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时
我看见陆峥年搂着杨盛云,攥着我苏家的商会印章。
重生后
我伪造失足溺亡死遁,想护着家人远走上海。
他却封死津门所有渡口,连我用剩的栀子花香皂都原封不动留着。
再遇时我已是绸缎商“苏青”,他却捏着我前世缝的衬衣红着眼:“希元,真的是你?”
可苏家五十口人的命,他一句轻飘飘的“错了”,怎么抵?
1
冷。
是津门冬夜特有的冷,裹着海河上的潮气,冻得人瑟瑟发抖。
我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双手被粗麻绳捆得发肿,指缝里还沾着苏家大宅烧起来的灰烬,那是我住了二十年的家,此刻正被火光吞得一点不剩。
“苏小姐,别怪我们,是司令有令。”押着我的兵声音发颤,手里的枪却稳稳对准了我的后脑。
我没回头,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那辆黑色轿车。车门开着,陆峥年站在车灯的光晕里,军装领口的鎏金纽扣晃得人眼晕。
他还是那样,哪怕是抄斩我全家,也依旧一身笔挺,连袖口的褶皱都透着冷硬的规矩。
而他身边,杨盛云正挽着他的胳膊,米白色的狐裘大衣上,别着我去年生日时,陆峥年送我的珍珠胸针。
她看见我看过来,故意往陆峥年怀里靠了靠,声音突然变软:“峥年,风大,我们回去吧,免得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
我忽然笑出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三年前,是我苏希元拿着苏家的账本,连夜跑遍津门的银号,帮他凑齐军饷。
是我求着爷爷,把苏家的码头和航运线都借给他,让他能在军阀混战里站稳脚跟
甚至他童年落下的香水过敏症,也只有我用的栀子花香皂能让他不犯恶心。
可到头来,我成了“不干净的东西”,成了他口中“通日叛国”的罪人。
“陆峥年!”我拼尽全力嘶吼,尽管喉咙快要撕破,“我苏家上上下下五十一口人,哪一个通日了?你说!”
陆峥年终于抬眼看我,那双曾对着我笑时会弯起来的眼睛,此刻只剩一片冰原。他没说话,只是抬起手,对着那兵轻轻挥了挥。
“砰,”
枪声在空旷的刑场上炸开,我能感觉到子弹穿透后脑的剧痛,身体往前倒。
落地的瞬间,我看见杨盛云从车窗里探出头,对着我比了个口型,无声地说:“苏家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恨!我不甘心!我还没让他们偿命,还没护住我的爹娘和爷爷……
“哗啦!”
冰冷的水突然泼在我脸上,我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
眼前不是刑场的青石板,而是我房间里的浴缸。热水还在冒着热气,水面上飘着几片玫瑰花瓣,是我昨天晚上泡澡时放的。我的手抚上后脑,没有枪伤,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肤,再摸向脖子,也没有刑场上绳子勒出的红痕。
怎么回事?
我挣扎着从浴缸里站起来,裹上睡袍走到梳妆台前。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惊魂未定的红,但确实是二十岁的我,不是刑场上那个头发凌乱、满身血污的死囚。
墙上的日历清清楚楚地印着:民国二十一年,腊月十二。
腊月十二……
我猛地想起什么,转身扑到床头柜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果然放着一张叠得整齐的信纸,是昨天我从陆峥年的副官手里“无意间”看到的密报,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多心,随手塞在了这里。