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沈听澜到达我所在的医院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哪里还能找到我的影子。
询问护士和医生，也只是得到保护病人隐私的答案，并不愿透露半句。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跑去我所在的酒店，这一次酒店前台倒是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我已经退房离开。
他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也只是已关机的提示音。
这才知道，我好像真的走了。
彻底离开他，再不会回来。
彷徨无助地找了整整一天，直至夜幕降临。
他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自己的家。
霍知意已经从医院回来，在看见他目光游离的样子后，笑了笑。
把医院的诊断书，放在他面前。
“听澜，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是我不好，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
“小如也是一时糊涂，你不要怪她。”
如她所愿，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
沈听澜如此失魂落魄，显然我也已经走了。
她搞臭了沈听澜和沈家的名声，沈家以后自然会攀附他们霍家。
不管是她的婚姻，还是沈听澜，甚至是沈家。
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冷眸斜睨，沈听澜看了眼桌上医生出具的诊断书。
忍不住冷笑起来。
他的孩子是没有了，不过不是他和霍知意的孩子。
是他和我的孩子。
“你还想骗我吗？你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我的吗？”
我发给沈听澜的录音，他已经听过了。
他不傻，自然知道里面的内容，到底说了些什么。
霍知意的孩子生下来就会穿帮，大概率是因为，孩子的父亲是个外国人。
至于她自导自演的流产戏码，也不过是想让他恨我。
霍知意面色微动，却并不慌张。
事情已经败露，她不想，也没必要再隐瞒。
“行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必装了。”
“你出轨了，我也出轨了，我们就算是扯平了。”
“那就先这样，各玩各的，互不打扰。”
即便没能拿捏沈听澜，霍知意也不觉得吃亏。
至少我和沈听澜的关系，全网皆知。
他已经没有资本，也没有筹码再和她讨价还价。
霍知意得意地冲他笑笑，刚想离开。
却不想听到冷淡的声音开了口。
“离婚吧，我们。”
他说得很简短，不带有一丝情绪。
也可能所有的情绪早在得知我流产离开后，全部发泄完了。
霍知意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看向他。
“你说什么？”
离婚意味着什么，难道沈听澜不知道吗？
不，他知道。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
和霍知意离婚，就意味着，沈家失去一个靠山。
他沈听澜更是如过街老鼠，很有可能到最后，一无所有。
“我说我们离婚，听懂了吗？”
他宁愿一无所有，他宁愿放弃他所有的一切。
也不想再这样，继续他的婚姻。
“离婚协议，明天我会让律师发给你。”
霍知意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离开。
终于安静了，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
沈听澜颓废地坐在沙发上。
透过落地窗，他看着院中那棵长满果实的枇杷树。
不知不觉，眼位泛起猩红。
同一时间，我所坐的大巴在一处山中小镇停下。
农家院是我提前预定好的，刚做完手术，我想先调养好身体。
至于以后，一切随心。
6
住在大山里的日子，自由且惬意。
我特意加钱，让农家院的老板为我做些有营养的餐食。
这样身体恢复起来，也更迅速一些。
这一住就是一个月。
这期间，我换了新的手机号，还接到了警局的电话。
沈听澜曾经报警，说我失踪了。
警察通过我用身份证办理的新手机号找到我，正常询问情况罢了。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没有失踪，只是想换个地方生活。”
“还请你们不要把我的新手机号，告诉任何人，我不想被打扰。”
重新开始新生活，就要和过去永别。
我没去国外拿回我的行李，因为那里的一切，都和沈听澜有关。
以至于惬意的生活，在日渐拮据的银行卡余款的压力下。
我必须要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目的地是我随机挑选的一个城市。
我用几乎全部的钱，租下一套一居室的小屋。
迫不及待去面试，第一家向我发来邀请的公司。
“你好，我是来面试的。”
这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我在国外的大学中途放弃了，并没有什么学历。
想着先找一份轻松的工作，再干一份兼职，至少能应付房租。
没想到本来是应聘前台，在我在会议室等了大约十分钟后。
人事部对我说前台的职位已经招满，问我愿不愿意做总裁助理。
我还在纳闷，一个熟悉又不算太熟的身形出现在会议室。
“还记得我吗？”
他冲我温和的笑起来，他穿着一身休闲西装，白色的运动鞋。
看上去十分干练，又透着一份温柔。
搜索脑中的记忆，我想起来了。
高中时期的同班同学，他叫段星翊，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个性格很好的富二代。
