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使臣名叫兀术，身材魁梧，面容粗犷，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视全场，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他身后的副使，则是个面色苍白、眼神阴鸷的中年文士。
敬酒环节，兀术端着酒杯，径直走到了萧澈面前。
“久闻镇北侯威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兀术操着生硬的大靖官话，声音洪亮，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豪迈，但那豪迈底下，却藏着锋利的钉子，“我北狄儿郎，最敬佩英雄！不知侯爷可敢与我饮了这碗酒？”
他身后随从立刻捧上一个巨大的海碗，里面斟满了烈酒，酒气辛辣扑鼻。
这分明是刁难。朝臣用的皆是精致酒杯，北狄使臣却端出海碗，其心可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萧澈面色不变，凤眸微抬，扫了那海碗一眼，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使臣好意，本侯心领。只是我大靖礼仪之邦，宫中饮宴，自有规制。这碗酒，怕是于礼不合。”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不卑不亢，直接将皮球踢了回去，点明对方失礼。
兀术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哈哈一笑，试图掩饰尴尬：“是我等粗人，不懂规矩，让侯爷见笑了！既如此，我便用这酒杯，敬侯爷一杯！”
他换过酒杯，一饮而尽。
萧澈也端起自己的酒杯，象征性地沾了沾唇。
气氛似乎缓和了些。
那阴鸷副使却忽然开口，声音尖细：“素闻镇北侯文韬武略，想必夫人亦是才貌双全。不知我等可有荣幸，聆听夫人一曲佳音？”
矛头瞬间转向了虞知意！
殿内顿时一静。让一品侯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献艺，如同舞姬乐伶，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虞知意感觉到萧澈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冷。
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紧，心跳加速。她知道，此刻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她，等着看她的反应，看镇北侯府的笑话。
不能慌。
她深吸一口气，在萧澈开口之前，缓缓抬起头，迎上那副使阴冷的目光，脸上依旧带着温婉的笑容，声音清越柔和：“这位大人说笑了。妾身愚钝，琴艺粗浅，不敢在御前与诸位大家面前班门弄斧，贻笑大方。况且，我大靖宫宴，自有教坊司乐工献艺，以娱圣心。妾身为侯府主母，职责在于相夫教子，打理中馈，岂敢逾越本分，行伶人之事？若北狄风俗不同，夫人皆需宴客献艺，那倒是妾身孤陋寡闻了。”
她语速不快，条理清晰，既点明了自己身份，守住了尊严，又暗讽北狄不懂礼仪，将“失礼”的帽子稳稳扣回了对方头上。
一番话说完，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随即，上首传来皇帝一声轻笑：“萧爱卿的夫人，倒是伶牙俐齿，言之有理。”
皇帝发了话，等于肯定了虞知意的应对。
那北狄副使脸色一阵青白，悻悻地不再言语。
兀术深深看了虞知意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虞知意微微垂首，做出恭顺模样，手心却已是一片冷汗。她能感觉到身侧萧澈投来的目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