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现实世界。

山河大学,男生宿舍楼。

2308宿舍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拖鞋的男生,一边往外走,一边一脸郁闷的对着手机抱怨:“艹,我正打副本呢,深渊妖皇已经残血了,马上就要爆装备了,突然就特么停电掉线了,不知道又是哪个傻逼施工队把地下线缆给挖断了……”

男生一边骂骂咧咧的抱怨着,一边往楼下走,恰好在走廊拐角处看见了正在拉闸关电的宿管。

当时的场面确实有点尴尬,男生比较庆幸,幸亏自己刚才骂的是傻逼施工队,虽然有点指桑骂槐的嫌疑,至少比指着鼻子直接骂宿管强点儿。

男生果断的挂断了视频通话:“呀!电工叔叔!检修线路呐,我是楼上2308室的,刚才我们屋突然就没电了,您帮我看看呗。”

宿管虽然心里有点小小的不愉快,可也没办法,事情闹大了自己脸上也不好看:“2308是吧,我马上就检查到你们那一层了,回屋等着,好了告诉我一声。”

其实宿管刚从上面一层一层关下来,男生闻言马上笑成了一朵花:“谢谢叔叔!”

宿管心中哀叹,嘴里没好气的埋怨:“我才三十,比你也大不了几岁,有那么老吗?”

男生嘿嘿一笑:“跟叫警察叔叔一样,跟年龄没关系,看见你们这种高不可攀的技术大神,不叫点敬称不足以表达我们的敬仰之情。”

宿管这下乐了:“你小子挺会说话,会抽烟不?”

说着宿管掏出烟来熟练的弹出一支。

男生把烟叼在嘴里,掏出火机给宿管点上,然后又给自己点上,两人一边往楼上走,一边你一句我一句的攀谈起来。

男生回到2308。

宿管熟练的打开电表箱,将2308的空气开关啪的一下推了上去。

“好啦!有电啦!”

宿管心说,把电闸推上了还能没有电?

诶?

怎么关错闸了呢?

2308和2306好像有个屋没人来着?

哎!算了算了,都推着吧。

……

沧澜界。

花开花落两千载,

寒来暑往三千年。

梁辰还活着。

五十五岁那年,他就炼成了锻造技艺的创新大宗师,王羲之的楷书、宋徽宗的瘦金书也都练到了传承宗师的水准……

当然,他还在荒渊村跟幻真画舫的丹青圣手南幼卿学过十年绘画,跟万籁阁的乐师沈湄景学过吹笛、弹琴和敲鼓。

虽然梁辰始终没能成功突破9级,可是他通过修炼《五行炼气诀——木行篇》不断增长寿元,他的相貌始终停留在二十几岁的模样。

只有突破生命桎梏,才能唤醒记忆,才能找到失踪的秦淮月,这是梁辰这些年来渐渐明悟的。

既然荒渊村缺乏突破的契机,那就去游历天下吧。

此后,梁辰游历了炎黄大陆的很多地方,通过不断锤炼【重复的力量】,他的技能表里也慢慢的挂了一长串大宗师的成就。

他曾在清虚宫当过杂役,学习过采矿、炼丹和制符;

曾在瑶池境跟老神仙赵星河学过古乐;

曾在天魔城跟魔子慕容凰学过无相天魔舞;

曾在幻狐洞跟苏琳琅学过野狐歌……

也曾在牧野城跟老石匠佟铿学过雕刻;

在余杭跟金石大家楼澜学过刻章……

两千七百五十岁那年,他又回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荒渊村。

除了村名未变,这里的一切早已面目全非。

日升月降,采深山石;

寒来暑往,伐金刚木;

花开花落,砍不朽竹;

时光荏苒,悠悠百年。

梁辰在荒渊村外,秦淮月曾经坠落的地方徒手建了一座小石城,城墙巍峨坚实,门上镌刻着四个大字“荒渊旧貌”。

城门两侧对联:“思卿追卿三千载,念妻寻妻万万年。”