虽说家里有钱，可他从未在同学面前炫富过。
同学之间，不过是从他平时穿着用度中，探知一二。
我也跟着笑起来。
“当然，段星翊嘛，整个高中谁不知道，我们班里有个富二代。”
说完，我突然反应过来。
“这公司是你的？”
上学时豪车天天车接车送，到如今总不会跑来新公司当个小职员吧。
段星翊耸耸肩没有回答。
总裁助理，就是给他当助理。
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总归能照顾一二。
说好了明天正式上班，沈星翊却让我等等他。
说是老同学重聚，一起吃个午饭。
一家格调温馨的私房菜馆，他要了个包间，方便聊天。
高中时就不算太熟的我们，直到菜上齐了，才消除了那么一点拘谨。
“听说你一直在国外，之前的同学聚会，你没能来，我还挺遗憾呢。”
是啊，同学聚会。
要不是那场我没能出席的同学会，我还被沈听澜蒙在鼓里。
见我没回答，他又试探地问了一句。
“你能来应聘，应该不会再出国了吧。”
我摇摇头。
自然不会再出国。
在国外四年，那些孤独又语言不通的生活，整天期盼着一个人到来的日子。
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7
“不出国了。”
掩藏悲伤，我举起茶杯，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以后在老同学手底下做事，还请老同学多多关照。”
一顿饭间，我和段星翊熟络了不少。
他平时看上去总是温和谦逊，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可工作起来，他比谁都认真。
尤其是开会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带着光芒。
会议结束，我和同事小杨一留下起收拾桌子。
小杨用胳膊肘推推我，神秘兮兮的问道。
“是不是觉得段总很帅？家里有矿，自己还开着公司。”
“只可惜不近女色，听说是上学时期有个白月光，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你是他同学，透露一点呗。”
上学时的白月光。
应该是大学时期的吧。
在我印象中他高中三年，从未听说对哪个女生有好感。
“我只是他高中同学，真有白月光，在大学时期的可能更大。”
按理说我们这个年纪，即便没谈婚论嫁。
有女朋友也实属正常。
尤其是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我可太了解了。
即便我在沈家，只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假千金。
可过去沈听澜没少带我长见识。
小杨一脸失望，看得出她对老板的八卦，十分感兴趣。
“你说得对，段总的白月光应该是大学时期。”
话刚说完，会议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是高中时期。”
我一愣，抬头看向门口时，和他的目光碰撞。
如果我没看错，他好像是脸红了。
然后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再次离开。
和他几个月相处，我倒是可以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看出。
他明里暗里地暗示了很多次。
他高中时期的白月光，有可能是我。
可我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一座山。
那些不愿被提及的事，又如何向别人开口。
可我若是不说，又只怕他等错了人。
又是一年的春去夏来。
重新开始的生活，让我多了许多朋友。
白色情人节那天，段星翊组织团建请公司所有人吃饭KTV。
我并没有多想，却在游戏环节，初见表白端倪。
好像全公司的都知道，段星翊的白月光就是我的事。
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我们输掉游戏被惩罚，总带有彼此。
找了个理由，我去KTV外透气。
段星翊随我而来，早已熟络的关系，突然多了些尴尬。
“其实我不想再拖下去。”
“亭如，要不要试试在一起？”
试试在一起。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很希望自己也能迈出这一步。
可......
还来不及做出回答。
另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亭亭。”
短短两个字的名字，声音中却透着急切。
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这么叫我。
扭过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沈听澜已经迫不及待，朝我快步走来。
“亭亭，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一把抱住我，如此迫切的力度，让我跟着后退了两步。
下一秒，我的后背被一道力量抵在原地。
我的推拒加上段星翊的拉扯，沈听澜只得放开我。
“亭亭。”
他还想再拉住我，被段星翊快一步挡住。
“不好意思，我看的出亭如不想和你靠近，所以请自重。”
段星翊说着把我拉到身后，扭头关切的询问我。
“是你认识的吗？”
我点点头。
认识是认识，不过关系有些复杂。
归根究底，也只剩下那么一种身份。
“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
8
段星翊皱皱眉。
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如果现在是以开玩笑的方式，倒是可以理解了。
偏偏我说的时候，没有一点玩笑的表情。
段星翊不傻，肯定能看出我们之间不简单。
