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听到女服务员的话,林宇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的右手已经悄然按在了腰间脉冲手枪冰冷的握柄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肾上腺素开始在体内悄然分泌。

“鲨鱼的人?他们竟然敢在这里动手?!”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窜入他的脑海,带来一阵冰凉的寒意。他在奥龙基地如同一个隐形人,除了夜枭和刚刚收下的三个“技术奴隶”,唯一可能结怨的,就是因那批即食米饭而盯上他们的“鲨鱼狩猎队”。

“应该不是‘鲨鱼’的人。”夜枭冷静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敏锐地注意到了林宇下意识的小动作,以及那一闪而过的杀意。

林宇转过头,投去询问的目光,手却并未离开枪柄。

夜枭朝着门口依旧保持职业微笑的服务员瞥了一眼,压低声音快速分析道:“这里是燕莎宾馆,基地守卫军的直属地盘,代表着官方的脸面和秩序。‘鲨鱼’那种只能在灰色地带蹦跶的鬣狗,除非整个团队都不想活了,否则绝不敢在这里公然惹事。在这里动手,等于直接打守卫军的脸,后果他们承担不起。更大的可能是……别的势力。”

林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夜枭的分析合情合理。奥龙基地的统治阶层绝不可能容忍在自己的核心产业内发生恶性事件,那会动摇他们的统治根基。但排除了“鲨鱼”,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更加凝重。难道是那个杂货铺的孙老板见财起意,找了别的路子?还是……那批超越这个时代食物认知的牛肉盖饭,引来了更麻烦、层次更高的窥视者?未知的敌意往往比明确的敌人更令人不安。

沉吟片刻,林宇做出了决定:“我下去看看。” 他必须弄清楚是谁在找他,以及目的为何。被动等待只会更加危险。

“我跟你一起去。”夜枭立刻说道,手已经按在了背后用布套包裹的步枪枪身上。

“不,你留在这里。”林宇摇头拒绝,语气坚决,但眼神中传递着信任与托付,“看好他们三个(指林博等人)。现在我的实力自保应该问题不大,而且就像你说的,在这里他们不敢乱来。你需要保持隐蔽,不能太早暴露在不明势力的视线里。你是我的暗线,以后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在暗处处理,这是我们说好的分工。” 他刻意强调了“分工”二字。

夜枭深深地看了林宇一眼,读懂了他眼中的坚持、深意以及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她不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退后一步,重新隐入房间的阴影中,如同蓄势待发的母豹,随时准备应对任何从其他方向而来的变故。她知道,林宇的决定是正确的,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战士,有时比明面上的护卫更有价值。

林宇整理了一下因刚才紧张而略显凌乱的衣领,再次确认脉冲手枪处于随时可击发的状态,然后面色恢复平静,跟着那名始终保持着职业化微笑的女服务员走出了房间。

穿过铺着陈旧但干净地毯的走廊,乘坐发出轻微嗡鸣的老旧电梯,林宇来到了宾馆的一楼大堂。与楼上客房的相对宁静不同,大堂里稍显嘈杂,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往来,有身上带着血腥和硝烟味的风尘仆仆的狩猎者,也有衣着相对体面、眼神精明的商人,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穿着守卫军制服的人员走过。

“先生,就是那位先生要找您。”女服务员停下脚步,伸手指向大堂一侧的休息区。

林宇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休息区摆放着几张皮质沙发和茶几,此刻,只有最里面靠窗的一张沙发上坐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林宇的方向,只能看到一个穿着深灰色、料子看起来相当考究、剪裁合体的西装的背影,以及梳理得一丝不苟、甚至能反射出灯光的头发。

略微犹豫了一下,林宇暗中开启了ID卡的扫描功能(基础权限,可粗略评估目标威胁等级),同时右手虚按在腰间,迈步走了过去。他的脚步声在相对安静的大堂休息区里清晰可闻,每一步都带着警惕。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那名男子缓缓转过身来。这是一张中年人的面孔,长相普通,但面色红润,皮肤光泽,带着一种明显的养尊处优的富态,与他身上那套合体的西装相得益彰。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看似带着和煦的笑意,眼底却透着一股精于算计、洞悉人心的锐利光芒,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

“是林宇先生吧?幸会幸会!”中年男子站起身,脸上堆起热情而不显谄媚的笑容,甚至还模仿着旧时代的礼节,朝着林宇抱了抱拳,动作自然流畅,显然并非第一次做这样的姿态。

林宇心中警惕更甚。他停下脚步,站在对方面前两米左右的距离,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没有回应对方的客套,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平稳:“我们认识?” 他需要掌握对话的主动权,至少不能一开始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呵呵,林先生不必紧张,鄙人张梁,此次冒昧来访,绝无恶意。”自称张梁的中年男子对林宇的冷淡似乎毫不介意,笑容不变,反而伸手示意林宇在对面的沙发坐下。“站着说话多不方便,林先生请坐,我们慢慢聊。” 他的语气从容,带着一种长期身处上位所形成的自信。