城内飘香酒肆、万籁阁乐器行、幻真画坊、江小泉裁缝铺、琅嬛宝阁首饰店……所有建筑样貌皆如从前,只是材质坚固的令人发指。

街头上,有一对少男少女手牵着手的雕塑,那三分像秦淮月七分像洛宸玥的姑娘雀跃兴奋的走在前面,被她牵着的男孩则羞赧含笑的跟在后面。

时间好像凝固在了那一刻,雕像非常传神,被风吹动的衣袂和发丝好像正在欢快的飘舞,隐隐之中似乎还可以听见那个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画坊里,她们甜蜜的依偎,清丽秀美的画师正在提笔作画,她面前的石头宣纸上画作已经完成大半。

江小泉裁缝铺,她正在为他披衣,一双仰望他的美眸,荡漾着倾心爱慕之意;

琅嬛宝阁,他正在为低头甜笑的她插珠钗,目光中满是甜蜜与怜惜……

外围的街道,梁辰设计了许多风格独特的民宿,那是他这些年来对家的所有畅想,每一个小院里都有一组雕塑。

有些玉雕在屋里:

有闺房画眉,娇妻甜蜜回望的;

有夫君写字作画,夫人研墨陪伴的;

有夫妻举案齐眉,儿女嬉戏堂前的;

有夫妻一起下厨做饭,小儿在书房苦学的;

有夫君背对着书案提笔俯身,娇妻纤纤玉手往他嘴里喂东西吃的,笑的很俏皮,也很甜蜜,而她身边的孩童正在伸手索要食物,好像再说:

妈妈我也要,妈妈我也要……

有些玉雕在户外:

有夫妻二人各抱一个孩儿挽手赏月的;

有夫君教孩童射箭,夫人带着幼儿坐在旁边含笑陪伴的;

……

两千九百九十岁时,梁辰找到了姚金宝的后人,让他来帮忙打理这座极具特色的小城。

弹指一挥间,转眼又十年。

“神谕:

身有生死,物有轮回,真灵不灭。

芸芸众生,各有所好,各有所求。

遵众生之所愿,沧澜衍化仙、妖、佛、魔、神、鬼,使众生之愿皆有所归——是为六道。

上一世之所思所愿,所持所行,今生之所在是也。今生今世之所思所愿,所持所行,下一世之所去是也——故曰轮回。

人者,半仙半妖,半佛半魔,半神半鬼。

此方天地乃六道之交界,轮回之枢纽,故而自成一界,是为第七人界。

沧澜初创,六道皆空,唯有人界充盈。

当以诸天为吾天,以诸地为吾地,以诸域为吾域,上溯空无混沌为肇始,下承无限循环为终湮。

沧澜敕令:接通诸天,链接万界,跨界通道,同步开启。”

“神谕……沧澜敕令:接通诸天,链接万界,跨界通道,同步开启。”

中年梁辰漫步在荒渊的街头,一个个旧人,一幕幕往事,仿佛又重现了昔日的喧嚣。

梁辰的记忆被洛宸玥封印过,他忘记了自己苦苦找寻的妻子其实是个他不可望亦不可及的女仙。

梁辰的记忆被沧澜蒸发过,他忘了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只是一个被困在游戏世界里无法下线的玩家而已。

现在,沧澜神谕,敕令接通诸天,链接万界,打开跨界通道。

嘿~!

这跟我梁辰又有什么关系呢?

“叮!沧澜正在为您处理历史遗留任务。欢迎天人梁辰重归天界,您此次降临沧澜界的时间为三千……嗯,为72小时,为了您的身心健康,请您合理规划游戏时间,亲爱的梁辰同学,再见!”

现实世界。

山河大学,男生宿舍2306室。

躺在床铺上的梁辰,贴合式虚拟头盔上微微荡漾起一片白光,白光从头部渗入,然后唰啦一下从体内蔓延全身。

躯体轻轻颤抖一下,呼吸从幽微很快就变得显著起来。

梁辰终于从深度沉浸中醒来,怪异的是他的脑海里竟然出现了两个意识:

一个是21岁的大二在读生梁辰,另外一个则是3021岁的沧澜老妖梁辰。

两个意识都是独立的,他们都认为自己就是真正的梁辰。

大二在读生梁辰惊诧的是:

诶呀卧槽,游戏里怎么会传回来一个自称是我的意识呢?

