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磊推开门的瞬间,可本该满是烟火气的婚房里,却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往前走了两步,婚床上的大红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秦婉亲手绣的 “囍” 字还歪歪扭扭地挂在床头,甚至她昨天晚上没喝完的半杯温水,还放在床头柜上。
“秦婉?” 陈磊喊了一声,声音在屋里打了个转,没得到任何回应。他伸手摸了摸床单,余温还在,显然人走得不远。可为什么?昨天晚上他们还一起贴喜字,秦婉笑着说等结了婚,就把她攒的那点钱拿出来,给工厂添两台新机床,让他这个车间主任的位置坐得更稳。
他不信。那个从十八岁就跟着他,为了他放弃高考,在工厂里从学徒干到技术员,连工资都全部交给她保管的女人,怎么会突然消失?
陈磊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了秦婉那只旧木抽屉上。那是她唯一的私人空间,里面放着她的日记本和一些旧照片。他冲过去,一把拉开抽屉,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 有他们刚在一起时,他送她的廉价发卡,有她记录车间技术参数的笔记本,还有一叠用橡皮筋捆着的信件。
信封上的字迹是他婶婶刘兰的,收信人是秦婉。陈磊的手指发颤,他记得婶婶一直喜欢秦婉,说她踏实能干,可上次雪花膏的事,婶婶怎么没站出来说话?
他拆开最上面的一封信,信纸边缘已经卷了边,显然被秦婉反复看过。“婉丫头,你别跟陈磊置气,那盒雪花膏是我逛街时看到适合你,特意给你买的,让月婷帮我带给你,没想到她转头就跟陈磊说你偷拿她的…… 你别往心里去,陈磊那孩子就是脑子轴,我回头说他。”
后面还有好几封信,每一封里,婶婶都在替苏月婷道歉,也在劝秦婉再等等,说陈磊总会明白的。可秦婉从来没跟他提过这些,哪怕他当时当着全厂人的面,逼她给苏月婷鞠躬道歉,逼她承认自己 “偷东西”,她也只是攥着拳头,咬着嘴唇,一句话都没说。
陈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起那天的场景 —— 苏月婷抱着空的雪花膏盒子,坐在车间门口哭,说那是她妈妈从上海寄来的,舍不得用,结果被秦婉偷了。周围围了一圈工友,都在窃窃私语,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冲上去就拽住秦婉的胳膊,吼着让她道歉。
秦婉当时看着他,眼睛红红的,问他:“陈磊,你信我吗?”
他那时候怎么说的?他说:“苏月婷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她不会撒谎!你赶紧道歉,别让我丢人!”
秦婉没再说话,只是慢慢松开了攥着的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深深的印子。她走到苏月婷面前,弯下腰,轻轻说了句 “对不起”。可他那时候还觉得不够,觉得秦婉态度不好,又瞪了她一眼,让她好好跟苏月婷赔罪。
原来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把秦婉的心一点点推开了。
陈磊跌坐在地上,手里的信纸飘落在散落的照片上。照片上是秦婉刚进工厂时的样子,扎着马尾,穿着蓝色的工装,手里拿着扳手,笑得一脸灿烂。那时候他还说,秦婉是工厂里最亮眼的姑娘,等他当了车间主任,就娶她。
他确实当了车间主任,也确实筹备了婚房,可他却把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