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间,一口价
一位神秘的时间商人出现在城市中,他能够出售时间给将死之人延长寿命,但购买时间的人必须在临死前将自己的记忆全部交给他。
一位购买了三十年时间的老人即将走到尽头,时间商人前来收取记忆时,却发现老人的记忆里藏着一个与他有关的惊人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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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正紧。
不是那种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的急雨,是那种深秋时节,绵绵密密、带着浸骨凉意的雨丝,悄无声息地濡湿了整座城市。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柏油路面上拉出长长的、颤抖的影子,像是一滩滩化开的、不真实的黄金。
“时序阁”就开在这样一条被雨幕笼罩的僻静街道尽头。门脸不大,黑檀木的招牌上只有这两个古老的篆字,颜色是暗哑的银,几乎要隐没在深沉的夜色里。橱窗里永远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照着几件看似随意摆放的物件:一个黄铜蚀刻的、早已停摆的怀表,一枚布满划痕的旧式钥匙,还有一本羊皮封面、没有名字的厚书。玻璃窗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汽,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潮湿。
店内,光阴仿佛是凝固的。空气里浮动着旧纸张、干草药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檀香却又更冷冽一些的气息。靠墙立着直达天花板的博古架,上面不是古董,而是一个个材质各异的小匣子。有紫檀的,有象牙的,有温润白玉的,也有粗糙不起眼的木石。每一个匣子都贴着一张微黄的标签,上面用墨笔写着名字和日期。它们是容器,盛放着那些用未来换取“现在”的人们,所预支的记忆。
他——时间商人,没有名字,或者说,名字早已被他连同那些海量的记忆一起,遗忘或是封存了。此刻,他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沉香木桌后,指节分明、肤色苍白的手,轻轻拂过桌面上一个刚刚被送来的新匣子。匣子是乌木的,表面有细密流畅的木纹,触手温凉。标签是崭新的,墨迹还未完全干透:
周兆年。收取日:2023.11.07。
今天就是十一月七日。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经过漫长岁月磨砺后留下的、近乎仪式感的精准。他的面容看不出具体年纪,像是三十,又像是五十,眉眼间沉淀着一种极深的倦意,那不是肉体上的疲劳,而是灵魂被无数不属于他的人生反复冲刷后,留下的累累刻痕。他的眼神很深,望进去,仿佛能看到时光本身流淌而过留下的、空旷而寂寥的河床。
窗外,雨声淅沥,更衬得店内一片死寂。他不需要看钟表,时间在他的感知里,如同掌心的纹路一样清晰。距离去“拜访”周兆年,还有一刻钟。
周兆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三十年前的影像。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蝉鸣聒噪。病床上的男人瘦削得脱了形,眼窝深陷,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癌症晚期的剧痛将他所有的尊严都磨蚀殆尽,只有那双看向他的眼睛,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对生存的渴望。还有绝望,深不见底的绝望。
“三十年……健康的三十年……”当时还很年轻的周兆年,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代价……只是死前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