沈听澜失落地笑起来。
他们是没有血缘，所以才能开始长达五年不为人知的关系。
他们也的确是亲戚，是叔叔与侄女的关系。
“不，亭亭，我们是相爱多年的恋人。”
“我已经离婚了，我来找你，只是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
沈听澜唯一想承认的，只有这一个。
在他失去我的，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
他早就已经确认，他是爱我的，并不是因为我的母亲。
更不是他反抗联姻，肆意放纵的报复。
他爱我，爱的是我这个人。
可那又怎么样呢。
在我拼命爱他，无条件无回报的等着他的时候。
他又是怎么对我的呢。
他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他们婚姻的插足者。
他在他朋友面前，嘲笑我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情妇。
已经把我伤的那么深了。
我到底是有多贱，还能原谅他，恬不知耻的和他回去。
我又向后退了一步，冷冷开口。
“沈听澜，我纠正一下，我们不是相爱多年，是我被你骗了五年。”
“你喜欢的到底是谁，你心里最清楚，我只是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那天被逼着和所有人道歉，我们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至于我在沈家时，你对我的照顾，也算是一笔勾销。”
我承认我在沈家的那段时间，不管是沈叔叔还是沈听澜。
都对我极好。
沈叔叔没有子女，我母亲离世后也没有再娶。
以后为他养老的责任和义务，我不会推卸。
至于沈听澜，他对我的好，我已经还清了。
只愿从今往后我们再无瓜葛。
听了我的话，沈听澜并不甘心。
他还想再一次拉住我，可段星翊上前一步，挡住了他。
“沈先生，小如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如果你再继续纠缠骚扰她，我会选择报警。”
“而且我现在是她的男朋友，请你自重。”
我和沈听澜都怔愣了一下。
也幸好，沈听澜完全陷入震惊中，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
也好，段星翊冒充我男朋友赶走沈听澜。
倒是比我再多拒绝，更有说服力。
沈听澜已经完全崩溃了。
他激动的想要冲到我面前，质问我是不是真的。
可他依然被段星翊挡住，完全够不到我分毫。
沈听澜甩开他的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目光之中已经从悲痛，转化成愤恨。
“你是她男朋友，那你知不知道她和自己的小叔有过长达五年的不正当关系。”
“并且她还怀过我的孩子。”
我没想到沈听澜会无耻到这个地步。
攥紧拳头刚想指责他。
段星翊拉住我，让我并排和他站在一起。
他冷笑一声，搂过我的肩膀。
“那又怎样，我喜欢亭如，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不会在意她的过去。”
“再说了，亭如那时候还小，被渣男骗，根本就不是她的错。”
沈听澜完全败了。
他败的不是我身边已经出现其他人，而是段星翊的那句话。
喜欢亭如，喜欢的是她这个人。
可沈听澜呢，他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我的母亲。
而我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
“星翊，别理他了，我们走。”
我拉着段星翊的胳膊，带他离开。
只留下沈听澜一人，呆呆地望着我们的背影。
很久很久，久到他再也看不见我去往何处。
久到他知道，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沈听澜回到家，他颓废的坐在沙发上，透过落地窗，看向院子里的那颗枇杷树。
果子颗颗饱满，黄橙橙的布满整棵树。
他起身走到树前，摘一颗咬了一口。
很甜，却甜不到心里。
因为心，已经被苦涩沾满。
沈听澜站在树前看了许久，最终他把果实一颗一颗摘下，像宝贝一般放在一边。
然后他找来一把斧子，一下一下砍在枇杷树干上。
种一棵树能结出果实需要三至五年。
这棵树已经种了六年了，也是时候斩断了。
9
几天后，我收到一个快递。
很大的一个箱子，寄到了我的公司。
莫名其妙的，我看到寄件人是沈听澜的名字。
小心翼翼的打开，这才发现，竟然是整整一箱枇杷。
是种在他院子里的枇杷树结下的果实。
“小如，你怎么买了这么多枇杷，你最近喉咙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把箱子推了推。
“我亲戚自己种的枇杷，寄来给我尝尝，你们拿去分一分，别浪费了。”
这时，段星翊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到我们面前。
我拿了几颗枇杷塞进他的手里，冲他耸耸肩。
“沈听澜寄来的，本打算扔掉，又觉得太浪费，给大家分一分也好。”
段星翊没有去接枇杷，反而拉住我的手。
“扔掉是有点浪费，分给大家吃就算了，我和你就不吃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把我拉进他的怀了。
我忙推着他，提醒他这是在公司。
“公司怎么了，这是我的公司，还不许我谈恋爱了。”
在一声声起哄声中，我和段星翊十指相扣。
那天沈听澜离开后，段星翊向我表明心意。
我把我和沈听澜的事全部告诉他，让他自己选择。
不出意外的，我们在一起了。
他暗恋了我整个高中，即便毕业了也一直对我念念不忘。
能够再次相遇，说明我们的缘分从一早就注定好。
所以我们一定会有更好未来。
我相信他，更相信有他陪伴的未来。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