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衍之的别墅顶楼有个从不对外开放的房间,整面墙的防弹玻璃后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纸船。
深夜十一点,他又一次推开那间房的门。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西装外套沾着酒气。二十年来,他每晚都要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像是完成某种仪式。
他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签纸,手指熟练地翻折。不过两分钟,又一艘纸船诞生。他拿起钢笔,在船底写下那个写烂了的字——
等。
笔尖几乎要戳穿纸背。
助理周谨在门口站了半晌,才敢轻声开口:“霍总,明天早会需要准备的资料……”
“放着吧。”霍衍之头也不回,声音沙哑。
周谨把文件放在茶几上,目光扫过那些纸船。她跟了霍衍之七年,始终不明白这个坐拥千亿资产、掌控全球航运命脉的男人,为什么夜夜对着满屋子纸船发呆。
“周谨。”霍衍之突然开口,“你相信人会永远等着另一个人吗?”
周谨愣住:“这……要看值不值得吧。”
霍衍之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自嘲:“是啊,值不值得。”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最新折好的那艘船,眼神飘向窗外漆黑的海面。
“我十六岁那年,父亲说我不务正业,把许微送去了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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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碰那些商战案例了,陪我折会儿船嘛。”
十六岁的许微趴在霍衍之的书桌上,伸手按住他正在看的文件。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整个夏天的阳光。
霍衍之无奈地放下笔:“我爸说这些都要背完。”
“哎呀,以后有的是时间当你的船王,现在先当我的船友。”许微把一张彩纸塞进他手里,“快,教我折新的那种,带篷的。”
那是2002年的夏天,空调嗡嗡作响,窗外蝉鸣聒噪。许微是霍家老管家的孙女,从小跟霍衍之一起长大。霍家偌大的庄园里,只有她敢直接喊他“衍之”,而不是“少爷”。
霍衍之接过彩纸,手指灵活地翻折:“你看好了,先对折,然后这里要翻上来……”
许微学得认真,眉头微微蹙起。当她终于折出一艘歪歪扭扭的带篷小船时,兴奋地拍手:“成功了!”
她在船底写下一个小小的“等”字。
“为什么总是写这个字?”霍衍之问。
“因为等待是最浪漫的事啊。”许微托着腮,“等一封回信,等一个人,等一个承诺。所有的等待里都藏着希望,你说是不是?”
霍衍之当时不懂。他是霍家独子,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从未真正等待过什么。
一个月后,霍父发现儿子整天折纸船,一怒之下把许微送去了邻市的寄宿学校。
霍衍之还记得许微离开那天的情景。她拎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站在霍家大门外,眼睛红红的,却强忍着没哭。
“我给你写信,”她说,“你要回信。”
霍衍之点头,偷偷塞给她一盒彩纸:“多折点船,回来时带给我。”
许微走了,霍衍之的生活回到了“正轨”。学习经商,参加酒会,认识各路名媛。但每晚,他都会折一艘纸船,在船底写下“等”字。
他在等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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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周谨轻声问。
霍衍之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些纸船上:“后来她回来了,在我二十二岁生日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