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陈捷这个石破天惊的提议给镇住了。
论坛?
还“华国法治进程”?
这口气也太大了吧!
这哪里是一个院级学生会能搞定的事情?
王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感觉到,陈捷这是在挑战他的权威,在用一个看似高大上却根本不切实际的构想,来否定他和其他人的工作思路。
“陈捷同学,你的想法是好的,有情怀,有高度。”王晨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淡漠,“但是,我们做学生工作,不能光凭一腔热血,更要考虑可行性。”
他毫不客气地抛出了几个尖锐问题:
“举办一个论坛,邀请嘉宾、布置场地、宣传物料,哪一样不要钱?我们学生会一学期的经费才多少?”
“你说的高峰,总不能请几个本院的老师来讲座吧?那跟平时的学术沙龙有什么区别?要是想请校外的专家学者,甚至实务界的领导,我们一个学生组织,有这个面子吗?人家凭什么来?”
“还有最关键的,学生们会感兴趣吗?我们辛辛苦苦搞一个论坛,结果台下小猫两三只,那不是成了全校笑话?我们学生会的工作,最终是要服务同学,而不是满足几个人的精英情怀。”
王晨的三连问,招招致命,直指要害。
办公室里原还有些被陈捷的构想吸引的人,此刻也纷纷冷静下来,觉得会长说得有道理。
这事儿,听起来美好,但根本办不成。
面对王晨咄咄逼逼人的质问,陈捷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他静静地听完,然后微微一笑:
“会长提的这几个问题,也正是我在构思这个方案时,重点考虑过的地方。”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笔。
这一刻,他身上那种属于学神和辩论队王牌的气场,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但又被一种沉稳姿态完美地包裹着,不再咄咄逼人,反而令人信服。
“关于经费问题,”陈捷一边说,一边在白板上写下经费二字,“我的想法是,不能只盯着学校划拨的那点活动经费,可以多条腿走路。”
“我们可以向学院党委和团委提交一份详细的立项报告,改革开放三十周年,是今年下半年全国宣传工作的主旋律。”
“这个活动,完全契合了上级精神,只要方案足够详实、有说服力,我相信学院层面一定会给予重点支持,甚至可以申请专项资金。”
“还有社会赞助,不能像办晚会那样去找快消品公司,而是要精准对接我们的目标群体。比如国内顶尖的几家律师事务所,他们为什么会赞助我们?”
“因为这个论坛,是他们进行品牌宣传、吸引顶尖法学人才的绝佳平台,我们可以把他们的LOGO印在所有宣传材料上,甚至可以邀请他们的合伙人来做分论坛的嘉宾。这是一笔双赢买卖。”
他寥寥数语,就将经费问题从一个死结,变成了一个充满可能性的棋局。
接着,陈捷擦掉“经费”,写下了“嘉宾”。
“关于嘉宾问题,这确实是成败关键。我的想法是,分层次、成体系地邀请。”
“核心嘉宾,也就是主论坛的镇场人物,可以尝试通过学院,去邀请一两位参与过国家重要立法工作的、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或者已经退休的、在法学界有巨大影响力的前高级官员。”
“对于他们来说,参与一个由顶尖学府的后辈们举办的、旨在回顾法治进程的活动,本身就是一种传承和情怀,并非不可实现。”
“中坚力量,也就是各个分论坛的发言人,可以面向更广泛的群体。”
“比如,邀请正在冉冉升起的法学界中青年学者,他们需要发声的平台,邀请在司法改革一线工作的优秀法官、检察官,他们有鲜活的实践经验。”
“还可以邀请像我刚才说的,来自顶级律所的合伙人,他们能带来市场的视角。”
“最重要的是,还可以邀请一些杰出校友,燕大法学院的校友遍布全国各行各业,其中不乏身居高位者,以‘回母校与师弟师妹交流’的名义,邀请的成功率会大大增加。”
陈捷语速不快,但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他不是在空谈理想,而是在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行动方案。
最后,陈捷写下了“受众”,说道:
“至于会长担心的学生参与度问题,我认为,不能低估了燕大学子的思想深度和政治热情,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引导和包装。”
“不能把它办成一个沉闷的学术报告会,可以设置多个贴近现实的分论坛,比如三十年住房制度改革中的法律问题、从赤脚律师到红圈所,华国律师行业变迁、互联网时代的知识产权保护等等,这些话题,都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宣传上,更要打破常规,除了传统校园海报,完全可以利用刚刚兴起的人人网、校内BBS等新媒体平台,进行话题预热、嘉宾访谈预告、线上互动问答,要把这个论坛,打造成一个持续一个月的‘法治嘉年华’,成为校园里的热门话题。”
当陈捷放下笔,转过身来时,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他描绘出的这幅宏大而又细致的蓝图给惊到了。
王晨脸色更是变幻不定,从最初的轻蔑、不快,到中途的震惊,再到此刻的凝重。
自己抛出的三个杀手锏问题,被陈捷轻而易举地逐一化解。
而且,对方的每一个解决方案,都远远超出了他作为一个学生干部的认知范畴。
这已经不是一个学生在提创意,简直就是一个成熟的公关公司或者政府部门,在做一个大型活动的策划案!
王晨心中第一次对陈捷产生了真正的忌惮。
会议陷入了僵局。
王晨作为主席,既不能轻易否定这个在理论上堪称完美的方案,否则会显得自己格局太小、能力不足。
但他也绝不愿意就此通过,让陈捷大出风头,将自己的权威置于尴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