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却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他只是一个被困在噩梦里的病人！他需要帮助！而我……我不想再让他一个人了。”她的目光转向林远航，眼中充满了恳求和一种不容动摇的决心，“我知道这很难，很危险。但我想试试。我想帮他找到那扇门……那扇能让他走出来的门。”
“晓柔……”林远航看着她眼中那陌生的、近乎悲壮的坚定，看着她泪流满面却毫不退缩的样子，所有的反对和愤怒像是被瞬间抽空，只剩下巨大的无力和一种深沉的、被排除在外的失落感。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为一声沉重而苦涩的叹息，颓然地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别开了脸。他知道，他拦不住了。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一条布满荆棘、前途未卜的选择。
欧阳静看着温晓柔那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听着她掷地有声的话语，眼中那丝微弱的期盼终于化作清晰的动容和一丝深沉的感激。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温晓柔的肩膀，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温和和郑重：“谢谢你，晓柔。”
随即，她的目光转向病床上依旧沉浸在巨大痛苦和不安中的欧阳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却也透着一丝深藏的期盼：“阿俊，听到了吗？晓柔愿意帮你。但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路，需要你自己走，需要专业的帮助。”
她看向温晓柔，眼神严肃：“我会立刻联系国内最好的创伤治疗专家，安排最系统的治疗方案。阿俊必须接受长期、专业的心理治疗和干预。”她的目光扫过林远航，带着一丝警示，“而晓柔，你的帮助很重要，但前提是保护好你自己。我会安排专业的心理顾问，定期为你提供支持和指导，教你如何在安全的前提下与他互动，如何识别他的情绪信号，如何在他可能失控时保护自己。同时，”她的目光变得锐利，“我会安排人暗中保护晓柔的安全。这是我的底线，也是对你的保护。”
她的安排周密而强势，带着欧阳家掌舵人一贯的掌控力，却也清晰地表达了对温晓柔安全的重视和对她这份心意的珍视。
欧阳俊的身体在听到“专业治疗”时微微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和抗拒。但当他抬起头，看到温晓柔眼中那毫不退缩的坚定和鼓励时，那丝恐惧被一种更大的、名为“希望”的渴望压了下去。他用力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沙哑地应道：“……好。”
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透过病房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欧阳俊在镇定药物和心理医生的初步安抚下，终于沉沉地睡去。只是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依旧被无形的梦魇缠绕。
温晓柔站在病床边，看着他沉睡中依旧不安的睡颜，心头沉甸甸的。刚才的勇气和决心，在寂静的深夜里，被现实的沉重感一点点挤压。专业的治疗？漫长的过程？随时可能失控的危险？还有林远航受伤的眼神……前路如同被浓雾笼罩，荆棘密布。
“害怕了？”欧阳静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她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递给温晓柔，目光落在弟弟沉睡的脸上，带着深沉的忧虑。
温晓柔接过水杯，指尖冰凉。她诚实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涩：“嗯。很怕。”她顿了顿，看向欧阳静，“他……一直都是这样吗？被困在……那个噩梦里？”
欧阳静沉默了片刻，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火，声音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疲惫：“从七岁那年起，他就再也没能真正走出来。噩梦，闪回，莫名的恐惧，强烈的警觉……还有……无法控制的暴怒和自我毁灭的倾向。”她的声音低沉下去，“这些年，我试过无数方法，最好的医生，最昂贵的治疗，甚至带他离开那个伤心地……但效果甚微。他把自己锁在一个冰冷的壳里，拒绝所有人的靠近，直到……遇见你。”
她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温晓柔：“你的出现，像一道他从未见过的光。他本能地靠近，却又被自己内心的黑暗和恐惧死死拉扯。那些看似暴戾的占有欲，那些失控的行为……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抓住那道光的笨拙方式，也是他被痛苦撕裂时的本能反应。他害怕失去，更害怕伤害你，这种矛盾把他逼到了崩溃的边缘。素描本……是他唯一安全的宣泄口，也是他……不敢宣之于口的卑微渴望。”
温晓柔听着欧阳静平静却字字泣血的叙述，心像是被反复揉捏，疼得无法呼吸。原来，他所有的冰冷和暴戾之下，藏着的竟是如此深沉的恐惧和渴望。那句“能喜欢我吗”，背后是十几年暗无天日的绝望挣扎。
“治疗会很艰难，也会有反复。”欧阳静的声音带着现实的沉重，“这条路，布满荆棘。晓柔，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不会怪你。没有人有义务背负另一个人的痛苦。”
反悔？
温晓柔看着病床上欧阳俊沉睡中依旧紧锁的眉头，再想起暴雨中他滚烫的眼泪和那句嘶哑的“别走”，想起素描本上那句无声的求救……一股奇异的力量再次从心底涌起，驱散了恐惧。
她缓缓摇头，目光落在欧阳俊的脸上，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不反悔。”她顿了顿，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对沉睡的人许下承诺：“我会陪着他。一步一步，慢慢来。”
欧阳静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低声交代着什么。很快，一位气质温和、眼神睿智的中年女士敲门进来。
