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把一碗鸡汤重重地磕在我面前，油星子溅了我一手。
“林晚，你哥谈婚論嫁，房子是头等大事！我跟你爸这辈子就这点脸面，总不能让他被亲家看不起吧？”
我哥林涛，在一旁剔着牙，理所当然地附和：“就是，小晚，你那个设计工作室不是刚接了个大单子吗？听说挣了六十万，首付正好。”
我爸一锤定音，不容置喙：“钱你先拿出来，家里没钱。不够的话，你去那些小额贷款App上借点，写你的名字，利息我们家慢慢还。你是亲妹妹，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哥打光棍。”
看着这一家三口熟练地对我进行围猎、分割，我心里那根绷了二十八年的弦，终于“啪”地一声，断了。
我抬起头，迎着他们势在必得的目光，缓缓露出了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笑容：“好啊。”
1.
我这一声“好啊”，说得又轻又快，却让饭桌上原本嘈杂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我妈愣住了，筷子夹着的鸡翅悬在半空。
我哥林涛停下了剔牙的动作，狐疑地看着我。
只有我爸，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这还差不多”的得意神情：“早这样不就好了？一家人，非要搞得那么难看。小晚还是懂事的。”
懂事？
我在心里冷笑。
这两个字，像一道紧箍咒，从我记事起就牢牢地套在了我的头上。
哥哥打碎了邻居家的玻璃，是我“不懂事”，没有看好他。
哥哥考试不及格，是我“不懂事”，没有辅导他功课。
哥哥跟人打架，是我“不懂事”，为什么不冲上去替他挨那几拳？
我从小到大，获得表扬的唯一途径，就是牺牲自己，成全我哥。
我的新衣服要给他，我的零花钱要给他，我考上重点大学的奖学金，也要“懂事”地交出来，给他换最新款的手机和游戏机。
而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靠着助学贷款和兼职，读完了四年大学。
毕业后，我进了设计院，从最底层的绘图员做起，熬了无数个通宵，跑了无数个工地，才终于攒够了资历和人脉，开了自己的工作室。
那笔六十万的款项，是我拼了命，用半年的心血换来的，是我安身立命的本钱，是我未来生活的希望。
现在，他们一句话，就要将我连根拔起，去填我哥那个无底洞。
“小晚，想什么呢？”
我妈见我半天没动静，不耐烦地催促，“明天你就把钱转给你哥，让他赶紧去看房。他女朋友那边催得紧，说没房子就不结婚。”
林涛的女朋友，叫张莉，我见过几次。
一个眼高于顶，把“物质”两个字写在脸上的女人。
她大概也是看准了我这个“冤大头”妹妹，才敢对我哥提那么多要求。
“对对对，”林涛连忙接口，“莉莉说了，必须是三室两厅，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一百二十平以上。”
我爸喝了口酒，慢悠悠地补充：“装修的钱，还有彩礼，小晚你也得一并想着点。谁让你能挣钱呢？能者多劳嘛。”
听听，多么理直气壮。
仿佛我不是他们的女儿，而是一台会走路的提款机。
过去的我，或许会哭，会争辩，会讲道理，然后在我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里，在我爸“孝道”大棒的挥舞下，在我哥“你是我亲妹妹”的道德绑架中，节节败退，最终乖乖献上我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