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景淮不达眼底的笑容,直晃晃地闯进姜姀的视线。

可相比较他那难以琢磨的神情,那言语却像是惊雷又像是笑话,在空中不断盘旋。

原本恬淡温和的姜姀,眼帘微微上掀。

“时间如白驹过隙,岁月似浪海迁移,妾身不可能固步自封,永远活在过去。”

景淮双眼微眯,一步步靠近她。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发髻,侧身附在她的耳侧,轻轻嗤笑了一句。

“朕以为,你早已经死在了十六岁。”

他的呢喃看似无厘头,可姜姀却像是被人点了哑穴,过了半晌才默默抬头。

“陛下,您该翻牌子了。”

她随手扯开黄布,露出了十来块刻有各妃嫔的木牌,寡淡的目光重新落在景淮身上。

“毕竟,皇嗣为重山河才能永固。”

瞥到她毫不躲闪的眼神,景淮伸出手随意摆弄着木牌看了良久,然后手指一挥扫落在地。

他侧脸望着姜姀,声音平静的好似一潭死水,不带一丁点多余的情绪,就连唇角的温柔都收敛了起来。

“既然回宫了,那就应该清楚朕的规矩。”

“每月的十六日,朕都要下榻问心居,你若是还不清楚这个规矩,不妨去宫墙根下问一问那缕亡魂。”

“倒是妾身有错,原以为陛下并不是重规矩的人。”

她看似认错,可眉目清冽并无认错的态度,就连言语都带着几分隐含的嘲讽。

毕竟,帝王每月初一、十五宿在凤栖宫也是规矩。

可昨晚,这位看似温润多情实则冷酷无情的帝王,并未将他口中的规矩放在心上。

景淮没有想到姜姀在这里等着自己,神色微凝了片刻,随即又凑到她耳边轻语。

“昨晚一宿未睡?”

“妾身素来重规矩。”姜姀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句,唇角轻掀,“陛下准备如何补偿妾身?”

其实,昨晚落钥之后她便歇息了。

只是帝王既然愿意当乐子,她自然也要配合着逗一逗,免得冷了场。

景淮半眯着眼睛瞥了她一眼,轻轻撩了撩她额前的碎发,声音愈发的暧昧。

“梓潼放心,下次朕定然遵守规矩。”

“陛下金口玉言,妾身自是相信。”

姜姀回到凤栖宫时,太阳已经全部西沉,天空挂上了一块黑黝黝的幕布。

她甫一回去,便将青玉唤到了身边询问。

“你可了解问心居的淑美人?”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闻淑美人,毕竟上月十六挡路的秀女,已经成了宫墙根下的一缕亡魂。

殷鉴不远,她焉有不重视的道理?

青玉半侧着身子瞧了一眼门口,见胥月死死守在那里,这才上前两步轻声细语。

“淑美人闺名季清漓,出身江南道,是当地富商的遗孀。”

“嘉佑六年,陛下暗中查访江南道,回宫时带回一女子,便是如今的淑美人。”

“因为她不喜生人,性格孤僻,陛下特意为她寻了最远的琼玉宫,御笔亲书问心居。”

“琼玉宫?”

姜姀的手指蓦地蜷缩起来,眸中那微不可察的幽光,须臾即逝,像是从不曾出现。

青玉绞尽脑汁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而是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娓娓道来。

“先帝在位的时候,琼玉宫一直闲置,若不是陛下将淑美人安排过去,恐怕也不会为其改名问心居。”

没人知道陛下为何突然改名,可自打改名之后,原本精致秀美的庭院倒像是禁地一般。

除了问心居的人之外,鲜少有人踏足其中。

“你可见过淑美人?”

“不曾见过。”

七年前那场巨变后,能活着走出栖凤宫的宫娥内侍,大多数都被帝王所厌弃,干得都是脏活累活。

这种人前侍候的营生,自是轮不到她们。

她曾听青竹无意间提及过一嘴,据说那位是顶顶的美人,只是骨子里淡漠疏离。

瞧着,不是一个易相与的。

姜姀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小几,眉眼间的冷凝渐生。

神秘的淑美人,骄纵的佳婕妤,被太后回护的杜修仪……

自己离宫七年,景淮的后宫倒是愈发的百花齐放,也无怪乎坊间传言。

——拓土富民嘉佑帝,贪玩好色景随之。

嘉佑是景淮登临帝位的年号,随之则是他的表字。

褒贬不一的修饰,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足以见得,世人对他矛盾复杂的心态。

月上柳枝,夜风微醺。

景淮跨进问心居后,死气沉沉的庭院逐渐升起亮光,原本静寂的屋舍也有了些许响动。

躬身问安的内侍和女婢,像青松似的铺陈在两侧。

“她人呢?”

“娘娘最近几日病得厉害,身子骨弱的风一吹便倒,唯恐惹恼天颜,这会儿正在整理病容。”

小宫娥一口气解释了很多,景淮却只是唇角微掀。

就在众人愈发的噤若寒蝉时,殿内传来了一道虚弱中夹杂着清冷的声音。

“妾身久病在床不能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淑美人今日穿了一件绯红色的三绕长裙,头上插着已经有些过时的镶金绒花,踩着月光而来。

稠丽的容颜配上单薄的身子骨,更显娇弱。

景淮只是瞟了她一眼,便径直入了内殿,原本随侍的宫娥内侍全部驻足不前。

淑美人薄唇微咬,手指几不可察地闪过颤抖,直至帝王温和又诡异的声音传来,她才硬撑着脚步走了进去。

问心居内殿的拔步床极大,约莫能容纳五六个人。

景淮褪去了人前的温润,抬眸时像是噬人的野兽,朝着淑美人淡淡地招手。

淑美人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

可纵使这般,她还是强颜欢笑,牵线木偶似的靠近景淮,为他宽衣解带。

景淮取过一边的丝带,将她的眼睛蒙上。

无视掉淑美人愈发惊恐的神色,他的指腹轻轻碰触着她发髻上的绒花,眼神愈发的深邃。

绯红色的宫装,被他一点点剥落。

失去了那朵金粉相间的绒花,没了那身绯红色的宫装,他忽然开始啃咬她的脖颈,白皙的锁骨血迹斑斑。

他一边鼓弄着她的身躯,一边望着平整的墙壁,眸底的诡谲愈发的摄人。

“叫出来,有人喜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