“晓柔，这位是陈薇博士，国内顶尖的创伤心理治疗专家，也是我多年的朋友。从明天开始，她会全程负责阿俊的治疗方案。”欧阳静介绍道，随即转向陈博士，“陈姐，这是温晓柔。阿俊的情况，还有晓柔愿意提供帮助的意愿，我刚才在电话里大致说了。”
陈薇博士的目光温和地落在温晓柔身上，带着专业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她伸出手：“你好，晓柔。情况我了解了。你很勇敢。但帮助他，首先需要保护好你自己。明天下午，我们单独谈谈，好吗？我需要了解你，也需要教你一些必要的知识和自我保护技巧。”
温晓柔连忙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暖和力量，紧张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好的，陈博士。谢谢您。”
送走了陈博士，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夜已深。
“你也累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休息。”欧阳静看着温晓柔疲惫苍白的脸，语气不容置喙。
温晓柔没有拒绝。她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欧阳俊，才跟着欧阳静安排的助理离开病房。
走出住院部大楼，冰冷的夜风瞬间裹挟了她。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刚才在病房里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温晓柔！”
一个压抑着怒气和受伤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温晓柔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
林远航站在路灯昏黄的光晕下，身影被拉得很长。他显然一直等在这里。他的脸色阴沉，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充满了失望、不解和一种被背叛般的痛楚。
“你真的决定了？”林远航的声音沙哑，带着质问，“为了他，连自己的安全都不顾了？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了？！你忘了他失控起来有多可怕了？！”
温晓柔看着林远航眼中的受伤和愤怒，心口一阵刺痛。她知道他在担心她，害怕她再次受到伤害。这份关心，让她无法责怪。
“远航哥，”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平静，“我没有忘。我记得很清楚。我记得图书馆的恐惧，记得天台的屈辱，记得手腕的疼痛……”她顿了顿，迎上林远航错愕的目光，“但我也记得，他踹翻桌子时说的‘名字很好听’，记得他耳尖的红晕，记得素描本上无数个被我忽略的黄昏，记得那句刻在角落里的‘救救我’，记得他姐姐说到车祸时……他痛苦到蜷缩的样子……”
她的眼中再次涌上泪水，声音却更加坚定：“远航哥，他不是恶魔。他是一个被七岁那年的噩梦困住了十几年、伤痕累累、痛苦挣扎的灵魂。他现在需要帮助，需要有人拉他一把。而我……我看到了那道门缝里的光，我不想再把它关上。”
林远航看着她泪光闪闪却无比坚定的眼睛，听着她清晰地说出那些他从未真正理解过的细节，所有的愤怒和质问都像是被堵在了喉咙里。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神痛苦而挣扎：“就算这样……为什么是你？！晓柔！为什么非得是你？！这太危险了！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因为……”温晓柔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悸动，“因为……那道光，好像……只照到了我。”她想起欧阳俊看她的眼神，那绝望深渊里唯一亮起的微光，那本画满了她肖像的素描本……“我想试试，远航哥。我想试试……能不能帮他把那道光，变成照亮他整个世界的太阳。”
林远航彻底沉默了。他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路灯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却掩盖不住那双眸子里异常明亮的光芒。那光芒里有恐惧，有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破土而出的勇气和决心。
最终，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肩膀颓然地垮了下来。他深深地看了温晓柔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失望、担忧、不甘，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和认命。
“……好。”林远航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种深沉的无力，“你决定了……我拦不住你。”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凶狠，“但是温晓柔，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他再敢伤你一根头发！如果他再让你掉一滴眼泪！我林远航，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让他付出代价！我说到做到！”
他撂下这句狠话，不再看她，猛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孤寂和决绝。
温晓柔站在原地，看着林远航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头五味杂陈。夜风吹起她单薄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她抱紧双臂，抬头望向墨蓝色的夜空。
城市的灯火太过明亮，几乎掩盖了星辰的光芒。只有几颗最执着的星子，顽强地穿透光污染，在深蓝的天幕上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就像她此刻的选择。微弱，却不容忽视。
前路荆棘密布，黑暗未散。
但星光，已然亮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