林宇没有立刻坐下,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之人的信息。西装、富态的体型、红润的脸色、从容的气度……这一切都与他在废土见过的绝大多数人截然不同。这绝不是一个需要为生存奔波、与变异兽搏杀的狩猎者该有的状态。此人非富即贵,或者在基地内拥有不小的权柄。他口中的“绝无恶意”,在这种环境下,可信度需要大打折扣。

“张先生找我有何贵干?”林宇最终还是坐了下来,但身体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势,脊背挺直,开门见山地问道。他不想和对方绕圈子。

张梁自己也重新坐下,他拿起面前茶几上的空水杯,似乎想喝口水,发现是空的后又自嘲地笑了笑放下,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是想刻意营造一种轻松随和的氛围。“看来林先生是个爽快人,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但确保林宇能听清:

“鄙人添为‘炎龙狩猎团’的副团长,主要负责团内的后勤补给与对外商贸。这次冒昧找到林先生,确实是有些唐突,还望海涵。” 他直接亮明了身份,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分量。

炎龙狩猎团!

林宇心中猛地一凛!这可是奥龙基地民间四大狩猎团之首,成员众多,装备精良,掌控着基地外围大片区域的狩猎权和部分贸易线路,实力雄厚,堪称地头蛇中的霸主。其团长杨天龙更是据说实力深不可测。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找上他?而且如此准确地找到了他的住处?这意味着对方的情报网络相当敏锐。

“张团长消息真是灵通。”林宇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心中的警惕已然提升至最高级别,脑海中对可能出现的冲突场景进行了快速推演,“不知是如何找到我的?我自认行事还算低调。” 他需要试探对方的情报深度。

“林老弟说笑了,”张梁的称呼不知不觉间变得亲近了些,他摆了摆手,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凭借我们炎龙团在奥龙基地经营这么多年,想找一个人,尤其是……手中有‘特别货物’的人,总还是有些渠道的。老孙杂货铺虽然不大,但毕竟也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做生意嘛。” 他轻描淡写地点出了信息来源,既展示了能力,也带着一丝警告——在奥龙基地,很多事情瞒不过他们的眼睛。“不过林老弟大可放心,我们对朋友,向来是抱有最大诚意的,绝不会做出格的事。”

对方不仅承认是为了货物而来,还点明了是通过孙老板这条线!林宇心道果然。但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看着张梁,等待他的下文。越是面对这种位高权重、经验老辣的人物,越不能轻易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沉默,有时候是最好的应对。

张梁见林宇听到“炎龙狩猎团”的名号和老孙杂货铺这个信息源后,虽然眼神有瞬间的变化,但整体依旧沉稳,完全没有普通幸存者那种敬畏或惶恐,心中对林宇的评价不禁又高了几分。这种不符合年龄和处境的镇定,要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么就是真有底牌或者深厚背景。从他能拿出那种级别的食物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看来林老弟也是明白人。”张梁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变得正式起来,身体也坐直了些,“我这次来,确实是代表炎龙狩猎团,想和林老弟谈一笔合作。关于你手中那种……品质极高的‘红烧牛肉盖饭’,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类似物资。”

他紧紧盯着林宇的眼睛,似乎想从中读出些什么,语气也带上了一丝热切。“我们团对这批货非常感兴趣,愿意出一个让你满意的价格,进行长期、稳定、并且……安全的收购。我们可以提供庇护,确保像‘鲨鱼’那种不长眼的东西,绝不会再打扰到林老弟。不知林老弟意下如何?” 他抛出了“长期”、“稳定”、“安全”这三个极具诱惑力的筹码。

长期?稳定?安全?

这三个词从张梁口中说出,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与炎龙这样的大势力合作,无疑能解决很多眼前的麻烦,比如“鲨鱼”那种鬣狗的骚扰,也能提供一个相对稳定的销售渠道和一把保护伞。

但林宇深知,与虎谋皮,风险同样巨大。一旦被对方摸清底细,或者产生了更大的贪念,自己很可能从合作者变成被吞噬的对象。而且,所谓的“安全”和“庇护”,其代价可能就是失去自主权,甚至被对方彻底控制货源。

林宇没有立刻回答,他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这个动作看似放松,实则让他能更好地观察整个大堂的环境,以及张梁的细微表情。与此同时,他借着这个动作的掩护,意念一动,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来自现实世界的金属糖果盒,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这个举动既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权衡,也是一种无声的暗示和试探——我手里,不止有牛肉饭这点东西。他想看看张梁的反应。

他抬起眼,迎上张梁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合作?听起来不错。炎龙团的名声,我也是听过的。” 他先给予了肯定,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审视,“不过,张团长,空口无凭。我怎么保证你所说的‘安全’?又打算用什么价格,来体现贵团真正的‘诚意’呢?毕竟,我的货,可不是市场上那些普通的压缩饼干。”

他将问题抛了回去,同时强调了自身货物的独特性。谈判,才刚刚开始。而林宇手中的筹码,以及他刻意营造的神秘背景,远比张梁此刻看到的,要多得多。他必须为自己争取到最有利的条件,同时避免过早暴露所有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