沧澜老妖梁辰惊讶的是:

怎么回事?

回归天界?

我什么时候申请回归天界了?

我是天界的?

不过,他们很快就感觉到了,对方就是自己,因为他们可以明确感受到对方(自己)的惊诧和疑惑。

精神分裂。

梁辰们瞬间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的意识分裂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

特么的!

现实世界深入休眠的主体意识,瞬间接收了沧澜梁辰的所有记忆。

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庞大的信息流冲击的梁辰脑瓜子嗡嗡直响。

不过,他基本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的这部分意识之前竟然被困在了游戏世界里,而且时间跨度竟然长达匪夷所思的三千年。

在被困这段时间里,沧澜意识为了不被磨灭掉,拼命的壮大自己求生,现在它已经蜕变成了一个比主体意识还强大数百倍的超级怪物。

而沧澜意识通过同步梁辰主体意识的记忆,发现真实世界这个支线,从小到大的记忆是极其完整的,而沧澜生成的记忆就断断续续,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明显粗糙简陋了很多,颇有一种“今日方知我是我”的意味。

一时之间,两个梁辰都沉默了。

主体梁辰有点无法接受,游戏里突然回传回来一个比自己强大好几百倍的意识体,而且这个意识体还是自己,那么,以后我还是我吗?

沧澜梁辰也无法接受,自己的一生所爱,竟然只是游戏里的一个NPC,自己三千年的人生,竟然只是一场梦幻泡影。

可是,它的体验是那样的真实,它的情感是那样的真挚,既然游戏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那么现实中的一切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如果游戏里的虚幻没有意义,那么现实中的虚幻就有意义了吗?

好在梁辰不是一个非此即彼的大蠢蛋,他不会蠢到两个自己“自相残杀”,他们决定拥抱彼此。

主体梁辰:“来吧!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咱们原本就应该不分彼此的,让咱俩重新变成一个完整的自己吧。”

沧澜梁辰:“好!我同意!”

主体梁辰:“快来融合呀!”

沧澜梁辰:“咋融合?在游戏里呆了三千年,各种手艺都学了不少,唯独没学过怎么治精神分裂呀。”

主体梁辰知道他没有撒谎,就像他知道自己没有撒谎一样。

主体梁辰摘下头盔,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寝室,他知道沧澜梁辰也能感受到外界的一切。

沧澜梁辰想看看自己身上的状态,主体梁辰着急下床吃饭,结果他动作一拧巴,一下从上下铺上翻了下去。

主体梁辰脑子一懵,身体暂时由沧澜梁辰控制,沧澜梁辰一个潇洒的侧身翻腾,稳稳的落在地上。

沧澜梁辰:“身体暂时由我控制,毕竟阔别三千年了,怎么样?”

主体梁辰:“好吧!反正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

沧澜界。

梁辰的身影缓缓虚化,最后破碎飘散,只有他身后那座小城屹立不倒。

我们将视野拉升至遥远的天边,那里有一道炫丽的霞光。

视野进一步拉近,原来一艘造型优雅的莲叶轻舟,轻舟上站着几个曼妙仙子,为首的那个绝美女仙,正是消失了三千年的洛宸玥。

澹台妙韵:“姐姐!那个凡夫俗子到底有什么好?竟然让姐姐牵肠挂肚了三千年!”

洛宸玥:“妙韵!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可就是斩不断,忘不掉。最近心烦意乱,竟越发思念他了,好像不到这里看一看,就会永远失去他一样。”

澹台妙韵:“凡人寿数不过百年,他若是能够突破仙凡藩篱,成功解开封印,就该来纯贞素女宗找姐姐再续前缘才对。他既未来,说明他不是忘了姐姐,就是早已亡故,如今他早就不知已经转世了多少次,投胎了多少轮了,姐姐还到哪里去寻他,到哪里去找他呢?”

洛宸玥:“前方就是当年故地,咱们这就降下云舟去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