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永安二十三年,秋。

紫禁城的鎏金瓦在暮色里泛着暖光,御花园的桂花正盛,甜香顺着晚风飘进钦安殿,殿内却静得能听见银箸碰玉碗的轻响。

今日是太后的寿宴,宗室亲贵与文武百官齐聚,偏东宫太子萧华雍来晚了。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刚落,众人就见一道纤弱的身影被侍从扶着进来,月白锦袍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墨发用玉冠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咳嗽时肩头微微颤抖,活像阵风能吹倒。

“儿臣来迟,望母后恕罪。” 萧华雍屈膝行礼,声音轻缓,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

太后连忙招手,语气满是疼惜:“快过来坐着,秋凉又犯了咳疾?太医没再开些新药?”

“劳母后挂心,太医说静养便好。” 萧华雍在近旁的软榻坐下,随手端过温热的参茶,指尖泛着淡青,一看就是长期体弱的模样。

殿内众人目光各异,有同情,有轻视,也有藏得极深的探究。谁都知道,这位太子六岁时遭了毒,虽捡回性命,却落了终身病根,这些年除了偶尔出席重要场合,大多时候都在东宫养病,朝政上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就在这时,殿外又传来通报:“昭宁郡主沈汐和到 ——”

不同于萧华雍的静,沈汐和一进来就带了股风。她穿着一身银灰骑射装,腰束玉带,长发高束成马尾,脸上还带着点未褪的晒红,手里捧着个锦盒,几步就到了太后面前:“汐和给太后请安,这是西北的雪芝,熬汤最是滋补,祝您福寿绵长。”

她声音清亮,动作利落,和殿里那些娇柔的贵女截然不同。太后见了她就笑:“还是你这孩子鲜活,刚从西北回来就赶着来给哀家贺寿,路上没受累吧?”

“回太后,汐和骑马惯了,这点路不算什么。” 沈汐和说话时,目光不经意扫过软榻上的萧华雍,见他正垂着眼喝茶,侧脸线条柔和,只是那脸色白得有些过分,不由多留意了几分。

宴席过半,萧华雍又咳了起来,内侍忙递上帕子。他接过帕子捂了会儿嘴,再拿开时,帕角隐约沾了点淡红。太后看在眼里,皱着眉叹气:“雍儿,要是实在难受就先回东宫歇息,这儿有哀家呢。”

“无妨,儿臣还能撑会儿。” 萧华雍缓了缓,抬头时正好对上沈汐和的目光。她眼里没有同情,也没有轻视,反而带着点探究,像是在打量什么有趣的东西。

萧华雍微微挑眉,冲她举了举杯。沈汐和也不扭捏,端起酒杯回敬了一下,仰头就喝了大半杯。

宴席散后,沈汐和跟着人流往外走,刚到宫门口,就见萧华雍的侍从站在一旁等她:“郡主,太子殿下请您留步,说有要事相商。”

沈汐和有些意外,但还是跟着侍从往东宫去了。东宫的梨香院很安静,院里种着几棵老梨树,叶子都快落光了。萧华雍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见她进来,放下书笑道:“郡主别站着,坐吧。”

“不知太子找我有什么事?” 沈汐和坐下,开门见山。她在西北待惯了,最不喜绕弯子。

萧华雍咳嗽了两声,才慢慢说:“听闻郡主在西北时,曾破过几桩牧民失马的案子,还揪出了背后偷运军马的奸人?”

沈汐和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只是碰巧罢了,那些奸人偷运军马去卖给草原部落,害牧民受了不少苦,汐和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